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知道啦,我不喜欢喝咖啡。”
“最近怎么样?”
“托小果你的福气,还没有饿死哦。”
“烦人。”小果笑了,拢了拢前额的碎发,“杂志看了?”
“看了~”
“下下期我们的主题是‘态度’。给HS做个简单的采访好不好?拍些照片~”
“好呀好呀~”颜瞻眉开眼笑。
“接洽唱片公司怎么样了?”小果喝了一口卡布奇诺。
“不知道唉,都是小冉管,你应该问他。”
“哦……”
“喂。”颜瞻往前凑了凑,刮了刮小果的鼻尖,“你哦什么嘛!干嘛不主动联系小冉哇。”
“烦人。”小果拍了颜瞻的手背。
“你不要掩饰了~谁不知道你喜欢小冉啊~”
“你去死了啦!”小果被闹了个大红脸。
“后援会长,你要加油哦!以我对小冉的了解,你肯定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啦~主动出击!拿下他!”颜瞻笑。
称呼小果为后援会长,是颜瞻一贯的叫法。HS成立没多久,小果就是铁杆粉丝了,那时候她由于工作的关系在成都,每一场演出都去看,然后做网页啊、宣传演出啊、帮助贩售小样啊、周边啊……直到建立HS同好会,都是她挑头操办。前年年底小果回了北京,就职于当时还只能算刚起步的《D17》,工作很忙,但那也时常飞过去看演出。网站、论坛还是一手抓,丝毫不松懈。可以说,HS的迅速走红与小果的运作密不可分。
去年年底HS过来北京,小果是忙前跑后的张罗,颜瞻的摄影工作就是小果给介绍的。小果喜欢小冉,熟人几乎都知道。
“我今天约你见面,说起来除了给你拿样刊,就是想问问签公司的事。我一个朋友上上个月离职了,去了M唱片公司做企宣,我想说不如推荐你们去呢。”
“啊,不错啊~”颜瞻想了想,几乎很多乐队都是从这家唱片公司起步进入主流市场的。
“嗯是啊。那我回头给小冉打电话吧。”
“没事他也准欢迎你打!”
“不想混饭了?”小果斜眼。
“混,必须混!我想买机车呢!北京好大,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啦。”
“教课挺辛苦吧?”
“不辛苦。路上辛苦。嘿嘿~”
小果看着颜瞻,不禁笑了,颜瞻这么一闹腾来北京,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少爷快变乞丐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适应的。天天坐公车,小果都有些不能想象,在成都的时候,颜瞻从来都是开车。
两人很随意放松的聊着,颜瞻问小果晚上想吃什么,要请她吃饭。小果说你快算了,我请吧,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人了,还请个屁。颜瞻说不至于啦,我请你,就想想吃什么吧,不过我最晚八点要走。小果问这么着急干嘛?颜瞻说要去看演出。小果摊手感叹:还是偶像魅力大。近距离接触这么久偶像了,你怎么还这么热情高涨。
颜瞻连连摆手曰:可不仅仅是偶像那么简单。说完乐得满脸开花。
小果刚要讽刺颜瞻,颜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
“嗯嗯。”颜瞻拿过了手机,按了接听。
“瞻仔?”
“二哥好~”
小果喝着咖啡,拿过了杂志随意的翻看。颜瞻的可塑性极高,这让小果都替他觉得骄傲。
“啥子?你来北京了?”
猛然一嗓子,吓了小果一跳。
颜瞻赶忙摆手,继续用四川话叽里咕噜的说着。
电话讲了一刻钟,小果便安静的坐了一刻钟。颜瞻挂电话,小果才出声:“你哥?”
“嗯,我二哥。因为工作上的事来了北京。”
“要见面?”
“不急不急,他有应酬,我们约了十点酒店见啦。”
“哦哦。”
“唉,晚上看不成Free Loop的演出了……”
“少看一场你会死啊?”
“会……哎呀,他在舞台上,气质可迷人了!”
“嘁~正好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那快想晚上吃什么。”
“我都有些不习惯你说四川话了。”
“少装啦,你又不是听不懂~”
“瞻仔要多说普通话。尤其咬字发音要注意。”
“安啦,说不好的我可以用英文,哈哈。再说了,偶像是北京人,我每天耳濡目染哦~”
“嘿嘿,要算有进步的!”
