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看着阿前走进吧台忙碌的背影，徐子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曾几何时，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到底是徐子铭，还是，一直都是天与。
百世之誓ˉ8
结果所谓的出差假期只过了两天就被匆匆叫回公司，徐子铭还以为是公司营运出了什么状况，十万火急地赶回去之后，
却只看见面面相觑的同事们和大牌地坐在他位子上的晏臣。
「他一听说专员换成我之后就来乱了，说他女朋友比较喜欢让你当专员。」佐伦颇不满地凑到徐子铭耳边咬耳朵，「你
还是别答应好了，他是暴力男。」
徐子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接受了他的关心，走近正在交涉的老板和晏臣。
「我回来了，Boss。」
晏臣瞟了他一眼，看来他还没有没种到跑路嘛，「唷，放假回来啦？」
徐子铭苦笑一声，转头对着正一脸铁青的老板，「Boss，我来和他说吧！你和其他人先去忙。」
虽然实在不放心再让徐子铭和晏臣在一起，但徐子铭要他放心似地笑着，他也只好不太放心地留下「有事要叫我们」，
然后把员工们都带到一楼去。
「你人员倒是很好，男女通吃嘛，大家都很喜欢你。」
但就只有你恨我啊。「你到公司来有什么事吗？」
晏臣站起身，没有看徐子铭的脸，「你的相好们不是都告诉你了？我和安玲不想换专员。」
「可是……」徐子铭为难地摆摆手，「那是公司调的，而且黄专员也不错，他刚做不久，我吩咐他仔细一点就－－」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别想逃，没让你尝到一样的痛苦我不甘心。」
心脏被捏紧一样的痛。徐子铭喘了口气，望着晏臣的侧脸，觉得眼眶热辣辣的。
就算这样也甘愿，就算那些话很难听也不要紧，这样看着他，心酸也会被暖洋洋幸福的错觉取代。
没有得到回应，晏臣奇怪地转过头看徐子铭，却撞进两池清澈如泉的眼睛，流露出的复杂情感浓厚，而且不太陌生。
记忆中某个人，某双眼，也曾这样看着他。
头皮忍不住发麻。
空气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下来，晏臣手捂着口，怪笑一声，用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声调开口。
「你该不会……还……」
没有问下去，也不用再问了。徐子铭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已经告诉他答案。
徐子铭窘迫地别开眼，头抽痛得厉害。
被晏臣发现他还喜欢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难堪而已。但实在是忍不住对他的心情，忍不住难以驾驭的情感。只要想到
曾经死在面前的那个男人还站在眼前，就觉得满足得心都痛了。
晏臣咳了几声，对刚刚才发现的事还有点无所适从。但或许－－这一点可以好好善加利用。
「总之，你回来当我们的专员。如果你做得好，业绩上不就又多了一对新人了吗？」
新人。心脏深处突然传来喀的一声，没有回音。
幽然一笑，徐子铭觉得忘了本分、还会感觉到痛的自己很可笑。
「我知道了。」
晏臣只是冷哼一声。
他不知道以后他会多常看到这个空洞的笑容，终至忘了第一次看到，到底是现在还是几千年前。
西咸不知道一个人除了生大病，竟然有办法消瘦得那么多那么快。
看着徐子铭日益消沉的脸颊和深深的黑眼圈，不用想也知道原因出在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上。
每次看到徐子铭那种淡淡笑着接受一切的表情，他就很想插手管，很想问他一直不敢问的──为什么晏臣会这么恨他。
「好麻烦，问题一大堆，是做身家调查还是帮我追女朋友啊？」晏臣看着正坐在一旁准备做谘询面谈的安玲，对着身边
的西咸小声抱怨。
「人家那么专业又好心，你就有耐心一点嘛！你看你家安玲还不是乖乖和徐经理面谈。」
晏臣瞥了一眼正热心拿着许多资料的徐子铭，厌恶感依旧让他想吐。
原本是打算藉着徐子铭那让他讨厌却真实得不可思议的感情打击他，常常若有似无地和他提起与安玲相处融洽的过程，
结果他竟然显得比之前听到他们开始交往时更开心，还像个热爱工作的拚命三郎一样，找了很多两性相处的书给他看，
做了很多心理测验、面谈谘询，搞得像交女朋友的人是他一样。
徐子铭这个反应他觉得疑问，更多的是不满，他希望看到的是他痛苦万分的表情，让徐子铭知道他恨他的感觉，而不是
让他开心成这样。
「晏臣，换你了。」安玲笑嘻嘻地走过来，手上还端详着那份谘询书，显然还满喜欢这种面对面的面谈。
晏臣看见纸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徐子铭的字迹，「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啊，徐经理也讲得很好。那我还有事先走罗，再见。」
看安玲对徐子铭的服务很满意的样子，西咸也问过他，对徐子铭那么明显的敌意，不怕被安玲发现吗？他并不怕让别人
知道他恨徐子铭，也不会多去解释什么。
西咸在一旁看着晏臣走到办公桌旁坐下，不知道今天晏臣又会用什么理由来搞徐子铭。
还在埋头整理文件的徐子铭抬头微笑，换来晏臣瞪视的白眼。徐子铭有点尴尬地低下头，咳了两声把资料递到他面前。
