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绡呵呵呵笑道:“好像是找我的,不过我家的老爹正好请了梅先生送我回家。”
众人的脸色越发难看。然而骑虎难下,现在已不是可以退的时候。
“哦。”文骆雪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浅笑:“我们,刚好也要进京城去。”
“你们……”梅纤骨立时觉得不妙,心中暗暗叫苦。
“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月的休假,打算到京里的别院小住。”文骆雪慢慢的说道,瞟一眼梅纤骨,又瞄了一眼南宫绡:“不如,大家结伴而行?”
南宫绡莫名的打了个冷战,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用!”
梅纤骨亦是摇头:“不打搅二位……旅行。嗯?……你们休假?这两年在哪里高就?”
“开店。”尚铭茶道。
“开店?”梅纤骨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个家伙去开店?开什么店?有人敢去么?
“开一家客店,很小的,不过生意还不错。”文骆雪解释:“地方也比较偏,不过各位都应该听说过那个地方,方便的话,还请多多惠顾。”
南宫绡好奇:“哪里?”
“‘四季天’。”文骆雪微笑。
一时,四周又是一阵抽气之声。文骆雪白皙修长的手指抚着发带,笑容温柔美好:“那里比较安全,而且只有我们一家客店,生意一向不错。”
不过,能想到在那里开店,才是个问题吧?
众人眼中无不如此控诉。同时也在盘算这两人的来历,毕竟不是谁都能到“那里”去开店的。
作者有话要说:
☆、13
13
就这样,整个大堂里呈现出一种十分诡异的状况,四个人若无其事的聊天,旁边另有一二十人仗剑执刀环伺,脸色异样,神情愤愤不尴不尬,不少人的身体已经僵硬。
“我不明白的是,他们怎么会如此及时地赶来追杀你南宫少爷,”梅纤骨缓缓说道,“而且,他们怎么能一下子就认出你。”
南宫绡故作懵懂:“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他们。”
“我觉得你也知道答案。”梅纤骨眼神清明,笑意深深:“难道不是?”
“既是如此,何必问我?你不是已经想到了?”
“但是我还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和夏子陵——”梅纤骨忽然一顿,手上酒杯应声而碎,人随之翻身栽倒。
文骆雪尚铭茶神情如常,似乎一切早就在意料之中,南宫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略显腼腆的一笑:“哎呀,真是。”
桌布掀开,有人钻出来,众人定睛看过去,才见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叫花向着南宫绡露齿一笑,唇红齿白,眉眼弯弯,不是言香屿是谁?
“绡。”言香屿抹一抹脸上泥污,现出本来面貌。南宫绡极其自然的站起,帮他理一理头发。
“还好吧?”南宫绡笑问,眼底滑过一丝异样的温暖。
“嗯。”言香屿点头:“我也没想到可以得手。”
“下的是哪一种?”
“春睡。”
“也就是说,他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都不会醒?”
“我加大了剂量。”言香屿皱了皱鼻子,又转过身来,向文、尚二人道谢。这两个早就知情,但并未插手,只悠闲的看了个热闹,也算是帮了言香屿一个小忙。
文骆雪含笑客气两句,接着问道:“可是,你们怎么离开这呢?”
一个功力被阻,另一个功力尽失,根本就和老弱病残全无分别,何以应对这四周虎视眈眈的十几个高手?
南宫绡似乎很奇怪:“二位不是打算与我们通行么?”
文骆雪眨眼:“我说过?”
南宫绡点头:“没错。”
“可是,我记得你好像拒绝了。”尚铭茶说。
“那是因为我在等小言,”南宫绡道,“而不是要和梅纤骨结伴。”
“哦。”文骆雪若有所悟:“你现在等到了他,又想和我们同行了。”
南宫绡笑得单纯可爱:“嗯。”
文骆雪不紧不慢的打量一下南宫绡和言香屿,黑眸之中似笑非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对尚铭茶说:“这两人倒是有趣。”
尚铭茶微抬眉梢:“怎么?”
“一个扮得不男不女,一个穿得又脏又破;一个没有功力,一个经脉被封。”文骆雪瞟一眼四周,声音轻飘飘的说不出的好听,只听他一字一缓的说道:“我倒很想看看他们被围殴的样子。”
话一出口,南宫绡脸色霎时雪白,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来,苦笑:“果然是过期不候?”
