好?”
憾生心里蓦地酸楚难抑,他抱紧了浩阳,应道:“好。”
浩阳心满意足地笑了。
能独占他梦寐以求的陆憾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好得几乎要以为一切都是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尉浩阳开始失眠,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由失眠,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幸福过,怎么还会失眠?他睡不着时就打开床头昏暗的壁灯,默默地注视身边熟睡的人,看着看着开始伤感,开始不安。不知道伤感什么,也不知道不安什么,却怎么也无法排除。
尉浩阳苦笑:难不成是太幸福了,传说中的焦虑症落到自己这个没神经粗线条的人身上?他托秘书去搞了瓶安眠药,先是每晚吃半粒,接着是一粒,然后是两粒,最后发展到三粒都睡不着。
憾生发现了床头柜里的安眠药,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吃安眠药?
浩阳摇头说没事,我就是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不知道。”
憾生把他抱在怀里,说:“你去看看医生吧,总是有原因的。”
浩阳用脸贴着憾生的胸口,听着耳朵下对方清晰的心跳,忍不住红了眼圈。他知道自己在伤感什么,在不安什么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和憾生厮守一辈子,他觉得自己要失去憾生了。
毫无理由,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隐隐的,在深深的心底不停地往上涌,怎么也无法抑制,让自己怕得整晚整晚睡不着。
他说:“憾生,我们去散散心吧。”
“去哪?”
“流长县,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念宣正放温书假准备下周的期末考,听说那两个人要出去玩,酸溜溜地说:“我也想去嘛!”
浩阳说:“走开,电灯泡!”
念宣尖叫:“小叔叔,你看尉浩阳现在的嚣张劲!反了反了!”
憾生笑着说:“我们就去流长,没什么好玩的。”
念宣嘴不饶人地说:“没什么好玩的你们去干嘛?小叔叔你衣锦还乡?带着同性恋情人去见家乡父老?”
“我踹你啊!”憾生恼羞成怒地咆哮。
念宣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耍赖:“我也要去!”
“你过几天就要期末考了!安心念书吧你。”憾生丝毫不为所动。
浩阳骑着摩托车从车库出来,揪着小丫头的后领把她拎到一边,“不是叫你走开了吗?200瓦!”
念宣疑道:“咦?怎么不开车?”
浩阳笑了,“你不是常教育我做人要低调一点吗?那车的牌照比车眩了一百二十倍,我们就去乡下,还是收敛点好。”
念宣白眼一翻,嘟囔着说:“您以为你微服私访啊?”
浩阳摸了摸藏獒的头,叮嘱念宣傍晚带它出去溜溜,念宣应着跑去给他们开铁门,问了句:“晚上回不回来?”
憾生说:“回!”
浩阳得意地丢下句:“拜拜,200瓦。”
摩托车载着两个人出了城。
十四
14
流长县中学还是和以前一样,教学楼百年不变,只是操场角落多了栋新厕所,憾生说:“我走的时候还没这厕所呢。”
浩阳说:“我还以为是试验楼呢,个厕所盖得这么金碧辉煌!搞笑!”
“哪有金碧辉煌?不就贴了崭新的瓷砖嘛!”
浩阳往教学楼张望,问:“以前你在哪间上课?”
“初一在二楼,初二初三在四楼。”
“都坐第一排?”浩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有没有被女孩子欺负?”
“怎么没有?”憾生丧着脸说:“那时谁都欺负我!初三都快中考的时候还被人撞得半残……”憾生想起了林栋天,陡地打住。
浩阳一点都没发现他脸色有异,问:“就是那警察?”
