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实现这一诺言,必须做好全方位的防护措施,郑逸民心想:晚上不能去酒吧,尤其不能去声色犬马的PUB里,想消遣就去餐厅和体育馆,和朋友们在一起。
郑逸民又想,酒喝多了也容易出事,不喝了。他想想又觉得难受,改为“半个月喝一次啤酒”,备注“不能星期天喝”。诸如此类,林林总总列了一堆,打印出来,变成一个单子。
郑逸民拿着单子,觉得心里有谱,在工作手册里夹一份,皮夹子里放一份,又贴了一份在镜子上,做到时时有管理,事事有研究,务必养成习惯,建立起一个长效机制。
忙活一番,他终于累了,爬上床睡着了。
第二天,倒计时开始。郑逸民信心满满,开始了改写命运的第一步。
郑逸民坚持了一个月,感觉尚好,奖励自己去普吉岛感受阳光,充电后,回来继续努力。这种自我克制的生活,清淡得让人颇有遐想,郑逸民无聊就幻想:等方锦年回来以后要如何如何……
郑逸民想着想着,面上就露出蒙娜丽莎般神秘而富含深意的笑容,散发出惊人的暧昧气息。
秘书吓得绕着他走,顺手把老板的门牢牢关上,生怕将这股妖风泄出去。
禁欲的日子像减肥,需要提升勇气,转移注意力。郑逸民立刻养成了一个八卦爱好,用于发泄多余的精力。郑逸民每天收集方锦年的新闻,事无巨细,研究他最近做什么?穿什么衣服?衣服好不好脱?胖了还是瘦了?胖一点好还是瘦一点好?
恩……郑逸民觉得都不错,各有风味……
一段时间之后,郑逸民慢慢养成习惯,不那么焦灼,每天仍是翻阅新闻。不幸的是,在他服刑的第三个月,一条新闻横空出世,某家本地的八卦周刊在右下角登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八卦称“方家公子夜探香闺”,“郭氏娇女将嫁豪门”。
郑逸民咒骂一句,速度翻开杂志,看到上面添油加醋写了些花边,搞不清是真是假,照片明显是真的。偷拍的照片不怎么清楚,但能看出是方锦年扶美女下车,错不了。文章上面说,方贤泽住院治疗,有意退出管理层,方锦年将娶妻继承家业,这位幸运的新娘就是图上的美人。
郑逸民趴在桌上研究了一会,好像食物中毒似的,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郑逸民沁出汗水,扶住额头回忆,当时他跟方锦年讲电话,方锦年并没有答应,只说“听到了”,也许意思是“听到了,你可以去死了”,碍于情面或者害怕纠缠,没有说完?稳住他之后,就可以火速相亲,奔向新生?
郑逸民将杂志戳进废纸篓,恨恨地想:她还没有老子长得好看!什么眼光!
扔掉之后,阴影徘徊不去,郑逸民一肚子不高兴,又不敢去质问方锦年,就打电话给钟翎旁敲侧击。钟翎表示没听说方锦年订婚,叫他不要相信八卦。
郑逸民闷闷不乐,说:“他父亲住院了呢,你也不告诉我。”
钟翎叫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他不喜欢说私事。”
郑逸民说:“那你怎么知道他没订婚?”
钟翎一时想不出词,咕哝了几句。
郑逸民不放过他。
钟翎没法子,说:“不相信的话,你当面问他好了。”
郑逸民说:“他不见我啊!”
