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站在门口，觉得那副画面很刺眼！
表叔是第一个抬头看他的，镜片后的眸子划过一抹担忧。
“宝宝，宝宝！”叶妈过来抱着叶修，眼圈都红了，像一只漂亮幸福的花蝴蝶。
叶修嘴角扯了扯，用下巴点了那个男人一下：“哟不错哦，是中国人吗？”
叶妈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是，老家河北的，宝宝……”
叶修突然放开叶妈，抬脚就往厨房去：“云帆，有吃的吗？我饿了！”
叶妈的眼圈彻底红了。
表叔拍拍叶妈的肩膀：“我去看看他！”
“云帆，他……”
表叔的脸色沉寂如水：“嫂子，有些话，还是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已经帮陆先生订好了酒店。”
叶妈感激的点点头：“听你的吧！”
厨房里只有表叔顺路买的菜，还没来得及做，叶修烦躁的在袋子里翻翻拣拣，胸口堵着一块石头。
“我这就做饭，你实在饿就先吃点面包吧！”表叔把那袋子菜从叶修手里解救出来，分门别类的塞进冰箱，很快，他们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陆先生去酒店了！”表叔说，把电饭锅递给了叶修：“帮忙洗米蒸饭。”
叶修的脸拉得跟鞋拔子似的，从表叔手里气呼呼的拿过锅子，放水洗米。
蒸上米饭，叶修才跟表叔说话：“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表叔正在切瘦肉丝，头也不抬的说：“我就知道那个人姓陆，现在法国定居，是你妈在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就这样。”
叶修又变成了闷嘴葫芦，埋头帮表叔剥蒜瓣，表叔看了看他，到底是没有开口。
开饭的时候，叶妈也回来了，换了鞋就进厨房帮着摆碗筷。
叶修突然一阵心酸！
饭桌上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尴尬，叶修想，这不是他要的。
他想要的是，就算没有叶爸，只要有叶妈和表叔在，他们三个还是能开开心心的吃饭，因为想留下的都留下了。
原来，并不是啊！
“宝宝……”叶妈放下筷子，殷月秀女士从未这样吞吞吐吐过：“我……”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叶修第一时间站起来，打断了叶妈未出口的话。
看见门外的人，叶修只想笑。
叶爸绷着脸，尴尬的看了叶修一眼，然后直接越过叶修进了屋。
叶妈看见叶爸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挑了一下眉：“你怎么来了？”
“你……”叶爸指着叶妈，旁边的叶修看的清楚，叶爸的手在抖。
他觉得很难过，真的！
“殷月秀，你要结婚了？”叶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起来特别气愤，就好像叶妈给他戴了绿帽子。
“是啊，不过我没打算请你，你就别自作多情了。”叶妈冷冷的说，心虚的看了看叶修。
叶爸一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抑：“你要结婚？殷月秀，我们离婚不到一个月，还有，你结婚小修怎么办？”
躺枪的叶修抄着手靠在墙上看他的父母吵架，叶爸叶妈以前几乎不吵架，他们喜欢打情骂俏，转眼间……原来，父母吵架这么有趣。
叶妈被指责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她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慢慢喝着：“我就算结婚也不会丢下儿子，这一点你放心。”
“你要让我儿子跟别的男人一起生活？”
“哈哈，多新鲜，叶世康，你有什么资格跑到这里来说这些话？”
叶爸的气势立刻弱下来：“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等小修长大了再……再……”
叶妈冷冷地看着他：“叶世康，你到底是担心宝宝还是不满意我这么快就找了个男人结婚？”
叶爸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个男人，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叶修搓了一把脸，淡淡的插话：“既然我也算是当事人，那么我就说一句，我妈结婚，我不反对，但是有一点，这房子是我的，我不欢迎那个男人。”
“宝宝？”
“小修？”
叶修不再看他的父母，转身就走。