憾生点点头说:“嗯嗯,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以前住的那栋楼不知是拆迁了还是自然倒塌了,总之变成一片废墟,憾生在远离闹市的巷子里拐来拐去,终于确定那片本该熟得不能再熟的出生地,不觉有点怀旧,酸涩地说:“本来想带你去我住过的地方看看,以前念宣哭着喊着要吃荔枝,我只好在前面公共的院子里种了棵荔枝,骗她说很快就可以吃了。”憾生没有说是杨远给他找的荔枝苗,也没有说是杨远陪他一起种下去的。
浩阳在长出草的瓦楞废墟旁边踱过来踱过去,许久,问:“憾生,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浩阳笑了笑,不说话了。
流长县三面环海,没有任何人为修饰的海滩上杂乱地撒着些垃圾,海平面出奇地平静,潮水缓缓涌动,想靠近两个站在沙滩上默默相处的人,却只能在快要触及的地方无奈地向后退,然后,再努力,无奈对方无心回应,一退再退。
夕阳开始下沉,憾生拉住浩阳的手,说:“回去吧。”
浩阳说:“我记得你常和我说这片海滩有很多小螃蟹,每个小洞里都有,拿根筷子一戳,小螃蟹就从洞里逃出来,横着爪子逃跑……”
憾生有些内疚,因为那时说这段给浩阳听时,还附带着杨远一起说进去,说自己玩得高兴了会往杨远脸上啃几口。
憾生从背后抱住浩阳,问:“你在想什么?”
浩阳说:“没想什么。”
憾生很懊恼自己曾经和浩阳□的时候提及杨远的温柔,他很怕浩阳这时在想那些话,沉寂了很久,憾生说:“我爱你。”
浩阳回身抱住憾生,久久不肯放手。
潮汐一如既往地上涨,卷住了两个人的鞋底,留恋片刻,退了回去……
两个人在海边的小饭店大吃特吃了一顿海鲜,浩阳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喝了点酒开始说起黄色笑话,笑得憾生用龙虾爪砸他的头。
出了县城,摩托车在柏油路上飞驰着,山里夏天的夜晚凉爽得很,浩阳腾出一只手握住憾生抱着自己的手,问:“冷不冷?”
憾生说:“不冷,你呢?”
“我哪有那么脆弱!”
“你明天去医院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睡不着。”
浩阳说;“没什么好看,今晚回去纵欲一场累得我死去活来就不信睡不着!”
憾生怪笑着啪唧啪唧在他脖子后头亲了几口。
浩阳缩了缩脖子,笑着说:“痒!”
憾生抱得更紧了。
浩阳问:“流长离茉舟又不会很远,为什么你走了后就再也没回来?”
“我又没什么可留恋的回来干嘛?”
浩阳不再说话,他猛然觉得自己的心豁然松散了,似乎憾生今天的举动和言语都让他安下心来了,让他有信心能和背后的人相爱一辈子,让他相信从今晚开始他再也不会睡不着了。
越过一座山,摩托车绕着山路一圈一圈往下开,很快就要回茉舟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气流越来越扎人肌肤,憾生对浩阳说:“你慢点!”
浩阳收回握着憾生的手,扶稳了车把,“憾生,以前我教你骑摩托车的时候你会不会怕摔?”
“你一直都坐在后面扶着,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浩阳笑了,他拿下挂在后镜上的安全帽回手交给憾生,说:“憾生,把它戴上。”
憾生“嗤”地一笑,“神经短路啦?”
浩阳撒娇着说:“戴上嘛。”
憾生笑嘻嘻地戴牢了,重新抱紧浩阳。浩阳说了句话,隔着厚厚的安全帽,憾生听不太清楚,于是喊着问:“你说什么?”
浩阳说:“憾生,我很爱你。”
十五
15
憾生记得念宣小时候很爱哭,雪糕掉地上不能吃了,她就蹲在旁边掉眼泪;刚买的作业本第一个字写错了,她也会不知所措地坐在书桌前发呆抽泣;还有很多很多时候,她牵着憾生的手,痴痴地望着在学校门口等孩子的父母,眼睛里都是羡慕,还有亮晶晶的泪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爱哭了,总是笑嘻嘻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声清脆响亮,憾生几乎要忘记她以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憾生的第一感觉就是可笑,因为他看到念宣苍白的脸孔上一双大眼睛红得夸张,满脸不知是鼻涕还是泪水滑腻腻的。
看到憾生醒了,念宣从抽泣变成了嚎哭,抱着憾生的脖子啊呜啊呜地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憾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就看到床前站着两个更加诡异的人——
一个是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哥,另一个是穿着制服的林栋天。
陆耀宗面色疲惫,伸过手来摸憾生的头,颤颤地开口了,“憾生,你快吓死我了。你如果出了个意外叫我怎么对得起爸妈。”
林栋天铁青着脸色,转身推开房门向外面说了句:“队长,他醒了。”
憾生一脸诧异,却发现身上多处扎着绷带,动一动就是钻心疼痛,他龇着牙骂道:“操,搞什么?”