钟翎想了想,说道:“这周末,方氏集团要举办一场慈善活动,我把我的请柬给你。”
郑逸民大喜过望。
周末的傍晚,郑逸民穿着上黑色的西服,对着镜子梳了一下头,将头发全部梳上去,用发蜡定型,看了一眼,觉得和平日大不相同,可以蒙混过关。
郑逸民满意地系上领带,出门赴宴。
为了掩人耳目,郑逸民特意开出黑色的商务车,将平时那辆拉风的保时捷搁在车库里,一路往海边开去。
这次活动的主办方除了方氏集团,还有郭氏等好几家公司联袂做东。活动之前,主人在酒店广宴宾客,是社交界一年一度的传统聚会。
郑逸民到达酒店,验过请柬,在接待处签下钟翎的名字。他到达宴会厅,环视一番,发现来得人很多,有几百号城中名流。
本地的冬季不算冷,酒店为了让宾客们感觉舒适,打开了四面的观景阳台,上面布置了好些摆设与座椅,可以饱览美景,铺了幔帐保温。宴会厅里空间很大,圆桌错落有致,中间还空了很大一片充当舞池,桌上有点心,好几处可以拿酒。客人们在楼下使用自助,吃完了就上楼,做好应酬的准备。
郑逸民看了一下手表,觉得方锦年应该快来了,心中有些紧张。不大一会,果然一阵脚步,就见一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互相搀扶寒暄着,涌进门来。郑逸民一眼就看到了方锦年走在正中。
方锦年穿了冰雪蓝的西服,与周围人说话,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笑容。
郑逸民远远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分:方锦年以前不喜欢这种场合,笑是挤出来的,没料到如今他能笑得这么自然,敷衍这么多人,真是沧海桑田。
方锦年扫视宴会厅,也看到了郑逸民,笑容顿时滞了一下,又毫不在意地回头说话。
郑逸民灰溜溜地躲到角落,想拿份水果吃。不知道是不是方锦年故意的,宴会里除了酒之外,配的饮品全是杨枝甘露。郑逸民不吃芒果,对侍者说要矿泉水,才倒了一杯。
郑逸民喝着水,看方锦年与几位重要客人一起坐在靠前的桌子上,其他人陆续到场。等客人到得差不多,方锦年走到发言台上,做了一个简单的致辞,大意是家父身体不适,仍在疗养,他代为主持活动。
方锦年介绍了今年活动的主要内容,希望圆满成功等等。说完,方锦年向大家举杯,宾客手中也端着马蒂尼酒。
方锦年说了祝词,将杯子中的酒喝掉,将空杯举了一下,杯底的保加利亚钻石闪着光。
宾客们也饮了酒。乐曲飘了起来。
方锦年牵着一位淑女的手,走进舞池,领先舞了一曲,众人纷纷起舞。
郑逸民和一些人站在外围,看他们跳舞。与方锦年携手共舞的果然是郭氏的小姐,一个玲珑纤巧的美人,看起来倒也登对。
郭氏本来没什么钱,在本地也没根基,暴发户而已。要不是方锦年逃婚的丑闻在前,根本轮不到她跳舞。郑逸民冷眼以对,腹诽个不停,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暴发户。
继承家业之前,郑逸民无需出席这类场合,回国之后,他又被社交圈边缘化,很少抛头露脸,在场的很多人并不认识他。
郑逸民浑水摸鱼,躲在角落,想找机会接近方锦年,可惜一点机会也没有。方锦年应酬了一圈,在保镖的陪同下离场休息,可能有事。
郑逸民垂头丧气,自虐的拿了一杯杨枝甘露喝下去,又跑到卫生间呕吐。正吐着,一个穿黑衣的保镖走过去,悄声问他:“您是郑先生吗?”
郑逸民擦了擦嘴,虚弱地说:“我是啊……”
保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请跟我来。”
这么快就要被赶出去了。郑逸民跟在他后面,忧愁地想着。
保镖将他带到楼梯边,没有往楼下走,反而往楼上走了一层,在休息室门口停住,请他进去。
郑逸民的心情也从低谷走向高峰,激动得不行,走进去,随手关上门。方锦年坐在丝绒椅子上,正看着他,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跑来了?”
郑逸民无限委屈地跑过去,还没走两步,方锦年爆喝一句:“站着别动!”
郑逸民刹住脚下,停在半路。
方锦年手里亮出防身电棒,杀伤力足以电晕野兽,指着他道:“你不准乱动!”
郑逸民唬了一跳,忙站好,说:“我什么都没做……”
方锦年吃一堑长一智,命令他站好,老实交代想干什么。
郑逸民不痛快,咕哝道:“我来看你泡妞。”
方锦年提高声调:“你说什么?”
郑逸民忙清清嗓子,说:“我想见你,所以来了。”
方锦年没有一丝表情,审视他道:“你不是说要我给你时间,你好证明自己吗?这么快就忘记了?”
郑逸民心中一喜,接茬道:“我没有。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可是你要订婚了,你到底有没有答应我?”
