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一家大排档吃的,徐海也不知抽哪门子疯,非领着陈阳西上这种地方,尽管不排斥,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和谢风待久了人也变得龟毛,服务员递来的筷子和碗陈阳西用茶水洗了一遍,又拿纸巾擦了擦。
徐海看着他一连串动作,只含笑眯眼,也不作声。等陈阳西折腾完了才说,“跟谢风学的吧?”
“我哪比得上他,”陈阳西低着头咬筷子,专心致志看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表情有点茫茫然,抬头却迎上徐海炙热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跑不了了。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陈阳西没话找话,试图缓和下气氛,
“出差,”徐海眼波如水,不见一丝波澜,这事儿他从没告诉过别人,连年往返加拿大就连Brain也不知道。
“哟,老板还出差呐,”陈阳西笑起来,徐海开了个装饰设计工作室,一直都是自己干,有活就接,没活则歇,时间长了人脉也慢慢广了,一个月接两三个活足够他开销。
“考察总行了吧,”徐海笑着低头卷起裤管,天热,店里只有一台电风扇,没多久后背已经湿了。
陈阳西没再接话,抿嘴探头,盼着服务员赶紧上菜,早点儿解决温饱早点儿回去,他也热得够呛,满肚子埋怨又没法跟徐海诉,只能静静坐着。
“擦擦,”徐海抽了张纸巾给陈阳西,看他额头都是汗,湿湿的粘着,好心一拨,这一拨不要紧,两人都触电似的动了一下。
“哥,我还真不习惯你这么对我,”陈阳西身子朝后退了点,笑得很不自然,他隐隐感觉徐海心里有事,却没开口问,有时候人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
徐海垂下眼,掩去转瞬即逝的落寞,忽然说,“我以后都这么对你,好不好,”
陈阳西怀疑自己听错了,眨眨眼没吭声。
“你愿不愿呢?”徐海笑着等他回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阳西始终保持沉默,俩眼珠都快把桌子看穿了。
如果这话放在七年前,或者三星期前说,陈阳西估计自己能乐晕过去。可眼下,他竟然感觉不知所措大过了高兴,这事太奇怪了,七年追逐总算等到这家伙口头承诺难道不该欢天喜地激动一番么,怎么就让巨大的空虚填补了应有的巨大的快乐。
“陈阳西,说话,不说我当你默认了,”
“。。。。。。谢风还在家等着,我得走了,”陈阳西猛地起身,慌乱间大腿撞在桌角上,带翻了两杯滚烫茶水,淅沥沥的液体洒在皮肤上,隔着裤子捂热了身体。
陈阳西狼狈不堪,站在原地前后无路,直到徐海绕到跟前蹲下身,拿纸巾一点点把湿透的裤子吸干,神情凝重,一丝不苟。陈阳西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过,那么多年玩世不恭的态度太过刻骨铭心,以致这强烈的冲击一下子就闯进心底,把堤防轰得溃不成军。
“烫疼了么?”徐海抬头问,却被两滴眼泪狠狠砸在脸上,陈阳西红着眼眶看他,
“你早干嘛去了,我都让你玩了那么多年才说,你早怎么不对我好,我以为总有一天你能忘记张小阳,好好看看我,可你能么?得不到的时候我以为你能,现在得到了,又不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陈阳西不停地说,想要把藏在肚子快腐烂了话全说出来,“徐海,我都有点怕你了,”
“怕我做什么,”徐海笑着哼了一声,“是真是假你敢试试么?”他也知道自己魔怔了,没头没脑跟陈阳西冒出这么一句,等说完才发现这事儿没谱,他管不了自己的心,更没法对谁做出承诺,这东西太害人了。
他希望陈阳西会放弃,让俩人都有台阶下,事实也如此,陈阳西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开口,“没工夫做你的小白鼠,找别人试去吧,”
徐海笑了,这家伙如今的变化不是一点半点,谁的功劳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可越是这样一目了然,心上某个地方越是疼得厉害。
“陈阳西,你真打算和谢风好了?”
