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没吭声儿,觉着这事儿跟徐晓凡说不着。
他不爱跟别人剖白自己感情上的隐私,喜欢谁不喜欢谁的,自个儿心里掰清楚就成了,跟别人唠叨什么?
徐晓凡满眼雾气,认真地说:“我看得出来,你特别喜欢他,才会生气的。别难受了程宇哥,罗大哥也这么喜欢你……
“那个叫奶酪儿的,怎么能跟程宇哥你比呢?他完完全全都比不上你,程宇哥你多好一个人啊,罗大哥他不会的……”
徐晓凡说着再也忍不住,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也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而情绪混乱荡漾,醉了,控制不住肆意奔流的泪水和情绪,一头就扑进程宇怀里!
程宇下意识往后一错身儿,一手撑着徐晓凡。
徐晓凡抱着程宇的腰不撒手,把脸深深地揉进程宇肩膀窝里,像小孩似的。
他呜呜呜地哭,哭得很是可怜,一肚子伤心失落都发泄出来。他每一次见到程宇都是暗自的欢喜动情,同时又暗暗自惭形秽。
看见程宇跟罗战吵架,他更加难受。他宁愿看到程宇每天都开心着,跟罗战如胶似漆,这样儿他自己也就彻底死心了,踏实了。可是程宇受委屈了,跟罗战闹气了,程宇即使跟罗战不在一起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残酷的现实更让徐晓凡自卑伤心。
泪水迅速沾湿程宇的T恤,蹭着肉,俩人贴近到听得到心跳声,徐晓凡用醉得滚烫的脸蹭着程宇的下巴,嘴唇几乎快要亲上程宇的耳垂。
程宇不动声色地推开徐晓凡,避开对方痴痴的视线。
他也感觉到了,主要是徐晓凡的神情模样儿……太明显是豌豆蓉儿那一路人了!
徐晓凡被程宇推开拒绝,如梦方醒,顿时臊着了,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通红的血色就快要破皮涌出来。
程宇轻声说:“晓凡,以后别这样儿。”
“程宇哥……”
“你以后再这样儿,我就不来了。”
程宇挺平静的,但是口气完全没商量。
徐晓凡窘迫得又快哭了,泪眼汪汪的,拼命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程宇哥,我,我不是要……对不起程宇哥,对不起啊……”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竟然做这样儿的事儿,这不就跟麻团儿武说的吗,他竟然趁着程宇和罗战吵架私下里勾搭程宇!这叫什么啊?怎么能做这么不厚道不要脸的事儿呢!
程宇瞅着徐晓凡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心里也难受,这孩子一个人过得不容易,挺可人疼的。然而,他永远不会仅仅因为心软怜惜,就去慰藉小徐大夫那一副寂寞伤感的小心灵。
他不可能对徐晓凡这样的男孩儿产生丝毫那种感情。
如果他乐意找一个像徐晓凡这般温柔贤惠背景单纯对他百依百顺不掺任何污七八糟情史浪事儿能安安稳稳过平淡日子的伴侣,当初早就跟叶老师结婚生孩子去了,何必要找罗战?
程宇心里明白,他付出感情真心喜欢的人就只有罗战那个混球,爱到深入骨髓,恨至切入体肤!罗战可恶的时候他恨得牙根儿渗血,想剥了这厮的皮!可爱的时候又让他觉着这辈子能这么快乐过、深爱过一遭,互相把对方深深地宠溺着的美好感觉,将来无论怎么样,值了。
罗战那晚就在徐晓凡宿舍楼下等着,脚边掉落了一堆烟屁股。
他就是想看程宇会不会出来,还是会狠狠地打击报复他,就留在徐晓凡屋里过夜……
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心拔凉拔凉的,没想到会这样儿,脸皮和心都被程宇伤着了。
程宇终于还是出来了,穿着徐晓凡的衣服。
程宇其实是心比较细,怕小徐大夫万一抑郁症老毛病又犯了,再想不开,所以陪徐晓凡坐了一会儿,看晓凡冷静下来才离开。
罗战冲上去,热烘烘地一把抱住了:“程宇,程宇!给你道歉成吗?是我混帐我王八蛋了,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儿了……”
程宇摆摆手:“回家。”
罗战忙说:“咱回家。”
程宇漠然地说:“我回自己家。我心里烦,你让我安静两天。”
罗战那晚被程宇丢在胡同口,睁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在漆黑暗夜里飕飕地吹了一宿小凉风儿。
事后几天,回到店里,朱妍跟罗战道歉,真对不住你了小罗,这不仅仅是天灾,这其实也是人祸啊!