“想好吃什么了没有?”
“吃川菜~”
“好耶~叫上小冉好不好?”
“算了吧……”
“叫上~这样晚上可以让小冉送你回去,我直接去酒店,嘿嘿。”
“讨厌!”
“啊,我写了新歌,等下让小冉带来,录了个Demo。”
“这倒是让人期待。”
一起吃了饭,颜瞻待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把时间留给小果和小冉。出饭庄才不过八点半,现在过去建国门那边时间尚早。颜瞻就沿着街道散步,权当消食了。
任伟没回短信,颜瞻不知道演出几点开始,怕过去了演出已经完了,或者许久才能开始,怎么都是扑空。
任伟还是那样,沉默寡言,不冷不热。这让颜瞻很难想像两周前躺在他身下的任伟是真的。当然不是说那是假人,只是……太像梦一场。他柔软的嘴唇、结茧的指腹,结实而有弹性的屁股……
哎呀呀,颜瞻挠头。
他多想再一次将他据为己有。
可他不敢……
别看任伟上回没怎么他,但……常言道:老虎屁股摸不得。
有一便有二,那可不一定。
搞不好上次你摸的时候,老虎没睡醒。你要再敢伸爪子,他怒了非给你吃了!
任伟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颜瞻不懂。
起先两人也不自然了两天,这不自然表现在:任伟刻意不说话、躲出家门、闷在自己的房间、吃饭又快又仓促、不正眼瞧他,等等等等。后来倒是好了。可这“好了”,还不如不好,一切又恢复如初。他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隐形墙再次横亘在彼此中间。
明明以前两个人挺亲的。这个以前指的是颜瞻没来北京之前。两人经常讲电话、写电邮。电话时常讲到没电需要充电,电邮有时候一天五六封。说的多是音乐、彼此生活中的乐事等等这些。
但一来北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交流一下子就少了。
颜瞻觉得,这和任伟失恋了肯定有关。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可能……自己喜欢他表现的“有些”明显了。
可颜瞻也不觉得任伟烦他。
这挺要命的。
想到这儿,颜瞻不禁想到了那天任伟看似无意借题发挥的对他说:偶像崇拜要不得,你总会发现偶像也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那光环是虚有其表,是被神化出来的。
他是他粉丝不假。可不仅仅只是粉丝!
我不喜欢任伟。
颜瞻清楚的记得妮子对任伟的看法:他让人不快乐。那种悲伤是渗透在他骨髓里的。
颜瞻承认,确实如此。但那种悲伤令人着迷。且,在那层悲伤下面,潜伏着温暖。颜瞻懂得那种温暖,那是一种对光亮的向往。是你明知道一团乌云遮盖了天空,也会暗暗期盼太阳露出哪怕一丝光芒的向往。
颜瞻之所以懂得,正是因为,他始终生活在乌云遮顶的天空下。偶尔露出的一丝光,是那么令人雀跃。
绝望中的希望。它之所以迷人,是因为你不知你已身陷绝望。
颜瞻走了很久才进地铁站,十点他准时到达的国际俱乐部饭店,跟二哥联系了一下,服务生就替他刷开了电梯。
颜瞻有两个哥哥,大哥帮父亲打理餐饮生意,二哥接手了母亲的画廊。大哥二哥都很忙,只有颜瞻清闲。母亲老来得子,对他甚是宠爱。也因此,他跟两个哥哥相差了十岁不止。
敲了房门,二哥开门很快,见到颜瞻就胡噜了他的小脑袋。
颜瞻笑嘻嘻的进了门。
父母都还好,大嫂怀孕了,颜瞻听到的都是喜讯。母亲托二哥带了许多颜瞻爱吃的土产,颜瞻可开心了。
说起话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颜瞻注意到已经过了十二点半,知道该回去了。二哥不放心,硬要开车送他回去。颜瞻怎么也推辞不掉。
路上两人谈及了画廊的一些事,颜瞻这才知道二哥这次来是接洽某著名画家的画展,不太顺利,对方更愿意推荐他们做他关门弟子的首次画展。
凉爽的自然风吹在脸上,颜瞻有些恍惚,他不禁去想,如果妮子还在,也许也能办个画展,就算没人要买也没关系。她画画的时候,总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说,那个世界只有洁白的光。
到楼下,二哥说送他上去,正好看看他的生活环境。颜瞻有些犯难——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住处,且,从窗口泛出光亮他能肯定,任伟已经回来了。