迟疑三秒,陈阳西淡淡回答,“这和你没关系,”
徐海一听就火了,猛然扣住他的手往外拉,也不管陈阳西怎么挣扎,愣是把他推进车里。
“你再说一次没关系,”徐海怒火中烧,这火怎么点的他自个儿都不明白,
陈阳西不搭理他,伸手去开车门,却发现被他锁上了,转身时一个狂风骤雨般的吻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两人在不大的空间推推搡搡,迫人的气息却一点也避不开,徐海腾出手去解他的裤带,陈阳西终于崩溃的哭出声,“你别闹了。。。。。。我都想忘了你,别招我了成么。。。”
“你忘得掉么,”徐海在他脸畔耳语,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肯停下,像一句魔咒,瞬间唤醒了身体里蛰伏的恶魔,陈阳西开始扭动退缩,可徐海却低下头去将欲望吞进嘴里。
徐海往上瞥了一眼陈阳西,看他动情迷醉的样子,像只无助挣扎的小兽,两人第一次抱在一起的情景忽然闯进脑海,他全部记得,竟然全部记得。
那是大三下学期的一个午后,天热得出奇,徐海趁人午睡时候溜进公共浴室冲凉,等衣服全脱光才发现背后一双烈焰般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时的陈阳西脸红得像番茄,没有后退,却朝徐海一步步走去,他说我能抱抱你么。
两人连拖带拽挤进狭窄的空间,门口只有一块布帘子遮着,陈阳西把徐海按在墙上使劲亲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徐海看见他涨红紧张的脸充满了决绝,忽然翻身一推,抵住陈阳西的背,起伏的弧线上蒙了一层薄汗,徐海每一次舔舐都让陈阳西轻微战栗。直到浴室外传来别人的声音,徐海也不肯放开他,腾出只手拧开喷头,冰凉的水流浇在两人身上,却浇不息压抑的感情和欲望。
他们在那样一个惊险刺激的环境里交融,徐海的用力撞击想要把陈阳西撕裂,听见他紧贴着墙的胸腔发出细碎呜咽,徐海觉得自己似乎解脱了,他终于可以对另一个人迸出炽热的感情。
那份感情却持续了不到十分钟,陈阳西脚下蔓延一丝刺眼的血渍,熄灭了徐海所有的海市蜃楼。
被时光洪流狠狠冲刷过的痕迹历历在目,少年时代的第一个爱人化作十字架深埋进心底,那是他的全部信仰和希望。
徐海临走前把陈阳西湿透的衣衫捡起来帮他穿上,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徐海知道那刻的自己已经心如止水。
后来便是越发放纵挥霍的日子,徐海一次次带着各类男色出现在陈阳西面前,一次次逼近他的底线,逼他后退,逼他放手。
眼前的脸恍然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午后,徐海望着他,鼻腔泛起酸涩,终于还是放开了他。
陈阳西用手臂遮住眼睛,两人在车里相对无言了好一阵。然后起身整理好衣衫,陈阳西开门离去,始终背对着徐海,那是他猜了七年也猜不透的徐海。
第十一章
回家路上徐海收到陈阳西发来的短信,内容不长,却刺疼了徐海的眼。
【我能用七年去爱你,也能用七年戒掉你】
谢风和陈菁横眉冷对喝汤的时候,陈阳西终于回来了。谢风放下汤碗去开门,一肚子火正要发泄,看到陈阳西一头一脸的汗,两眼放空的样子顿时又没气儿了。
“让你买啤酒你丫去跑马拉松是吧?”谢风把他拉进屋里,拿了条毛巾扔他头上,“赶紧擦擦,”陈阳西不但不接,反而扑上前把谢风勒个结实,大螃蟹似的缠他身上乱叫,
“我没救了没救了!谢风你得救我!!!”
陈菁和谢风一愣一愣的,还是美女淡定,拿把小勺继续舀汤喝,眼神悄悄瞅着拧成麻花的俩人。谢风让他一身汗弄得极其不自在,赶紧抓住往怀里拱的脑袋,
“你让狗咬了吧?狂犬病发呢,洗洗去,难闻死了,”说着使劲掰开他的手往卫生间推,这东西死活不干,一个劲的胡言乱语,
“我连徐海都不要了!我他妈把他踹了!”
谢风脑子有点儿懵,“你慢点说,什么徐海,他回来了?”
陈阳西点头。
“刚出去就是找他?”