文骆雪微笑:“不是,纯属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呃……也拜托你们不要拿别人的小命开玩笑,娱乐自己好不好?可是南宫绡刚才本来就算是投机取巧,人家不买账他也没办法,更是无话可说。
尚铭茶无可奈何的叹气:“你啊。”
隔着桌子拉起文骆雪:“就算你很好奇,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可是他藏在桌子下面居然瞒过了梅纤骨。”文骆雪不甘心的说:“还一下子就认出了南宫。”
“屋子里的人有很多,瞒过梅纤骨并不是很难;如果我变装易容,你是不是也能很快认出我?”尚铭茶问文骆雪。
文骆雪一笑。
“那就是了。”尚铭茶拉过文骆雪,看一眼南宫绡,嘴角翘了一翘:“不过,有人拜托过我若是见了你,一定替他陷害你一次。”
南宫绡脸孔一阵扭曲:“谁?”
“肖怀夜。”尚铭茶笑笑,拉着文骆雪转身走向楼梯,两个人并肩下楼去了。
事情变得很……微妙,也很糟糕——特别是对于南宫绡和言香屿来讲。四周的人则渐渐恢复生气,有的已经不由自主露出了庆幸的笑容。瞬息之间,杀气四溢,迫在眉睫。
南宫绡看看言香屿,苦笑不已:“小言,这次可怎么好?”
言香屿浅浅一笑:“偶尔被围殴……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拜托,不是这个问题吧?南宫绡无力的呻00吟一声,脸孔几乎扭曲。谁要有这种体验啊?!他不想死啊。
“小言,难道你有办法?”南宫绡哭丧着脸道。
言香屿一笑,颇为痛快:“没有。”
“那你笑什么?”
“不笑,难道要哭?”言香屿眉毛微微夹起,接着失笑:“如果绡有办法离开这里,我就有办法善后。”
“这可是你说的。”南宫绡闻言,嘴角一弯勾起笑意,即使身上衣服不伦不类,却也依旧神采非凡,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骄傲。
他向着言香屿伸出手,温情而自信,不曾理会凌空刺来的利剑,也没有在意冷冷掠起的刀光——仿佛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言香屿,只有他的笑容。
言香屿含笑握住他的手,抓紧,轻一转身。然后,就只见两个人如同心念相通一般,双双跃起,身形微微一扭一折,径自从十几人形成的包围之中,在密不透风的刀光剑影之下,清烟也似的飘了出去,转眼便在窗前,再一俯身,从三楼倒曳而下。
内力的确是没有了,但并不等于一切的身法、眼力都随之失灵,这两个人正是利用对方轻敌之心,凭借轻功全力而退。当然,在全力突围之时,南宫绡手里钢针亦同时出手,虽没有以前的威力,还是大大扰乱了对方。特别是他们的对手在人数上似乎很是占着优势,但人多难免各有私心,彼此之间也各自防范,一时难免乱了阵脚,更是给了南宫绡和言香屿可乘之机。
两人身在半空已经换气翻身,落地时就势一滚缓去下坠之力,紧接着跳起,拔腿飞奔。
街上早就是一片狼藉,普通人都已躲回家中,两人手拉手跑起来也没什么阻碍,只是清清楚楚听见后面人声渐近,几乎就在身后。
言香屿看一眼南宫绡,南宫绡报以一笑,二人头也不回的一扬手,两大包迷药便毫不客气地撒了出去。
身后顿时惊呼声起,两人再接再厉,手上撒药动作不减,脚下更是加紧,并且不停的左右移动,以防背后暗器伤人。后面众人边追边骂边感慨,这两个还真不是一般的默契,一直手拉手的奔跑动作,竟也没有一次因其中一个的方向弄错而撞在一起的时候。
饶是如此,没了内力的南宫绡和言香屿还是远远不能与这些江湖中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高手的人们相抗衡,短短一会功夫,两人身上都已经是伤痕累累,身后留下一串鲜血痕迹。
可是,两个人却都在笑。
江湖之中,这一切早就是最简单不过的游戏。
既已身在其中,只有好好品味而已。
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彼此相伴。
“东面。”言香屿低声说道:“我在山谷里布了阵。”
“什么?”