门口涌进来四、五个警察,一个很面熟的中年警察赔笑着和耀宗打了招呼,开始盘问憾生:“陆先生,你回想一下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憾生料想自己又不知不觉做了什么违法的事,于是没好气地说:“我得罪的人多了。”
中年警察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尉浩阳得罪过什么人?”
憾生更加不耐烦了,“我怎么知道?他谁没得罪过?大半茉舟人估计都被他得罪过……”
站在后面的林栋天低喝一句:“陆憾生你严肃点!”
憾生一怔,栋天漠然地望着他,说:“你的摩托车煞车被人做了手脚,在市外翻下山崖,尉浩阳颅骨破裂当场死亡,现在广界集团老总强烈要求彻查此案……”
憾生的目光蓦地空洞了。
有一句话突然闯进脑海——
“憾生,把它戴上。”
念宣小心地唤了声:“小叔叔……”
是什么?突然朦胧了眼睛,让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
憾生开始哭,哭得歇斯底里,身上的疼痛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心里汹涌而来的悲伤霎时冲倒了一切能够承受的底线。
栋天眼中的漠然散了,他一声不吭地出了病房,向同事要了一包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十六
16
林栋天又被陆家借去当司机,陆耀宗十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司机憾生都不放心,偏偏要毫无理由地向城南分局借个小警察,不过他不敢多问,因为憾生的脸色告诉他他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
除了送念宣去补课或者考试,栋天就会呆在医院里陪着憾生。憾生不说话,他也不说,一天一天,憾生说的话无非就是:“几点了?你可以去接念宣了。”
有一天下午憾生又开口催他去接念宣,栋天说:“念宣今天考完就结束了,你还要借我吗?”
憾生没有应,只是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栋天壮着胆子伸手去摸摸憾生的脸,憾生没有吭声。栋天站起来伏身在憾生脸上吻了一下,憾生也没有反对。栋天柔柔地在他耳边说:“我一会儿把念宣带过来看你,你晚上想吃什么?”
憾生说:“随便。”
案件调查结果出来了,被抓到的嫌疑犯主谋说:“陆憾生玩了我妹妹,我不过是想找人教训他一下,没想到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广界集团老总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到这样的结果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虽然知道意气用事十分幼稚可笑,但还是和陆耀宗撕破了脸皮,广界集团和东圣集团彻底决裂,上千万合作运转中的生意无疾而终。
憾生得知真相后也不想理会自己的立场和处境了,他倒在病床上拼命哭,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懊恼,也许都不是,是悲哀。
憾生发觉自己有多爱尉浩阳的时候,都为时已晚了。
他日夜不停地在思念尉浩阳,在拉萨那家酒店的最后一个夜晚,浩阳说:“憾生,我们好好爱一场吧。”
好好爱一场。
好好爱一场!
憾生捂着脸,眼泪汹涌不停,湿了白色的枕巾,湿透了心。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基本痊愈了,林栋天将憾生送回庭弯河别墅群。
憾生下车的时候,那只藏獒许久没有见到主人,窜上来想表示一下亲热,憾生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他对念宣说:“把它送走。”
和浩阳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越是圆满此时就越是让人窒息,想要遗忘,却是让憾生心心不停念念不住,痛不欲生,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补偿。
在家里呆着更是让人触物生情,憾生想做些什么分散注意力,就去酒店上班认真学些酒店管理,可是没几天却更加心烦暴躁,于是他重复以前的生活,比以前更放浪,更不计后果。被他冷落许久的狐朋狗友们热烈欢迎他的归队,况且他比以前出手更大方,玩得也比以前更大胆了。憾生自己都觉得自己和行尸走肉无异,他甚至能在洗手间里接连和几个三陪女□都不用安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