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趴在桌子上,肩膀上披着一件外衣,不知道睡了多久。
顾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用食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安澜很快抬起头,揉着眼睛看向顾辰,浅浅地笑了笑。他起身跑到厨房里,端出一个砂锅,里面是鸡汤面条。
“你不用每天在店里等我,”顾辰手里握着筷子,有些无奈地说:“万一我不来,你要在店里睡一夜吗?”
“你不是来了吗。”安澜一手支着下巴,略带倦容地笑了笑:“万一你来了,我不在,你岂不是要饿肚子吗?”
顾辰失笑,觉得安澜这样聪明的人,也会说这样的蠢话,他说:“整座城市这么多饭店,我会饿着吗?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你一个人趴在这里睡觉。谁见了都不忍心的。”
安澜嘴角含笑,正要说什么。顾辰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你做再多,我对你也完全不会有感觉的。”
安澜低下头,勉强“嗯”了一声。
“安澜,我说认真的,我看你做这么多事情,心里真的很不忍心。”顾辰停顿了一下,硬下心肠说:“我最近结识了一个新的女朋友。”
安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做的这些,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高兴。要是给你造成困扰了,很抱歉。”
顾辰没再说什么,心想,你既然愿意做,那就随便吧。
顾辰离开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安澜。把安澜吓得后退了一步:“你又要送我什么?”
顾辰想起来上次他送给安澜一辆车,把安澜伤心得都哭了。顾辰笑着解释:“这是我家的钥匙,你那么喜欢给我做饭,就来我家吧,不要待在店里了。”
安澜迟疑地接过钥匙,大着胆子问:“我可以住你家吗?”
顾辰坦然地摊手道:“随便啦,我家很大,多住一个单身男人没问题的。既然你高兴为我做事,我又为何不成人之美呢?希望你早日走出这段失恋的阴影吧。”
安澜苦笑了一下,自动忽略了他最后的这段话。
送走了顾辰,安澜开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见了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人。女人身材太好了,虽然没有看见脸,但光是细细的肩膀和长长的腿,就可以打九十分了。
对于美丽的事物,安澜总忍不住多看几眼的。但是那个女人发觉了安澜的目光,身形一转,拐到阴影里不见了。安澜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回去了。
安澜的厨艺其实是很糟糕的,但是他性子沉稳,又很聪明,照着菜谱学,也能像个□□分。他一般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去顾辰家里淘米做饭。
顾辰推门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弥漫了米香和菜香。顾辰放下文件袋,一边脱掉外衣和领带,一边往厨房走:“今天吃什么?”
顾辰自大学时就开始一个人独居,婚后也总是和李舒挽流连于各类中西餐厅之间。这种温暖平淡的家庭氛围对他而言是很陌生的,虽然陌生,但顾辰并不排斥,偶尔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挺好。
安澜将鱼汤和小炒肉端上饭桌,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感叹:“真好吃呀。”他转过身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机,拿起游戏手柄开始打游戏。
顾辰于心不忍,招呼他:“安澜,过来吃一点吧。”
安澜摇头,很坚决地说:“我晚上是绝对不吃饭的。”
“你又不胖。”顾辰已经端起饭碗,其实安澜的身材很窈窕,那种身段在女人身上也很少见。
安澜心无旁骛地玩游戏,他对自己的身材和相貌没那么多讲究,但是因为面前的人是顾辰,他格外地留了心,要把自己最好看的一面给对方。
吃过饭后,安澜挽起袖子去厨房洗碗,水流声哗啦哗啦地响,他微微弯腰,宽大的衬衫将单薄的身体勾勒出极优美的曲线。
顾辰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抬起腕表看了看,对安澜说;“我要出去了。”
