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手里两档任务未见头绪呢,哪有闲空帮你处理私活!设计什么请柬!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间公司也是,别看规模不大,各种人都有。
这个小张也是口舌如簧,不过跑业务耍嘴皮子是必须的,他的业绩倒是不错,可是吧俗话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他经常借出去工作的机会私自接下别人的委托满足自己的腰包,其实这也没什么,谁都想多赚钱,但既然是自己接下的就自己来完成啊,把活计推给别人做自己却从中抽头筹算怎么意思?
什么自费出书的封面设计啦,急用的单幅大海报啦,各种请帖之类的,“就当练手吧,又能赚点外快没什么不好。”乐言秉着这个想法接受他的建议,并且帮过他不止一次,想必这也是公开的秘密,除了老板不知道。小张这人极会来事,把“马屁精”他们都哄好了自然不会揭发他,况且他又是业务部的红人,就算乐言想拒绝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得罪了他在公司的处境要困难了。
“就这样哈,这次拜托了。”小张嬉笑着双手合十,摆出一副虔诚求助的姿态。
“牛头马面”那点能耐他可知道,所以压根没打他们的牌。之所以不去拜托姜某人可能是他为人过于刚直且不顺心抬屁股就能走人,搞不好接私活的事还会捅到老板那里,他要找个稳妥且稍稍施加压力便会就范的人,那么设计部只剩下乐言了。
小张走后,乐言不免喟叹。
如果刚才厉声拒绝,小张那油头粉面的脸上会出现何种扭曲的表情?真想看看来着。可这么一来,自己落到最后估计会饭碗不保。
即便在这儿吃不成这碗饭又如何?完全可以找其他公司啊!
跳槽的事不是没想过,当初选择这个行业正是为了容易转职,而且相关软件大学时也接触过,操作起来不算棘手。可自己却在这儿一窝就是四五年,而且丝毫没有成就,仍是个小设计员,也许自己这人就是情商太低不会做人,若能有“马屁精”或小张一半油嘴滑舌恐怕早就出人头地了。
想到此,乐言再次喟叹。
这儿早就没什么可留恋了,自己会走的。
一定会走。
*
网页上很难找到类似的例子啊。
小张提到的事令乐言本就不踏实的心情更加烦躁起来,他不得不暂时保存做到一半的工作点击关闭,退出设计软件。
老板本来不打算开放互联网,可网上寻找图案素材之类又是必要的,权衡一番他还是决定开放设计室的网络。
除非必要,不然乐言一般不会蹭公司的网娱乐,想必姜某人也一样,至于办公室里其他两位。。。。。。随便他们,要管也是老板来管。
单凭搜索得到的结果都太笼统,而且大同小异。想要更具体的答案倒是可以向在线解梦专家咨询,但乐言可不想这么做,无论网络世界还是现实他都一样沉默、不太愿意主动和陌生人交流,更何况那些什么星座专家、解梦专家都是要收费的,费用从手机费里扣除。谁又晓得不是骗人呢?当然信则信,若是怀疑就不要尝试。
他“啧啧”表示不满地摇摇头。
“还在想那些灵异现象的事啊?”姜某人从侧面探着头问了一句。
“别琢磨了!这类摸不着边际的东西越想越着魔,最后连自己都不知所谓了!”
“没,昨晚做了场噩梦,到现在好像还没摆脱那种状况。有点不舒服,这不就随便看看网上有没有解释,好让心里安生点。”
“噩梦谁都做过嘛,不过呢,有时梦能够反映很多东西,啊,潜意识里的什么那些,”说着,他使劲搔搔头短发,“还有时确实有预测功能,这是大脑的神奇功能呢。脑这东西神奇着哩,目前的科学水平仅仅认知了人脑的一点点功能而已。”
“感觉太真切了,等于是被梦给魇住了,总包裹在那种气氛底下没个安慰教人怎么安心呀?”
“也是。”他转转眼珠,说,“怎样的一种感觉?从高处坠落、被老虎什么的追赶,还是火灾爆炸那些?”
乐言轻点几下头,“差不多的遭遇吧,是车祸。迎面被车撞飞了。”
“噢——”姜某人脸上出现有所顿悟的神情,“那你可得小心点啊!说不定预测了你近来可能的遭遇,呃,这么说你别介意啊,有人曾称梦到了飞机失事结果取消了行程,没想到三天后那次航班真的出事了!”
