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漂亮的东西,保不齐明天就成了害人的毒药。
于是他开始到一些比较有口碑的药店去买凉茶药材准备自己熬。
言舒宇小时候其实很少喝罐装的凉茶,那时候他奶奶还在,每到夏天就自己到街上去买药草来自己熬,一大把的药草放下去,熬成几碗浓浓的凉茶,苦得舌头都麻掉。言舒宇不肯喝,他奶奶就拿些陈皮来哄他,喝完一碗就吃几块陈皮润润嘴巴。
到了现今这个年头,新鲜的药草是很少见了,所以言舒宇只能到药店去买药材来熬,想来效果应该不会差太多。
只是这苦了庄凯。
言舒宇秉承苦口良药这个观念,买了一堆药材,往往一大把下去,熬得就剩下两碗水的样子,一人一碗,黑黑的凉茶在雪白的碗里回荡让人触目惊心。庄凯喝罐装的凉茶还行,这些年又没少喝,只是这种纯手工的凉茶就是第一次了。
当言舒宇端着两碗看着就黑得可怕的凉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时,庄凯向来冷漠的脸色也保不住了,不由得皱起眉头抿紧唇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言舒宇看着这样子的庄凯险些失笑,这样子的庄凯实在少见,而且,很可爱。他低头暗笑了一下,然后板起脸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这可是好东西,比市面卖的好多了,卫生保险而且分量够足。你看,我们之前喝的罐装凉茶,甜滋滋的,效果肯定不好。”
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庄凯看了。
庄凯默默地扭头看晚间新闻,过了两分钟,发现言舒宇还在看他,于是又默默地扭头盯着茶几上的凉茶碗。最后似乎扛不住言舒宇的目光攻势了,默默地伸出手端起茶几上的碗。
言舒宇暗笑地凑过去坐在庄凯身边看着他端碗的右手,颇有种兴味盎然的感觉。
庄凯转头瞥了他一眼,沉默着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真乖,这是你的奖赏。”言舒宇学着他()奶奶的样子伸手摸摸庄凯的头,然后用空着的手变出一块大大的陈皮喂给他。
庄凯有一瞬间的愣住了,不过转瞬又恢复过来。看着坐在旁边一脸笑意的言舒宇,眼神逐渐暗了下来。他低下头,吻住言舒宇。言舒宇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伸手搂住庄凯加深这个吻。苦苦的凉茶味混合着陈皮独有的咸甜感在两个人的口腔弥漫。言舒宇闭着眼,轻笑着享受这个吻。
言舒宇开始每天都自己熬凉茶,这天气容易让人心烦气躁,多喝些清心下火总是好的。庄凯也不再那么排斥凉茶,每天晚上下班回家,两个人吃完饭洗好澡后就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言舒宇雷打不动地端出两碗凉茶,一人一碗,喝完了,言舒宇就喂他吃陈皮,咸甜的感觉在味蕾绽开,感觉凉茶也不那么苦了。偶尔他们也接吻,像真正的情人一样地接吻。
很久以后,言舒宇回忆起这一段日子,都忍不住先微笑,然后是阵阵锥心的痛。那段日子,他真的以为庄凯爱上了他,还在心里暗地欣喜,说不定和姐姐说再等一年的事,不用再等了,因为庄凯已经真正地在他身边。只是,时间会告诉你,有些东西真的只是你“真的以为”。
日子过得很快,光阴向来都是似箭的。
转眼间,他们在一起就整整六年了。言舒宇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挺在意那些传说中女人才在意的纪念日。
他们在一起的头两年,言舒宇还会花点小心思去弄一个浪漫的晚餐或者浪漫的晚上。直至后来知道了晏阳这个人,这些小心思才慢慢放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和庄凯过得很和谐,日子是相当的滋润,庄凯偶尔热情一把,他还得幸福的直不起腰。所以那些埋没在角落的小心思也便渐渐活络起来。
这天是他们在一起整整六周年的纪念日。言舒宇一早就打算着要怎么去准备今晚的晚餐,到了上班的时候还想着这事,工作一向认真谨慎的他还差点心不在焉的弄错报表,好在及时弥补,才没出了大事。