“约会吗?”安澜抬头看他,淡淡地问。
顾辰神色异样,点头承认。
安澜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问:“你晚上要带她回来吗?是的话我今天就早点回家。”
顾辰皱眉:“你脑子里乱想什么,我和她才刚认识,人家是正经的女孩子。”他摆摆手,拿起车钥匙离开了。
安澜将厨房打扫干净,又去卫生间洗衣服。小水盆里放着一条顾辰穿过的条纹内裤。顾辰习惯用Davidoff的冷水,味道性感而阳刚。安澜经常在他的衣服上、手指上、签字笔上闻到这种味道。以至于他现在接触到这个气味,脸颊都微微的热了起来。
安澜本来想把这条内裤带走的,后来想想又太猥琐了,只好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水池边,认认真真地把顾辰的衣服都搓洗了一遍,心里这才高兴了一些。
天色已经黑了,他又不舍得走,从顾辰的床上拿走一条毛毯,他窝在沙发上睡觉。他的失眠症似乎治好了,至少在顾辰家里,他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顾辰半夜回来,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见沙发里有一团小小的黑影。顾辰怕打扰到他,干脆就没有开灯,独自一个人回到卧室。刚和女友分开,他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于是又重新返回客厅,很不厚道地把安澜推醒。
安澜不情愿地掀开毛毯,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周围,含糊地笑了一下:“你还真的没有带人回来啊。”
“我跟人家刚认识没几天。”顾辰坐在沙发上,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觉得不正常诶。”安澜盘腿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说:“总裁先生三十多岁的人了,应该不会玩那种纯情恋爱的小把戏了。何况哪个女人要是能得您的垂青,还不得争着抢着投怀送抱啊。”
安澜这话明明是逗他的。但是顾辰却很意外地没有反驳。他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说:“其实我好像没认真喜欢过什么人。年轻的时候,一般都是别人来追求我的,有男有女,我自己嘛,对谁都没什么强烈的感觉。”他转过头看向安澜,问道:“我真的和你好过吗?”他笑了一下:“和一个男人,想想还挺新奇的。”
安澜想了一下,脸色显出浅浅的笑意:“这么说,我算是你的初恋了吗?我们那个时候真的很要好,而且是你主动追求的我哦。”
顾辰认真地审视安澜,有些不相信地摇头。安澜没有说话,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真好啊。
顾辰适时起身,说了句晚安,就回卧室了。安澜重新把毛毯裹在身上,倒头就睡。而顾辰倚在床头,彻夜失眠了。在他和女友约会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自己好像对女人没太大的兴趣了。
但是对男人,顾辰更没有兴趣。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呢?
第 56 章
李客和红衣女子接触得久了,两个人就不再去天桥上发呆,而是想方设法地找点事情做,聊作消遣。下大雨的时候,两个人在简陋的出租房里画油画。
房子是李客租的,他自己的房子因为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已经卖掉了。这座房子位于旧城区,红砖绿瓦,墙上铺满了爬山虎。房间里冬冷夏暖,完全不适合居住。李客完全不在乎这些,把生活当成了一场修行。
女子坐在床上,白生生的脚丫垂在地上,手执画笔,在简陋的画布上涂涂染染。李客手里握了一大把画笔,蹲在走廊上,对着落下来的雨水冲洗上面的颜料。
将画笔冲洗干净,放在颜料盒里,他扯了一条毛巾擦擦手,打开电脑,刷新了一下淘宝页面,对女子说:“咱们的画卖不出去诶。”
他们两个自学油画,把自己的作品发到网络上卖,因为价格压得很低,所以初期倒是有不少人下了订单。几天后他们收获了一堆差评。
女子把乌漆麻黑的画布端起来,嘟起嘴唇吹了一口气,很珍爱地把画布放在墙角,又从抽屉里拿出单反相机,打算拍照。李客站在黑画布面前,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儿,瞧不出个所以然,开口道:“这画的是什么?”