“呵,”乐言哑然一笑,“罢了,就当提醒我留神好了。”
“嗯,”姜某人跟着点头,“还是小心为妙。我可不是成心吓唬你啊!”
关掉浏览器,乐言重新打开软件。
盯视着调色板上那些色彩他顿时心里阵阵强烈抵触,真不想继续做了!一推椅子站起来,走过姜某人身边,向他要了香烟和打火机。
香烟也许可以暂时平定情绪。
上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来着?至少要追溯到大二那年吧,大学就是这么个环境,每个人都不自觉赶时髦,模仿大人们做的事,这样就就好像代表自己已脱离了幼稚的年纪。后来不知怎的渐渐不抽了,一是本来不太喜欢香烟的味道,二是想来外婆和母亲知道了不会高兴。
走出办公楼,外面酷热难当,周围树上的蝉叫个不停歇。吐出的烟雾好像全部滞留在温吞湿热的空气中无法消散一般。
二十年前的夏天没有这么热吧?那时候没有空调也没有这么多蓦然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环境破坏相对没有现在严重,空气中也没有这么多温室气体,自然凉爽得多。也许自己对目前生活的环境怀有不少偏见和厌恶,随着年纪的增长看不惯的厌恶的事物越来越多,同时便愈发陷入孤独中。
厌恶也好偏见也罢,依然还要生活在这个时代。时间倒流或是逆生长这种事根本就不存在,业已改变的就只能接受。
回到办公室里,一眼看到“牛皮女王”正轻声哼着歌,浏览她花里胡哨的QQ空间。乐言走过去,将打火机还给姜某人遂坐回自己的位置。
“好点了?”姜某人问。
乐言含糊着“嗯”了一声。
“我说呀,”姜某个人敲了下脑袋,“刚才我又想了一下,如果灵魂存在不灭,可以转世轮回,那么你怎么知道你前世不是一条狗呢?啊,我也一样不知道自己前世是个什么。并没有事实证明,动物的灵魂不能转世,很多民间流传的故事里也有这等情节,是吧?”
“咦?”乐言有点疲惫地笑了下,“你才劝我不要琢磨来着,这会儿怎么又提起来了?”
“嗨!”姜照着脑门一拍,“突然想到了就说一句嘛,好了,现在打住吧。”
接下来两人沉默继续手中的活计。
硬着头皮做也不是不能完成,乐言想,反正是熟能生巧的活儿,只凭经验和双手就可以做好,那么将脑子放空好了或者让思维神游好了。正如对面姜说的,这工作不过是谋生手段而已,揉入再多的心力也不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若说艺术的话……真正的艺术即使没有得到世俗的回报也依然是艺术,也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回报。
真实的世界——清新的空气,柔和的阳光,高大的树木,油绿油绿的树叶,各种鸟儿在碧蓝的天空中盘旋飞翔,绑有特殊哨子的鸽群回旋飞行,奇妙的旋律响彻云霄……
心绪飘飞的光景里,乐言恍惚觉得信中的那些场景才真实,眼前的一切都浮着一层虚幻飘渺的亮丽光彩,身体停留在这里,这里却不是真实的,所以才会产生那么多的厌恶感。
这是一种惩罚吗?自己不过是私自看了几封信而已,后果到底有多严重啊!若没有看那些信也不会产生种种样样不对劲的感受,更不会使心中那些厌恶感凸显,世上许多人未必对置身的世界怀有多少好感,只是按部就班生活下去渐渐也就习惯成自然不觉得厌烦了,人就是要活得糊涂一点才幸福,而将那种厌恶感挑明可就无法自然地按部就班过下去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惩罚吗?如果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信,这样的话,道歉好了,伏地认错也可以,拜托困扰自己的种种感受快点消失吧。
拜托了。
向谁拜托?——父亲吗?