陈阳西点头,又摇头,再点头。
谢风从上到下看了陈阳西一遍,最后挤出三字,“洗澡去,”
陈阳西耷拉着头乖乖找了套换洗衣裳躲卫生间里,水刚放热又探出头来,“陈姐,你帮我看着谢风,别让他把我行李扔了,”
陈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三人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可从谢风背过身后眼底耀起的光芒就能看出,这刀枪不入的自私鬼开窍了,在那儿窃喜呢。
“吃饭吃饭,我今晚夜班,”陈菁很自觉的揭开碗盖儿,陈阳西没回来那会儿她和谢风都喝三碗汤了,就等着他呢。
谢风飞快抢过菜盘,一手捧一个又窜回厨房,“先热热,都凉了,”陈菁在桌旁举着筷子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过一码归一码,谢风可以不计较陈阳西去见徐海,还险些又掉进屎坑里,却不代表他能容忍陈阳西事前不报备的做法,结果那晚陈阳西就挨了罚。
趁他上厕所的空谢风把被子扔到客卧,“今晚你一个人睡,想清楚了明天再跟我解释,”
陈阳西叼着牙刷冲出来,门已经重重关上,气得他拿拖鞋往门上砸,“谢风!!我不都老实交代了么,”
谢风戴上耳麦看电影,把聒噪的声音挡在门外。要说一点儿不生气那是假的,可他清楚照陈阳西那性格能完好无缺的回来已经大大超出预期了。若是从前,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徐海在陈阳西心里的地位谢风看得明明白白。他输给徐海的是时间,赢的也是时间,七年苦心爱恋被折腾得千疮百孔,谢风能用自己的方式给补上,好在现在和陈阳西在一块儿的人是他。
后半夜大毛忽然一通狂吠,愣是把谢风从梦里弄醒,睁眼一看阳台乌突突的站着一人,要不是知道那家伙的事迹谢风准让他吓死了。
“你下回口头批评还不行么,”陈阳西光着脚丫走过去,往谢风身上挤,“我长记性了,知错了,有抵抗力了,你得信我,”
谢风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撸了撸他的头,应了一声,又说,“你是不是猴子变的,就那么爱翻阳台,小心哪次踩空了摔死,”
“你给我接着,不怕,”
“要接不住呢,”
“必须接住!”
那天以后徐海就没了影,谢风找过他两次,工作室的人都说他不在,可能又去哪儿考察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徐海的工作室干脆关了,谢风路过那儿的时候看见有人正从里边搬东西,要腾出来重新装修。
打他手机始终不在服务区,谢风放心不下,回家翻出徐海家里的座机号,还是刚进大学那会儿记在笔记本上的,这么些年能让谢风捣腾出来也不容易。
是徐海妈接的电话,老太太居然记得谢风,听筒里激动了好半天,说徐海二十岁生日那年在外边儿喝醉了多亏你和陈阳西把他送回来,要不那孩子还不定把人揍成什么样呢。
谢风笑着说阿姨您记性真好。那年徐海生日,他们仨喝个半死,也不知徐海发哪门子疯,走在路上见人就挥拳头,最后跟一小混混火拼了起来。陈阳西吓得不行,倒不是怕徐海被人揍,他那狠劲眼看都快把人揍死了,陈阳西赶紧上前挡着,混乱中挨了一下,鼻血淌了一脸。徐海这才清醒,脱下白衬衣给陈阳西止血,谢风记得那会儿狗东西还在笑呢,半点看不出伤残人士该有的痛苦。
“徐海正在办出国手续你不知道么?”徐海妈提高了声,她这儿子狐朋狗友不少,可在家人面前提过的就三个。
“他没跟我说啊,”谢风疑惑,好好的出什么国,“徐海有没说他要去哪儿,”
“好像荷兰还是瑞典,我都忘了,他就随口一说,”徐海妈叹了口气,“这孩子好多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外边瞎混什么,”
“谈恋爱吧,要不就忙着工作,”谢风赶紧胡诌,笑了笑,
“真恋爱就好喽,也不见他往家里领人,早几年还盼着抱孙子,看他那样倒不急了,要再生个小霸王这家还不得闹翻天,”徐海妈边说边笑,“谢风啊你有空就来家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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