被上司批评了两句,言舒宇点头装着孙子默默听教,回头又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交好的同事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纷纷关心地询问,他微笑着说没事,带笑的眼睛满是雀跃。到了下班的时候,又是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同事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脚步都仿佛带着欢喜,这是他们从还没见过的言舒宇,不由得更加好奇。
言舒宇的细胞里其实热爱浪漫,只是没有人陪他浪漫。这天晚上,他按着电视上演的那样,又把之前挂在网上查出的资料活学活用,把家里的布置重新弄了一次,准备好各种菜式,都是庄凯喜欢吃的,还开了一瓶红酒,算着庄凯回来的时间,预先解冻。
庄凯回家的时候,看着不一样的家有点迷惘,虽然表情看不出来。言舒宇也不提醒,他知道这个男人其实不会记这些日子,心下也不介意,匆匆督促庄凯去换衣服。
晚餐的气氛很好,言舒宇和庄凯的心情都不错。庄凯要是温和起来也是极动人心的,这时候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板着脸,整张脸在柔和的灯光映衬下还带着浅浅的温柔,和言舒宇一起吃着饭,间中伴着些轻快甚至算得上温馨的谈话声,偶尔还会主动挑个话题出来聊。
言舒宇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暖得爆炸了,他盼着一天盼了多久,他的爱人坐在他的对面,他们在吃饭、聊天、浅笑,他爱人的眼睛在灯光映衬下甚至映入了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的影子,真真切切的影子。这些在别人眼中简简单单的事情,他算是从这一天开始才得到。
举起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他满心雀跃地想和坐在对面的庄凯碰杯,庄凯也举起了被子,平时抿直的唇线此时弯了起来,眸光深邃,隐隐的暖意从眼睛泄露出来。
就在杯子快要碰到时候,庄凯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庄凯示意了下抱歉,放下酒杯接电话。
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庄凯的脸色变了几变,眉头耸了起来,脸色深沉得可怕,握着手机的手甚至轻轻颤抖,手背的青筋因为太过用力而浮起。
挂了电话,庄凯的脸阴成了一片,刚刚吃饭时的那个样子如同昙花一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言舒宇有点吃惊,庄凯这个样子像是暴怒又像是伤心过度,他一时抓不定主意。
“晏阳刚刚出了车祸,情况还没明确。我要赶过去看看。”庄凯的声音和表情不太一样,声音仍是平时的淡漠,只是较之刚才吃饭的时候来得冷硬。
言舒宇也有些紧张起来,车祸这事可大可小,要真出事可糟了,忙站起来对庄凯说:“那你先去看看,要不要我一起?”
庄凯的语气开始有点急了:“不用,你在家待着。”匆匆到卧室里胡乱套上套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赶。
“那你路上小心点,驾车注意安全。”言舒宇赶在他身后叮嘱。
庄凯没有应声,回答他的是庄凯急踩油门的声音。
言舒宇回到家里的时候,饭桌还按原来的位置摊摆着红酒和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收拾好饭桌,晏阳出了车祸肯定要先过去看看的,毕竟生命才是最可贵的,但是自己这一天的努力准备和喜悦一下子落了空,心里难免有些闷闷的失落。
他看着没有收好的红酒,凑近鼻子去嗅嗅,这酒都还没喝上一口呢。
没多久他的手机也响了,急促的铃声叮叮当当在空寂的房子里回荡。
是庄凯。
“喂,庄凯?晏阳怎么了?”言舒宇不免也有些着急,虽然和晏阳不太熟,但平时也会有交集,这时也有点急。
“舒宇。”庄凯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有什么压着他的喉咙难吐话语。
言舒宇有点吓着了:“晏阳到底怎么了?”
话筒那头,庄凯静默了一下,没几秒又像压制不住的开口:“晏阳还活着。”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他需要输血。”
“那就输啊!”言舒宇开始有点烦躁,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跟我打电话有什么用?”
