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就是家里着火了都不能走。”乔治力劝他:“这是跟新老板第一次见面,你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哦。而且老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迟到。”
安澜把他的手推开:“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妈妈生病了。”
安澜到医院后,叶灵凤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小腿骨折,她正躺在床上输液。
安澜指责了她几句,早就不让她出来工作了,她就是不听。而且还很固执地一个人租房住,不愿意和安澜住在一起。
“年纪大了。”叶灵凤叹气,用手捋了一把灰白的头发:“很矮的货梯,一不留神就摔下来了。当年妈妈在夜店跳钢管舞的时候,三百六十度旋转,完全没有问题。“
安澜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可以拿来炫耀的事情吗?”
当天晚上,安澜需要在医院里陪护,他给李客打电话,让他送一些换洗的衣服。李客听说他在医院,十分紧张:“你怎么了?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我没事,是我妈从梯子上摔下来,要住院几天。〃
“哦,”李客声音瞬间冷下来,停了一会儿说:“那我下班之后过去一趟。”
安澜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到外面给叶灵凤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医院里床位紧张,陪护人员没有地方安置,安澜只好又花几十元钱买了一张折叠床。
晚上八点多,李客拎着一个纸袋子,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叶灵凤,简单地问候了一句,看向安澜,把袋子递给他,然后说:“我先走了。”
李客一直很不待见叶灵凤,之前在大学时代,李客给安澜做心理治疗时,了解到安澜童年。他觉得叶灵凤是一个很冷血的母亲,不值得安澜对她这样好。
安澜知道李客的脾气,但是他这几天工作很忙,不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里。安澜把李客叫到外面的走廊上,恳求他道:“明天我必须去公司,你能不能帮我照看妈妈?”
李客明显很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找个护工吧,我明天已经约了病人。”
“找什么护工!”安澜明显有些毛了:“我只是让你明天在医院里照看着,做些拿药缴费的事情。这很难吗?”
“你吵什么”李客斥道,他掏出钱包,放到安澜的手里,语气冷硬地说:“我不是很忙,可是也没时间照顾她这样的女人。你愿意给她当孝子贤孙,随便你。”李客转身就走。
他平时脾气很温和,但是骨子里很坚硬,已经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主意。
安澜气咻咻地怒视着他的背影,最后无奈地转身回来。
病房里医生正在给叶灵凤量体温,并询问她的病情,一旁的女护士静悄悄地调换吊瓶里的药水。
安澜拉过一张椅子,往地板上一顿,重重地坐下,对医生说:“我妈什么时候能出院?”
“最少也要三天。”医生说:“老人家体质弱,需要多补充营养。”
安澜点头道:“那没关系,把你们医院里最贵的药都用上。”
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打开平时玩的游戏界面,用李客的信用卡买了几万块钱的装备,然后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第 3 章
安澜在医院里陪护了三天三夜,出院那天,李客终于开车出现在医院门口,他帮忙把两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给安澜拉开车门。
三个人在车里各怀心事,都不说话。二十分钟后,李客先打破了沉默:“我们先去吃饭?还是先把你妈送回家里?”
“先去吃饭吧,妈这段时间生活不方便,先和咱们住一起。”安澜平静地说。
车子猛然停住,李客两手搭在方向盘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安澜脸上淡淡的,不打算重复说一遍。
叶灵凤也不同意,很不安地说:“妈妈一个人住习惯了,宝宝,送妈妈回自己的家吧。”
“胡说什么呢,我家不就是你家”安澜声音温和了一些。
李客哼了一声。
“你们俩都要上班,我在你家尽给你们添乱了。”叶灵凤说。
李客点点头,看向安澜,目光里传达的意思是:听见了没?
安澜语气冷硬地说:“李客,你爸妈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他们的?你又是怎么对待我妈的?”