「那个，安玲说你还没见过她父母，你要不要和她提提看？」徐子铭把笔记上的重点划了划。
「你和她熟到直接叫名字啊？」
「……」
徐子铭顿了好几秒才回过神，「那个，你可以跟葛小姐讨论看看这个问题。」
晏臣只冷哼了一声，「这是我和她的事，还有这个。」说着从口袋拿出一个随身碟。
「这里面有你上次要我填的资料，你把它传过去。」
「好，等心理测验做完我马上用。你最近和葛小姐都还顺利吧？」
「很好啊，我们感情不错，你看得出来吧？」
徐子铭朝他笑了笑，「那就好。」
晏臣看了眼正拿了份问卷过来的徐子铭，敲了敲手指沉思。徐子铭见状，把问卷摆在他面前，不安地看着他，不知道他
又要说什么。
「你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觉得就算他和安玲感情好，徐子铭也毫无感觉。
徐子铭挂着淡淡微笑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微歛了下眼眉，随即牵起一个苦笑，露出小小的虎牙。
「能让你幸福就好了。快把问卷填一填吧。」
晏臣盯着他看了很久，但徐子铭没再把多说什么，只是专心整理着手上的文件。
把问卷填完之后边和西咸闲聊，晏臣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还得要去和打算兼聘的公司谈合约。虽然和安玲的关系还不到
超越牵手的阶段，但的确是有了成家的念头，打算多接一点工作存结婚基金。
「复制好了吧？快点我赶时间。」
正在准备文件的徐子铭被头顶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原本略微惨白的脸立刻嫣红一片，回过头急忙看了他一眼，快步走
到电脑桌边慌乱地摸索着。
被莫名奇妙这样看了一眼，晏臣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寒着脸和身边一头雾水的西咸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被一个男人爱着，感觉之复杂难以形容。更何况是几千年前，那个这种事连想都不会想到的年代。他不知道爱着他的徐
子铭心中的感觉是什么，但是只要能够藉此折磨他也好。
虽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觉得报复是种无谓的作为，但是又想着不做点什么来了结这些年来的痛苦纠缠，会很不甘心。
看看手表，离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晏臣烦躁地看着还在蘑菇的徐子铭，忍不住提高声量喊。
「喂，我说我赶时间。」
徐子铭吓了一跳，寻找的动作显得更加慌乱，「你等一下……」
晏臣看了看空荡荡的USB槽，大概有点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把东西弄丢了？」
「不是，刚刚还在这里……」
「里面有重要的资料，你在搞什么？」
徐子铭远本还红润的脸立刻又惨白，「刚刚还在……你等一下……」
默默看着徐子铭着急地显得笨拙的动作，晏臣不悦地在椅子重重坐下，差点忍不住一连串出口的骂声。要不是西咸警告
过他不要在人家公司乱发飙，他可能会把人抓起来大骂。要和人家商谈的资料全在那个随身碟里，因为最近心情烦躁，
连备份都忘了做。
「晏臣，我看你先打电话去改时间好了。」西咸连忙对一脸不悦的晏臣说。
看那东西应该不是徐子铭忘记了这么单纯，电脑桌就这么大，三个人几十分钟没看到就消失无踪也太诡异了，或许是什
么人以为是办公的东西带走了。
徐子铭连忙向公司里的人确认桌上的随身碟有没有人带走了，不时担心地转过头看晏臣的表情，越看越慌张，那个拇指
大小的随身碟就是不见踪影。
打电话过去给对方的接洽人员，对方似乎很赶着要精算师，所以匆匆婉拒了择日再谈，直接取消原本的合作。
西咸看晏臣脸色大变的样子就大概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又看了看还在慌忙寻找随身碟的徐子铭，忍不住按了按开始跳
疼的太阳穴。
「晏臣……」
「妈的，贱人……」
「喂！」
冷汗直流着从办公室翻找到印刷室里，徐子铭正蹲在桌子机器之间搜索，突然听见门被用力捶了一下的声响，刚转过身
就被从衣襟抓起，惊吓地急喘了一下，张开眼入眼的就是暴怒的晏臣。
「晏……」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恨你，为了你赔了一条命和几千年的自由，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揪着衣服的手抵在下颚让他难以呼吸，徐子铭伸手去抓他的手，颤抖轻说：「没……」
「你能教我吗？教我怎么报仇啊！我恨你！他妈的讨厌死你了，你怎么不快点死一死啊！」
热辣辣的感觉凝聚在眼眶，鼻头酸哽着，徐子铭张开嘴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紧抓着晏臣手的双手也放松下来。
「你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来报复我。」
晏臣怒红了眼，愤怒的青筋像抗战中的毒蛇一样显在颈间，「妈的……」
「你不用这么气，」徐子铭苦笑，「我不值得你气成这样……」
「你的确不值得。」晏臣冷笑，「可是你把我和安玲的结婚基金给搞丢了，你开心了吧？死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