朱妍说:“罗战,真不赖程警官发火收拾你,你瞧你这一身疮,我要是你相好的,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
罗战委屈着呢:“那我怎么办?老子他妈的就是这一身疮的烂人了,我愿意这样儿吗,我对程警官还不够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吗?我出去乱来过吗我!”
朱妍冷笑说:“你甭委屈,这事儿我站在程警官一边儿!
“是,你现在学乖了,你暂时没出轨乱来,可是两口子以后相处一辈子,隔三差五儿地就撞上个小奶酪儿小什么的,顺便缅怀一下您那丰富多情的历史,这日子能过踏实吗?你这种人,就叫做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死人你!”
罗战气得摔锅撂蹶子:“我我我我膈应人?我就是那大癞蛤蟆?没错儿,程宇肯定是白天鹅了,我一辈子对不起他我没话说,你们就都埋汰我吧!!!”
朱妍挑挑眉毛,又说:“那,小洛说要跟咱合伙投五百万,你怎么说?”
罗战一听就要跳起来:“啥?这小子还想往咱这店里投资?绝对不成!”
朱妍乐道:“干嘛啊?感情不成仁义在,罗三儿你干嘛跟钱过不去啊?”
罗战态度十分坚决,横眉立目地:“他给我投五千万我也不沾他的!就为了程宇,我也不可能跟小洛合伙做生意,我坚决不同意!
“小朱我告儿你,你要是跟他合伙,老子不干了!那从今往后你让小洛给你的店当总厨去吧,你看看那小子那十根指头会不会捏烧卖、轧咯吱盒儿!”
朱妍笑着瞟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这么说,行啦你,我早就把他给回了!”
罗战气鼓鼓得,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又较了半天劲儿。其实后半句话他还没说出来,就算不是为了程宇,他能跟洛杰合伙做生意吗?再怎么样也是前任相好的,看老子现在小家小业的,没钱了,反过来想施舍我,卖个好,再拿着我?
老爷们儿就算走背运输光了就剩一条小裤衩,也轮不到别人瞎起哄,想拿着我,没门儿!
66、跪地求饶很有用
程宇跟罗战冷战了好几天,不来他的公寓过夜,每晚或者值班,或者回大杂院儿睡觉。
罗战每天给媳妇打电话发短信,撒娇打滚地求饶认错儿,每晚带着夜宵在老地方等,等程宇气消了跟他和好。
爷们儿都有自尊的,程宇有,罗战也有。
若是跟别人争吵斗气,别说以前那些傍家儿了,就是他那俩亲哥哥,真吵起来罗战都是不吝那个,扭脸走人,爱咋地咋地,老子就这号儿熊脾气,坚决不能服软!
可是对程宇,他真是舍不得,人突然不在身边儿,每晚一闭眼儿,每天早上再一睁眼,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程宇的千般万般好处,程宇对他温柔的时候,宽容的时候,掏心窝子的时候,给他钱花的时候,在床上偶尔讨好他取悦他的时候……
罗战好多天不在世贸天阶总店里露面儿,那些顾客都不高兴了,问你们老板人呢,怎么不出来做芸豆糕捏小包子啊?我们不要那些临时工,我们要罗老板给我们做点心!
罗战糗在砂锅居里喝酒,两天没洗澡,胡子拉碴的,渲染着一股颓废的气质。
杨油饼说:“大哥,您还是去店里看看,老在我这儿蹲着发霉长毛了!新店没您掌厨,也影响生意啊!”
麻团儿武插嘴道:“油饼儿你算了吧,战哥现在这心情,你让他下厨,能做出什么好吃玩意儿?你看他脑子现在能分得出糖盐酱醋吗?”
罗战翻白眼骂道:“去你个栾小武,你还有脸说我!”
麻团儿武耷拉着脸嘟囔:“我又没瞎说!”
罗战这儿失恋着,麻团儿武那儿也跟被甩了感觉差不多。
罗战勾勾手:“小武,你给我过来。”
栾小武垂头丧气得。
罗战点着那麻溜溜的圆脑袋:“我说栾小武,你喜欢小徐大夫,我没说错吧?”
栾小武哼哼了一声儿:“战哥,我喜欢有屁用啊?”
罗战:“我觉着,你跟徐晓凡那孩子,也挺般配……至少你俩年纪差不多大么!”