叶灵凤忙解劝道:“宝宝,别吵架。”
李客忍着怒火,回头看了她一眼,警告道:“别叫他宝宝。”他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继续往前走。
安澜舒了一口气,知道他这是妥协了。
车子驶入小区的停车场,李客打开后备箱,拎着一堆东西走进电梯间。安澜带着叶灵凤等在外面,对他喊道:“李客,一块儿去吃饭。”
李客回过头,很凶地回了一句:“不去。”
安澜带着母亲去吃饭,回来后给李客带了他最喜欢的牛排。
李客待在屋子里看电视,吃了一点饼干和泡面,一肚子火气。正要发作时,见安澜提着嫩嫩的小牛排,赔着笑脸跟自己说话,那怒气很快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李客醒来,见枕旁已经空了。他有点疑惑,安澜可是那种一定要赖在床上不起来,等自己叫醒的人。
他从床尾拿起睡衣披上,打开卧室的门,闻到一股煎蛋和牛奶的味道。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李客一阵激动,他走进卫生间,见安澜一手撑着盥洗池,迷迷糊糊地刷牙。李客笑嘻嘻地从后面抱着他,不动声色地蹭压着他的敏感部位,低声笑:“小家伙今天特别贤惠哦,想要老公赏你点什么?”
安澜低头吐出满嘴的泡沫,平静地说:“我妈做的。”
李客顿时兴味索然,并且觉得满屋子油烟味十分恶心,嘟囔道:“搞什么,她不会用抽油烟机吗?屋子里油乎乎地怎么住?”
“别说了。”安澜打断他,眼角看到叶灵凤已经端着饭菜走出厨房,他用手肘捅了一下李客:“去吃饭吧。”
“没胃口。〃李客板着脸,自己洗漱一番,整理衣服,拿起车钥匙出门了。
叶灵凤做了一桌饭菜,有些惶惑的样子:“他、他不吃早饭?”
“别搭理他。”安澜坐在桌边,端起一杯牛奶,喝了一口,对叶灵凤说:“李客他这人挺没教养的,你别理他。”
叶灵凤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没关系,他对你好就成。”停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问:“他父母知道你们俩的事情吗?”
“还不知道。”安澜说。
“那你们俩就一直这样吗?”叶灵凤关切地问。
安澜剥着鸡蛋,有些心虚地说:“李客说,再过段时间就跟父母摊牌,嗯。我们俩打算去外国登记结婚。”
“那就好。”叶灵凤放下心。
安澜吃了早饭,急匆匆赶回公司,在路上,他心里乱糟糟地没有底。
公司领导权交替的重大时刻,他竟然缺席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严重的失策。他的脑子里一直思索着要怎么跟新老板解释自己的缺席,又怎么样迅速树立良好的印象。
进办公室后,所有的人,无论是同级领导、下属、实习生乃至清洁阿姨,都对他投以怪异的眼神。安澜心里很困惑,同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里面还是之前的布置,但是在宽大的硬木办工桌后面,坐着一个高个子、蓝眼睛、四十多岁的外国人。
“我走错地方了吗?”安澜指着自己办公室的门,问这人。
“哈,你是安主管吧。〃蓝眼睛十分热情地站起来,和他握手:“你好,我是从总部调来的,新任风控主管。叫我海森堡吧。”
他的汉语虽然不流利,传达出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安澜没想到自己的位置果然是被抢了,心里生气,脸上却很有礼貌地笑笑:“你好,我叫安。〃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去,迎面撞到了艾丽。
艾丽今天打扮的非常艳丽,胸前波涛汹涌,她哎呦地一声,差点倒在地上,安澜拽住她的胳膊,凶巴巴地说:“乱叫什么呢。”
艾丽见到来人是安澜,表情立刻和缓了许多,娇笑道:“安主管,你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这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安澜冷着脸说:“那个洋鬼子是怎么回事。”
“哦。〃艾丽嘟着嫣红的嘴唇说:“他是总部调来的主管,叫什么海森堡。”
“我知道。他是风控部门主管,那我是什么?难不成给他当小弟?”安澜语气不善。
艾丽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安主管,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哦。”
“说。”
“你现在和我属于同一个职位。”
“嗯?”安澜困惑。
“就是总裁的贴身秘书喽。〃艾丽捂着嘴巴笑,她似乎是对这个职位非常满意:“能够在新总裁身边工作,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呢。而且新总裁超级超级有型……”
安澜怒不可遏地冲出去,恨恨地按了电梯,他要去找新老板讨要说法。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人事调动,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安澜工作十年,经手的方案标的加起来,能有上百亿,在同行业里享有泰山北斗一样的地位。竟然……竟然被安排去做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才会做的端茶倒水的工作!