“八卦阵,六个。”言香屿微微一笑:“虽然只有树枝网子和石头,但六个交叉环扣的八卦阵,一般人一天两天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南宫绡不由得深深笑了:“原来如此。”言香屿啊,现在开始显露身手了啊。真是让人期待——毕竟,这个人是他在意的呢。
心念一动之际,言香屿左手中银芒疾闪,似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破空而去,眨眼即回,半空中已经有血花飘散,紧接着是一声冷哼,满是难言的痛楚。
“夺情弦!!”有人失声惊呼。
言香屿低笑:“被认出来了。”
“哦。”南宫绡翻了个白眼:“明明没了功力,用得那么牵强,当然会被发现。”
“可是,刚才那个人好像是江南的倾河公子。”言香屿脚下不停,手上又是一晃,身后惊呼四起。早听说夺情弦攻击范围极大,如今得见,果然不差。
“绡在意的应该是一下子就招来这么多人吧?”言香屿看看南宫绡,嘴角含笑,黑眸弯弯:“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
南宫绡但笑不语,神色更是猫一般狡黠自如。随手又是一把钢针撒出,同言香屿分秒必争的奔向山脚,径直窜进树丛。
换一口气,再次纵起,已是言香屿主导,小心翼翼穿过两片树林、一个山谷,沿山势攀援向上,终于摆脱身后追踪,在半山腰一处隐蔽处停下。
“倾河公子。”南宫绡唏嘘一声,从背后拔下几根长针,在手里捻了一捻:“一出手就是三百三十三根三寸长针,他对我一直很不服气呢。”
“是么?”言香屿笑一笑,很透彻的点头:“可以理解。”
“同样都是用针,自然比较在意。”
“不,我是说,”言香屿笑着,纯洁无害,“是绡的话,就可以理解。”说着,低头看一看身上的伤口,抬眼望一望林莽之外一路逃亡而来的方向。
南宫绡一愣即笑,说:“倒也是人生乐趣。”认识不同的人,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虽然情况稍许混乱,但是别有一番滋味。江湖游荡多年,南宫绡自是有他自己的行事风格,至于风格本身的特色,全是个性所致。当然,他自己也承认,多少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两人一面玩笑,一面互相拔除身上的暗器,在巨石后溪水积成的浅池边清洗伤口和泥污,连同衣服也一并扯开除去。言香屿倒还罢了,南宫绡却是咬牙切齿,怀着十二分的恨恨,将那身不伦不类的女装撕了个稀烂,撕到最后见了胸前绑的两个馒头,更是怒不可遏,只恨不得把那杀千刀的梅纤骨措骨扬灰才可解却心头之恨。
言香屿见他磨牙霍霍,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忽然脸色一红,忙把头别开,到山石缝里摸出准备好的衣服给南宫绡。
两人又互相上药包扎伤口,那一堆碎布好歹也派上了用场,拣着干净柔软的都用了,再看看彼此情形,不由得各自失笑。
所幸二人早已是久经磨练,十分善于避重就轻,伤口琐碎但都不在要害,出血也不多,而且很快都已止血,好起来也不过是十天半月的事。若说重的,唯有南宫绡颈上梅纤骨那一刀,深可及骨,又在活动频繁的位置,即使包扎利落,也相当麻烦,一不留神就会裂开不说,睡觉时也极其不便。
等到穿戴整齐,南宫绡又用湿布为言香屿擦干净头发,耐心的帮他理顺。时值阳春三月,山里的水依旧很凉,阳光却好。两人收拾已毕,在平坦的巨石上一倒,对着湛蓝的天空懒懒的晒着太阳。言香屿的头发还没有干透,随意铺开,看在南宫绡眼里,自是异样魅惑无双。
磨磨牙,咬咬手,如此活色生香,好想直接扑上去啊……什么禽00兽不禽00兽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身边就是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没有什么想法,才是不正常吧?
可是……南宫绡才一抬眼,正对上言香屿弯弯的一双笑眼,黑黑的眼波醉人,眼底若有淡淡蛊00惑淡淡媚00艳,然后,南宫绡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一下子被那明艳的波光吸了进去,刹那失神。
原来,竟是轻轻一吻。在眼睛上。如同蝶翼拂过,芳香、温暖、朦胧、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