栾小武难得露出恋爱中人的哀怨:“战哥,您别逗了,般配个鸟儿!我连大学都没念过,人家晓凡是硕士,程警官据说是大本双学位,我看他俩才般配呢!”
罗战气得踹了麻团儿一脚:“你这是损我呢吗?老子高中都他妈没毕业,那咱俩才是一窝的,咱俩人最般配了,要不然你跟我搞啊!”
杨油饼和众小弟咝咝溜溜地憋着气狂笑。
罗战指着麻团儿武:“小武,哥交给你一项特重要的任务。”
栾小武:“啥?”
罗战:“你去追徐晓凡,把人追到手,追你怀里去!”
栾小武:“战哥,我忒么的也想啊!”
罗战脸膛上燃着一股子燎原的怒气,厉声说道:“小武,我不管你用啥方法,啥手段,死皮赖脸胡搅蛮缠都成,你只要别犯法,别玩儿太黑的,别强奸人家,别给人下春药什么的!
“栾小武你要是能把徐晓凡搞定了,消停了,帮我除个心头之患,你以后甭叫我哥了!——老子从今往后认你当大哥!”
栾小武得了他家老大的令箭,真的转脸就去骚扰小徐大夫了。
徐晓凡那晚酒后失态被程宇当面拒绝,特别难过。这人本来就脸皮嫩薄嫩薄的,觉着特别对不住他程宇哥和罗大哥,于是好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在这群人面前再出现,躲着不来了。
徐晓凡做住院医,在外科值夜班。
这夜班值出麻烦了,自从他往办公室里一坐,这外科就热闹了,每晚来看病的人乌泱乌泱的!
今儿是栾小武被热油烫了手带一群小弟来看手。
明儿是栾小武跟一帮人抬着一个崴了脚丫子的小伙计,来治脚。
后儿实在没病可看了,栾小武托着腮帮子,美滋滋儿地又来了:“晓凡凡,我,牙疼……”
徐晓凡拿手一指:“四楼,牙科。”
栾小武托腮傻乎乎地笑:“那你还能看什么?你看什么我就治什么!”
外科主任纳闷儿了:“小徐,这几天怎么回事?晚上冒出来这么多头疼脚疼屁股疼的,什么人啊?”
小徐大夫默默地低头,咬着笔,不敢看主任老同志审视探究的眼。
程大妈这里也在纳闷儿,儿子怎么突然开始不加班了,每天按时回家睡觉了?
程大妈有一回路过派出所门口,碰见副所长和华子他们,互相都很熟,乐呵呵地打个招呼。
副所长说:“大妈,您最近身体好吧?”
程大妈连忙感谢领导体恤关照,顺便问:“我们程宇工作表现好吧?前一阵儿怎么天天加班啊?孩子都有黑眼圈儿了,市里又严打吗,小伙子们真辛苦……”
副所长没听明白。
华子赶忙打断程大妈:“没有没有,程宇就是热心呗,有时候晚上帮我们别人接个警跑个腿儿什么的,下班儿就经常耽误了!……”
华子找个借口,赶紧就把副所长扽走了,生怕说秃噜了。
程大妈被晾在那儿了。
程宇这些天不想见罗战,并非是学那些小姑娘谈恋爱故意地“作”,拿乔,吊着对方胃口,他是真的心里特难受,不想看见罗战那张脸。
以前没真正爱过,程宇从来不知道男人其实也会吃醋,醋起来比女人更甚,对配偶的独占欲以及对待某些人和事强烈的厌恶感混合成一腔愤慨,拧着他的心。
他又不是那类怨妇的脾气,这时候还扯着脖领子逼问对方一桩桩一件件地交代?程宇不是那种性子,他难受的时候不爱跟罗战吵架,他的方式就是回避,不说话,自己一个人撑着。
他等罗战坦白洛杰的事儿等了半年,罗战的烂桃花都在他意料之中,可是当那个漂亮的男人真真实实出现在面前,每跟罗战抛一次媚眼儿,都好像用小鞭子抽打他的眼球,每一句挑衅都让人忍无可忍,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那妖媚的小尖孙儿跟罗战在床上风骚纠缠……
程宇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豌豆蓉儿、小奶酪儿那样的男人,觉得那种人就是做鸭子的,活得没有男人的尊严,完全不要脸。
可是越这样想,就是自己织了个陷阱往里跳,就好像自己突然跟那只小奶酪莫名其妙睡到了一条炕上,成了一窝的,真他妈恶心透了!
罗战每天等在程宇上下班的路上,东堵西截。
洛杰那边儿也没罢手,狂追烂打。
洛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