安澜带着手里攥着拳头,到了公司顶层,新老板的办公室前。
旁边有两个小隔间,一个是艾丽的,另外一个大概就是自己的。
安澜鄙夷地看了一眼那狭小的空间,简直就是新老板的看门狗。
他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回应。要是搁平常,他一定会先坐在旁边等一会儿,或者跟秘书确认一下老板的行踪。但这会儿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想都不想地推门进去。
里面的空气有点冷,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的影子。阳光从他背后洒过来,他的头发、额头、肩膀,甚至是微微低头的神态,都像极了安澜记忆深处的,那个已经死掉的男人。
安澜一阵头晕目眩,抬手扶着门,心口剧烈的疼痛。
“你是……”站在窗户的男人开口,声音华丽而冰冷,他好像是精通汉语,又不经常用似的:“是安澜,安先生吗?”
安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一阵强烈的委屈和悲伤袭来。他紧闭嘴唇,担心自己没有说出话,就先哭出来了。
“上次见面会,没机会见到你。”男人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伸出宽大的手:“你好,我是顾辰,ZL公司亚洲区总裁。”
他的模样、神态都和辰夜很像,但是安澜很快意识到,他并不是辰夜,肯定不是的。辰夜不会用这样疏离冷淡的眼神看自己。
“我就是安澜。”安澜木然地说,同时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掌都很冰凉。
顾辰神色冷淡地坐在老板椅上,对安澜忽然闯进来很不高兴:“有事吗?”
“唔,没。”安澜结结巴巴地说。
“那就好,新的人事调动安排,你看过了吗?如果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赶快入职。”顾辰简短地说。
第 4 章
安澜怅然若失地从顾辰的办公室出来,艾丽急忙迎上去,问道:“你没有和老板吵架吧?”
安澜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艾丽安慰他:“其实在哪里上班不都一样吗?喏,左边的小隔间,又大又宽敞,我让给你了哦,安主管。”
“以后,就没有安主管了。”安澜坐在自己新办公桌前,冰凉地叹气,感觉自己从皇宫一下子掉进了狗窝。等等,那些合同!安澜站起来,风一般地跑回风控部门。
拉开门,两个实习生正在给海森堡倒水聊天,见安澜进来,脸上都有些尴尬。安澜没工夫理他们,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把坐在旋转椅上的海森堡推到一边。
海森堡不乐意了,抗议地嚷嚷:“安,请你注意一下,你的办公室不在这里。”
安澜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搬运里面的资料和文件。一旁的实习生忙给他递来一个纸箱子。
“不好意思。”海森堡一手压在上面:“风控部门的资料,全部由我接手了。”
安澜从他手底下抽出一张纸,戳到海森堡的鼻端,说:“这是我老公的体检单,你要吗?”
说罢,抱着纸箱子面无表情地出去,留下一屋子石化的人。
当天下午,安澜出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不断有楼下的同事不辞劳苦地从各个楼层跑上来,与安澜聊天,确认这些消息的真伪。
安澜抱着破罐破摔的心理,与那些同事嬉笑怒骂,吵吵闹闹,半点正事都没做。艾丽在一旁急的手舞足蹈,又把手指竖在嘴边,做噤声的动作:“你们小点声啦,顾总在里面休息啊。”
“老板都在办公室睡觉了,我们难道不能聊天吗?”安澜没好气地说。
“就是就是。”一群人随即附和,他们都是在此次人事调动中被降级的人,所以对总部和新任总裁怨气很大。
停了一会儿,安澜手边的电话铃响,上面没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