表叔眼底全是愤怒，他看着叶爸叶妈，一字一句的说：“他是你们的儿子，他才十七岁！”
叶修去小区的商店买了包烟，火还没点着，一只大手就把指间的烟一把揪了。
表叔喘着气，语气带着隐忍：“除了躲开，除了抽烟，你就不准备干点什么？”
叶修抬眼，发现他表叔似乎比他还生气。
叶小王八蛋笑了：“不然呢？不让他们离婚？不许我妈结婚？难道要像楼下姓刘的那一家子，说的是等孩子上了大学再离，结果呢，他们哪一天没吵架？云帆，我希望我的记忆里没有他们的怒目相向，大家好聚好散，我不当谁的绊脚石。”
表叔心里没有说完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这一刻，他似乎跟叶修倒过来了，十七岁的叶修，其实比他想象的要懂事。
那些话直统统地就把人的心窝子戳了个稀巴烂，让人气恨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心疼。
叶修不想父母都在身边？
不，如果不想，他就不会死死攥着那座房子，那是他的家！
叶爸出了那样的事，就算他们不离婚，就算叶妈现在原谅了叶爸，可是只要那个女人和孩子存在，按照叶妈的性子，这个家早晚要散。
如果叶爸和叶妈终究有一天要分道扬镳，叶修希望，他们是在感情还有余温的时候分手，这样大家都不会太难看。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难。
叶爸走了，叶妈也要走了，他比外面到处跑的流浪狗还不如，曾经拥有过，失去的时候总是剜心般的痛。
“云帆，你不知道我妈，她从小漂亮，一直是被人宠着的。我以为就算没有我爸，有我陪着她就好了，但是进门看见那个男人我才知道，有些东西，是儿子给不了的，我妈喜欢浪漫，她离不开爱情。”
叶修幽幽的说着，表叔有一种错觉，这小子似乎长大了。
不等表叔说话，叶修勾了勾唇，唇边满是自嘲：“我真的以为我们家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两个男人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宠着一个女人，看着她慢慢变老，黑发变成白发，等到她老的没有牙齿，她还会又像内疚又像撒娇似的喊着‘宝宝，宝宝’。
你知道吗，我拿我妈没办法，就算我怪她不给我做饭不陪我，只要她可怜巴巴地喊我宝宝，我所有的怨气都会消失。
我爸也是，我在家故意捣乱，但他从不骂我。其实我希望他们骂我，就像孙健他妈一样，站在阳台上吼得整个小区都能听见。
明明说好了一家人永远不分开，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人口中的永远，短的就像一支烟，吸一口短一截，还没过足瘾，烟没了，瘾还在。”
叶修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的手，表叔只能看到他漆黑的头顶，垂头丧气的，又可怜又孤单，说出的话偏偏让人说不出的揪心。
这一刻，表叔真的以为叶修哭了，但是他没有！
他抬起头看着表叔，没心没肺地笑：“云帆，你是被赶出来的，我是没人要的，以后咱们就搭伴儿过日子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后退。只是有一点，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表叔被他看得鼻子发酸，刚想点头，那货又说：“你丢下我没关系，我去找你就是了。”
表叔忍不住问：“对我你都不肯放手，为什么对他们……”
叶修眨眨眼：“他们是我爸妈，我不希望他们被我牵绊住，不想成为他们的债，他们幸福就好。”
表叔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希望我被你牵绊住，想成为我的债？”可看着叶修那张稚嫩的俊脸，这话到底不能说出口。
他懂什么呢？
应该是把自己当成最后的港湾吧，表叔心疼的想。
这个固执的让人恨不得掐死的却又暖心暖肺的小王八蛋，如果你混账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云帆，你还没回答要不要我呢！”
表叔点点头，裤兜里的掌心捏出了汗，胸腔里仿佛塞满了棉花：“……要！”
叶修手掌一摊：“那赏根烟呗！”
表叔一愣：“……休想！”
第31章 正人君子
四天后，叶妈跟着叶修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陆先生回河北完婚，之后会在法国定居。