方锦年放下电棒,打量了他一会,收起刺探的眼神,伸手说:“你过来。”
郑逸民小心地走过去,不敢靠得太近,低头看着方锦年。
方锦年抬起眼睫,目光柔和下来,说:“我没有订婚,只是应酬。”
郑逸民心头一下就软了,说:“真的吗?你不喜欢她,只喜欢我吗?”
方锦年重新严厉起来,瞪他道:“为什么要喜欢你?你哪里好?!”
郑逸民萧索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方锦年沉默片刻,忍不住用手摸了下他的领子,貌似不经意地说:“你今天这摸样,倒不容易认出来,从哪来的请柬?”
郑逸民恩了一声,和他打了一阵太极。还好方锦年没有追究。
方锦年从来不撒谎,说应酬就必然是应酬,不会是其他。郑逸民心里一轻松,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听方锦年教训自己。
方锦年说了一会,见时候到了,应该出去见宾客,就说:“你回去吧。不要呆在这里。”
郑逸民回过神来,惊讶道:“我就这样走了?”
方锦年沉下脸,冷道:“你还想要什么?”
一片冰雪之意扑面而来,冷得郑逸民打了个哆嗦,说:“你还没有承诺我。”
方锦年皱眉道:“你想要什么承诺?”
郑逸民上前一步,小心地捉起他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柔声说:“请允许我爱你。”
方锦年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手。
郑逸民大着胆子,凑上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如果我做到了,你就再爱我一次……”
方锦年微微偏过头,被亲在唇角,推开他道:“我不想听你说的话。也不用你这样爱我。”
方锦年说着就站起来,理了理西服,走向门口。
郑逸民不知怎么惹到他了,拖住他的手不放,连连道歉。
方锦年转过身,目光清透而肃穆,说:“不管你有没有做到,你都不准我和其他人来往,是不是?这才三个月,你就要和我讲条件?”
郑逸民心中一凉,忙从背后搂住他,辩解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方锦年劈开他的手,生气道:“那你就不要跟着我,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和郭小姐结婚,对大家都有好处。”
郑逸民大吃一惊,整个人黑沉下来,捏紧方锦年的手。方锦年心中一紧,不知他是否又要发脾气,大闹一场。
方锦年破釜沉舟,也不怕他再闹,冷眼看着他。
郑逸民身上散发出一阵灼热的气息,像沸腾的水一样喷薄而出,掀起巨浪,接近着,浪涛化成了热气,飞散开来,如同燃尽的烟花一样沉寂下去,不吭声。
方锦年握着他的手,可以感觉到他心跳的激烈鼓动。
郑逸民稍微放开方锦年一点,在他的耳后吻了一下,沙哑地说:“那你就去和她结婚吧,我还是爱你,哪怕做你的情人也可以。只要你还有一点点爱我……我都愿意……”
郑逸民咬牙切齿,气息急促,显然很难忍受。
想不到他说出这种话,方锦年感到脸颊一阵烫热,挣开他的手,呼吸了一会,压下脸上的红晕。
见郑逸民炽烈地望着他,眼神中又是期待又是绝望的样子,方锦年心里一阵牵动。他极力镇定下来,用手掌轻抚郑逸民的脸侧,缓缓说:“我不会结婚的,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郑逸民握住他的手,将嘴唇埋在他掌心亲吻。
方锦年轻声道:“你不用说这种话,我不会这样对你……”
方锦年张了张嘴,将“我爱你”从唇边吞了下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你可以走了。”
郑逸民的激动也褪了下去。他执起方锦年的手,虔诚地吻了一下,喃喃道:“我明白了。那我先出去。”
郑逸民扭开门,下楼回到宴会厅。
方锦年在房间收拾了一下情绪,也走了出去,回到宾客中间,继续应酬。
郑逸民站在柱子的阴影里,注视着方锦年。
厅堂中华灯璀璨,暖气融融,不断向外发散。郑逸民感觉到这一片金光过于炫目,给所有人镀上一层廉价的金色,让人心里急吼吼地,恨不得立刻发光发热,变成人物,空气中充斥着名利场的虚荣。
方锦年走在人群里,身上好像带着一种白光,比金光暗很多,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他被名商巨贾包围着,周围好像金光攒动,晃得人睁不开眼。方锦年镇定地站在圆心,与他们说话。
那一片金光逐渐暗淡下来,被白光抚过,变成细碎的鳞鳞光波。
郑逸民心中一片温柔,他慢慢啜酒,透过水晶杯偷偷望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