但,不请二哥上楼看看又委实说不过去……
最后颜瞻没辙,还是请二哥上了楼。
◇◆◇◆◇◆
“Give me five minutes more; only five minutes more。Let me stay; let me stay in your arms。Here am i; begging for only five minutes more,Only five minutes more of your charms……”
CD在音响里旋转,任伟躺在沙发上仰面望着天花板。手里拎着的罐装啤酒已经所剩无几,它在任伟手里摇摇晃晃,知道自己马上会跟地上的那些空罐子一个下场——被捏瘪,随意丢在一旁。所谓抛弃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到脸上,委实带进一些凉意。
瞳孔难以聚焦,脑子已经融化在音符里,这样的时刻对任伟来说是最惬意的。安静、祥和,无人叨扰。
演出回来,颜瞻不在。任伟稍稍有些诧异——他既没去看演出,也没跟家,且,过了十二点都不见踪影。不是他风格。
没人说话,有些不习惯。
随意开了音响,任伟洗了个澡,听了会儿喜欢的唱片,然后他想起来抽屉里还有些大麻,寻思颜瞻不在,不如来点儿——省的某只熊猫又叨唠。
卷了一支大麻烟,任伟开了听啤酒,享受的时刻便悄然到来。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那声门响突然闯进听觉。
任伟是想坐起来看看的,可浑身都犯懒。然后他躺在那里,就听到这样的对话:
——家里有些乱哈。
——啥子味道?
——不用换鞋啦。嗯?
接着,任伟就看到了走到沙发前的熊猫仔。熊猫仔的脸色发青。他准闻出大麻烟那股独特的味道了。
诶?熊猫仔旁边还有一个人?
任伟努力的让瞳孔聚焦起来,真的唉,还有一个人,挺帅。
他就躺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听他们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听觉没出问题,是方言的腔调和措辞令人难以理解。
陌生男人狐疑的看着任伟,任伟就嘿嘿的笑回去。不是他想以笑来表示友好,实在是面部只呈现这么一个表情。
这时候任伟才意识到,大概他有些High过头了。
“你回来了?”任伟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这是?”脸上还是不自觉的笑。要命。
“我二哥。”颜瞻少有的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哦哦……”
“你好,我弟弟承蒙你照顾了。”男人向任伟伸出了手。
“你客气了。”
出于礼貌,任伟也伸出了手,但明显与对方伸过来的手交错开来的——他搞不清方向。
这种奇怪的偏差让颜瞻的二哥大为吃惊,只得自己换了方向与任伟握手。弟弟的室友有些奇怪。再看看地上的空酒灌,不过三四只,不应该是喝醉了。
这握手奇怪的还在后面——握上了,对方不撒手。
颜瞻捂脸,绝望了。得快想个法子让二哥走。
颜瞻二哥与任伟握手,上下摇摆了几下,可就是没看出对方有结束握手的意思。这也太奇怪了!
“呵呵……”任伟就会笑。
颜瞻二哥只得跟着笑。
“哥,我房间在这边,你进来看看。”
“我……”二哥面露难色。
“任伟!”颜瞻不得不呵斥出声,他怎么就不撒手啊!
“啊……”任伟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终于放开了那只手。
颜瞻赶忙拉着二哥进了自己的房间。
颜瞻领二哥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一点儿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当然也不敢有——就送了二哥下楼。
二哥问:你室友这是爪子了?
颜瞻只能回答:他……发烧,可能更严重了,人有些糊涂。
二哥点头:哦哦,热感冒啊。
颜瞻挠头,违心的回答:就是……
送走二哥回来,进门颜瞻就怒了:“你是不是抽大麻了!”
任伟又躺下了,慵懒的搭腔:“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颜瞻走到沙发旁,一把揪住了任伟的Tee,强迫他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