女子仰起脸看天花板,半晌放下相机,从床上拿起手机,打出一行字给李客看:“诗人与月亮。”
李客愈加诧异,最后只从画里看出了干湿不均的颜料和吃饭时不小心滴落上去的酱油。
天放晴后,李客撑起一把伞,送女子回去。两个人相处许久,至今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不过那没什么。反正他们对彼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没有和对方深入交流的想法。
地面上积水很深,路过一道沟壑时,女子停住了脚步,有些犯难,她穿着崭新的黑色的丝袜和高跟凉鞋。李客半点没有犹豫,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一脚踏入了积水中。
“你怎么这么重?”李客憋红了脸,他看女子挺瘦弱单薄的,没想到很有分量。
女子身体僵硬,成了木偶,并没有回话。李客就一直抱着她往前走,他见她脚上的鞋子很漂亮,就说:“要不我一直抱着你吧,这双鞋子弄脏了怪可惜的。”
女子神色微动,用小手指撩了一下头发,她抬起头看向李客,目光沉静漆黑宛如瓷娃娃,过了一会儿腾出一只手,艰难地打了一行字:“傻×,你不会打车吗?”
“我没钱啊,”李客说:“你有吗?”
女子摇了摇头,同时在李客的臂弯里换了一个姿势。
“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学我鬼混?”李客边走边说:“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呢?”
女子微微侧过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天晴了咱们去远足吧,旧城区有很多废弃的工厂和楼房,很好玩的。”
女孩子很有兴趣地点了点头。
李客终于把女孩子放下了,他的两只手疼得几乎木了,狠命地甩了甩手,他对女孩子告别:“记得后天来我家里,带上水壶和食物。”
女孩子仰起脸思索了一会儿。她的脸很稚嫩,上面还带着浅浅的绒毛,很容易使人想起刚出生的小动物。李客并不喜欢女人,但是见到这个女孩子,心里升起了淡淡的怜爱。
“你给我带一点布丁好吗?”女孩子把手机屏幕给李客看。
李客笑了笑,用手背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可以啊。”
他这一下只是无心的动作,但是两个人都愣住了。随即若无其事地错开身体离开。
顾辰和那位女朋友拍拖几次之后,就无疾而终了。他很郁闷,心里藏了一个隐秘而可怕的想法,却不敢说出口。于是像困兽似的来回在房间里走动。
安澜正坐在客厅里捧着笔记本算账,被顾辰的脚步声弄得心烦意乱,算错了好几次,最后他合上笔记本,和颜悦色地对顾辰说:“要不你出去约会呗,待在屋子里多闷啊。”
顾辰脸色阴郁地说:“早就分了,没人可约。”
安澜心里略微高兴了一点,却没有表现出来,闲闲地把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他柔声说:“那就再找一个呗,选一个合心合意的。”
顾辰沉吟道:“合心合意……”他把目光投向安澜,意味不明地看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安澜笑:“对什么?”
顾辰没说话,拿起外衣走出去,嘴里说:“我出去了,晚上不要等我。”
安澜觉得顾辰挺莫名其妙的,他言行举止里透着焦躁不安,但是安澜想象不出他那样的成功商人会为什么事情不安。
当天夜里,顾辰果然回来很晚,安澜躺在沙发里勉强看了他一眼,含糊地问:“你回来啦?吃晚饭了吗?”
顾辰脱了外衣,满脸黑气,气色不善地看了安澜一眼,并不回答,大步走回了自己卧室。
接下来的几天,顾辰行动都挺神秘的,情绪也有些喜怒无常。安澜问他怎么了,他要么不回答,要么目光阴测测地看着安澜,把安澜吓得不敢再问了。
某天傍晚,安澜站在阳台上晾晒衣服,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顾辰的车子缓缓驶入小区,却没有开往停车场,只停在了楼下,顾辰从车里走出来,朝车里的人招手,从副驾驶位置上走出一个身量苗条的少年,轻飘飘地走到顾辰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顾辰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少年笑了一下,打开车门坐进去,开车离开了。
顾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上楼。
安澜怔怔地站在那里,手里的衣服滑落在地上,他机械地蹲下身体去捡,想重新挂起来。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的开门的声音。安澜四肢冰凉,心口却堵了火焰,他抓起一把衣架,怒不可遏地冲进客厅,一眼见到顾辰,劈手把手里的东西甩到他身上。
顾辰正弯腰换鞋,被迎面扑过来的衣架和衣服击中,他纹丝不动地继续换鞋,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安澜:“发什么火啊你?”
安澜攥紧了拳头,眼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