“他是AB型Rh阴性血。”庄凯哑声说,语调低了下去,听不出情绪。
“哦。”言舒宇抓着话筒呆呆地应了声,“我知道了,你说下医院地址,我立刻过去。”
“舒宇,我会补偿你的。”庄凯语气放松了下来,接着又词不着意地说了些话,他有点吓坏了,这下放松下来连话都不会说,乱七八糟的,大意是他会怎样怎样补偿言舒宇。
言舒宇木木地听着,其实今天不是晏阳是别人,他也会救的,他和晏阳同一种血型,是熊猫血,他自小就知道这种血型难找,所以特别惜命,就怕哪天出事了,血库供应不了。今天晏阳所在的医院应该也是供应不来,所以庄凯才找上他。
其实这并没什么,能用自己的血去救人一命,言舒宇其实是乐意的。他介意的是庄凯的态度,他对晏阳超乎想象的关心,和那种把自己划分在外的感觉。他其实不需要补偿的。
要是庄凯把自己当家人一样,让自己的家人去帮助自己的朋友,又何需谈补偿。
言舒宇整整被抽了400cc血,就算他身体素质不错,这时也难免晕眩。在护士的帮忙下喝了些葡萄糖,情况才好转了点。
庄凯丝毫都没留意到他的状况,一心只留在晏阳的身上。
末了,夜深了,庄凯才想起要送他回家。
他惨白着一张脸上了庄凯的车,回到了家。他先到卧室休息下,庄凯见他在卧室躺下了,便又急急忙忙的往医院赶。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询问。
言舒宇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他没有开灯,黑暗中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直至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又是一厢情愿。
☆、第七章
言舒宇的生物钟向来极准,和往日差不多的钟点,就醒过来了。他闭着眼伸手探探身旁的位置,冷冰冰的一片,看来庄凯还没有回来。虽然他自己心里也隐隐知道庄凯一定会彻夜守在晏阳身边,但这时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异样的情绪。
起床的时候,言舒宇还是感觉到有轻微晕眩,他想,原来这几年的身体确实不同从前了,或许也再经不起以前那样的折腾。
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打算请假,顶着轻微的晕眩到浴室梳洗。他刷着牙,边刷边望着洗手台上的镜子。镜子里的男人顶着苍白的脸木然地摆动手臂来回刷,满嘴白色泡沫,眼睛没有神采,看着憔悴得紧,真可怜。言舒宇在心底默默地唾弃镜子的男人,随即加快动作梳洗好。
言舒宇努力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让神色看上去精神点,再伸手拍拍脸就走出浴室,才发现庄凯已经回来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走上前道:“回来了?晏阳还好吗?”
“嗯,已经没有大碍,医生说在医院好好休养段时间就不会再有大问题。”庄凯轻声说,表情却没有因为说话内容而放松,反而像是更凝重了点。
言舒宇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当下也没心情去管他,他是真有点累了。他绕开沙发准备换衣服去上班,冷不防庄凯突然从沙发站起走过来抱住了他。
庄凯从背后抱着他,双手绕到他身前揽紧,微热的呼吸喷吐在他耳边。
言舒宇停住脚步,其实他也走不了,微叹口气不说话。
“对不起。舒宇,对不起。”庄凯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有点无措。
言舒宇挣开他揽紧的双手,转过头看着庄凯轻笑道:“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佛家都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庄凯不再说话,又收紧手臂抱住他,言舒宇由他抱住一会才开口道:“你放放,我还要去上班。”
庄凯没有松开手:“你今天请假,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我看着你。”
言舒宇没说话,心里想早你去哪了,一句问候都没有,这时才来做这些给谁看,他想冷下脸色说不用,却抵不过心底隐约升起的喜悦,庄凯还是在意他的。这个认知让自己忍不住为庄凯开脱,晏阳是庄凯这么多年的朋友,就算庄凯如今在意自己,终归还是会紧张晏阳的,这么多年情分哪会说没就没。又想起自己和自己的赌约,和姐姐的协定,而且他的确掏心掏肺爱过这男人。算了吧,就再等等。
言舒宇把手掌覆上揽在身前的手臂,轻声说:“好。”
那天言舒宇没有去上班,庄凯也没再去看晏阳,他俩待在家里躺着,偶尔说些悄悄话。到了饭点庄凯就驾车出去买菜,都是些猪肝、黑木耳等补血食物,买回来了就进厨房捣鼓,他极少干这些活,做起来手忙脚乱错漏百出,薄薄的居家T恤被汗湿了贴在背上,向来淡漠的脸也因为汗水黏住额发显得格外狼狈。
言舒宇倚在厨房的门口看着,脸带微笑。
过了两天,庄凯去医院探望晏阳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