头天晚上，叶妈把叶修搂在怀里，满脸泪水的说：“对不起宝宝，妈妈不求你原谅，你可以怨可以恨，妈妈也不是想离开你，但是，这个家……”叶妈四面看了看，哭出了声：“这座房子，妈妈实在呆不下去，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说妈妈自私也好，心狠也好，宝宝，妈妈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
叶修想，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易地而处，他能够理解叶妈！
叶妈应该是快乐的，精致的，活得潇洒肆意，他不能把他妈变成一个怨妇，不能让她就这么枯萎，所以，在一个朝阳似火的早晨，他和表叔一起把叶妈送去了机场。
回家的路上，叶修向表叔请示：“好赖今儿也算是咱们新生活的开始，云帆，我能不去上学么？”
表叔一手抓着叶修的衣服，刚要开口，叶修又说：“你也别去上学，马上国庆了，你又要上班，都没时间陪我。”
表叔一愣，想起他要出差的事还没跟叶修说呢，加上叶修这一个月的遭遇，于是就心软，说：“下不为例！”
叶修没想到表叔居然这么好说话，害他准备的一肚子借口都没用武之地。
快十月了，早上的空气已经带了凉意，特别是坐在摩托车上，整个人都被吹的神清气爽。
表叔看着叶修的后脑勺，他还记得刚来叶家叶修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别指望我叫你叔，以后在这个家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懂了么？”
表叔当时想，这小子可真欠揍啊！
没想到不过一年，却已经物是人非，再看叶修，表叔就觉得有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心脏，越挣扎，疼得越厉害。
世事无常，叶修也没有想到，一眨眼，家没了，爸妈走了，陪在身边的，竟然是半路杀出来的表叔。
回到家，两人就进了叶爸叶妈曾经的主卧，看着墙上被叶妈翻过去的他们曾经的结婚照，叶修想起叶妈说，在这屋里她睡不着。
他想，他懂，因为踏进这间屋子，他也呼吸困难。
阳台上还散落着叶爸许多图纸，书架上摆满了关于建筑学的书。
梳妆台上全是叶妈的化妆品，抽屉里是首饰盒，叶妈的结婚戒指躺在一只盒子里，不是随手摘下来扔了的。
叶修摩挲着那枚戒指，他知道，叶妈是真的爱着叶爸的……
叶爸叶妈很奇怪，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带，如果不是已经刻骨铭心的失去过，叶修真的会以为他的爸爸妈妈只是出门旅行去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
“动手吧！”表叔找来一只纸箱子，把叶爸的图纸和画图工具全部收起来，书架上的书没有动，叶修拿了抹布，仔仔细细的抹灰。
衣柜里的衣服也没动，叶修放了几颗樟脑球进去，表叔把叶妈的化妆品全部收进抽屉里，免得落灰，然后两人用罩子把床罩起来，又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
做完这些，表叔开始做饭，叶修叫他多做点好吃的，自己拿着钥匙出了门。
等叶修回来，表叔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
表叔神情一变，今天是9月28号，他二十岁的生日。
原本以为没人记得……
“看我对你好吧？是不是感动的想哭了？”去年是不知道，今年叶修一早就记在心里了，两天前就去蛋糕店选好了模子，上面六个大字“云帆，生日快乐”。
要给表叔过生日的意念，分散了许多家庭分崩离析给他带来的哀伤。
表叔确实非常感动，他推了推镜框，淡漠的性子让他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干巴巴的吐了两字：“谢谢！”
叶修上去一把揪了他的眼镜：“以后在家里就别戴了，累不累啊你？”
“这……”表叔眉峰紧了紧，眼镜就是他的保护膜，没有它，心里就开始发慌。
叶修大咧咧的翻个白眼：“这家里就咱两，没人会打你的主意。”
表叔的视线在叶修那张欠揍的脸上扫了扫，妥协了。
中午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下午就各看各的书，表叔自是不必说，但凡有时间手里肯定捧着书，叶修见他看的书稀奇古怪，营销的，经济学方面的，各种外文，还有什么社交礼仪等等。
都说近朱者赤，在表叔的渲染下，叶修打游戏的时间渐渐减少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也开始翻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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