又绕回来了!为何总是绕回自己努力想要避免的想法呢?是的话,父亲半点都不爱自己,甚至可以说憎恶自己的出生,若他是信中青年的恋人,他必然也同样憎恶着母亲。
憎恶……
不行,不能就此止步。道歉之类的都是后话,不管怎样自己都要弄清楚一切,即便最终将接受更为严重的惩罚,那也好过一直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假想所折磨。真相就在那些信中,自己必须看完所有的信,既已开始无论看了几封都是错,干脆一错到底好了。
最近不管多忙都要再去一趟外婆家,至少把藤箱整个带回家。母亲见到藤箱会想起些什么也说不定。
☆、七
隔壁租房的小伙子找乐言去夜市大排档喝一杯。
天昏地暗地忙了一礼拜,周末休息日也莫名其妙搭了进去,好不容易周三今天得以喘口气按时下班了,乐言打算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就去外婆家,不想隔壁的找上门来,他说为了上次帮他进屋的事道谢。
那种小事何足挂齿!乐言执意推辞,可他不依,声称已经和他的几个好哥们儿讲好了,大家一起热闹下。
这小子!别看他总是顶着时髦的发型,穿着打扮紧随日韩潮流,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俗物,自己没什么思想,总是照搬网络上那些流行语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把人侃得云烟雾绕,觉得他很有见解似的。OK;打个比方一言蔽之好了——假如随波逐流是犯罪,他必将获终身监禁。说法固然有些过分,其实他也不是毫无优点,本质上不坏,性格大大咧咧不爱计较,作为一般朋友没问题,但绝不适合当知己。
乐言犹豫半晌,又略经沉吟,最终还是答应了。不然觉得面子上磨不开,总觉得在他和他那些哥们儿眼里一个整天往外婆家跑或是总窝在家里捣鼓家务事的男人很丢脸,有失男子气概。大概是因为交情不深,所以总不想给他们留下那种印象。
一前一后从二楼走到一楼的工夫,乐言想其实母亲每天都到外婆家,完全可以托她爬上阁楼将藤箱拿回来的呀。不想这么做,没理由。不想藤箱在自己之前经他人之手。
走出楼道,外面天还亮着。夏季白昼长得多。白天再长终究要走向黑夜,谁也阻挡不了,一如白昼的再次降临。
这优柔寡断的性格真要不得!乐言不禁有些生自己的气,反正交情不深何必为了在乎他们的想法而耽搁自己想办的事呢?随便编排个借口硬是推掉不就得了!自己对他的评价是如此那般,估计在他眼里自己本就没好到哪儿去——不过一个自认脱俗实际上带点穷酸文人气的老古板,不晓得社会是如何运转的傻瓜蛋一枚。非要直说不加掩饰的话想必他要这么叙述的。
“热啊!”邻居抹了一把脖子后面的汗,扭头说了一句。
“是啊,真热,晚上也不见凉快。”
“嗳,老是看你早出晚归的,上班挺忙的吧?工作待遇不错吧?”
待遇不错?有点讽刺了。乐言懒得抱怨,应付着点点头。
“有对象没?没有的话,给你介绍一个!”可能没有别的共同话题,他便说起了女人的事。
顺便一提,他的外貌完全符合现今流行的审美观,因为有张讨女人喜欢的脸,私生活方面比较混乱,乐言曾撞见过几次他带不同的女人回来。
“没时间啊。”
“啧,”他边走边皱着眉头挠脖子,“那有什么啊!也不能说,啊,这个工作忙就不结婚了吧?”
“那倒也是。不过结婚有点远了,反正目前没这打算,结婚好歹也得经济基础吧。”
“唔,”他似乎很认同,“就是说呢,现在的女人现实得很!不过啊,贤妻良母也还是有的,就是那种……”他正运用不多的脑汁搜肠刮肚琢磨合适的词汇,“对!不会嫌贫爱富的,还是有的!嗨,随便玩玩也无所谓,说到结婚那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但愿能碰到吧。”乐言敷衍着说。实在没心情和他讨论女人相关的问题。
“嗯,不过能玩还是抓紧玩几年吧。”
乐言只想尽早结束这话题,于是随口问了他些不关痛痒的事转移话题。
露天大排档,天尚未全黑,街灯已然亮起,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吸一口气满是烧烤飘过来的烟味。乐言并不讨厌这样的气氛,但很难融入其中,自己同这光景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自己在这一侧而其他人在另一侧。待在同龄人的圈子,他们谈论得热火朝天的话题自己半点兴趣都上不来,不想也插不上话,只得呷着没了泡沫的啤酒应和着点头。明明是出生在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