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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特地在府邸里设宴为姜维叔侄接风,邓艾也列席作陪。
“小子无知,有一疑惑想请教张君侯……”宴至一半时,姜维终于向我“发难”。
我放下手中的酒爵,转头看向姜维。
“敢问张君侯。究竟何为名将?”
“名将者,善将兵,善将将,善省时度势,善用天时、地利、人和,善运筹帷幄,善攻心、善伐交、善攻城,善……”还未等我回答,与姜维对面而座的邓艾就已先行开口。
经过求学鹿门的磨炼,邓艾地口吃毛病已经完全纠正了过来。说起话来铿锵有力,条理清晰。
姜维看向对面这个比自己略大几岁的少年,颇为诧异于对方的缜密的回答。但他并没有被吓住,收回凝视邓艾的目光后。又冲我问道:“皆言张君侯为当世名将。不知张君侯自谓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任谁也知道这小家伙是在针对我。
姜维族叔姜图轻声咳嗽,想要提醒自己的族侄莫要失礼。
笑了笑,我饶有兴致地盯望着姜维,同时思索着他针对我的缘由。照理讲,我给了他一个世人皆梦寐以求的进入鹿门书院求学的良机,姜维该当感谢才对……
“既是世人皆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邓艾一改往日的沉稳,与姜维针锋相对,“又何必多此一问?”
邓艾大概也是看出姜维对我的“敌”意,才会如此激动。
“世人皆谓,便为真乎?”姜维也被激起了好胜心,高声驳斥道,“世人也曾谓王莽为诚挚君子,实际如何?”
两个小家伙宛如天生的冤家对头一般,从一开始就争论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愿退让。不过。年长五岁,又在鹿门就学三载的邓艾还是略胜一筹。
宴散之后。姜图私下里诚惶诚恐地向我请罪,称姜维年幼无知,希望我不要怪罪。他也解释了姜维针对我的原因——身为家中独子地姜维,不愿远离父母,跋涉千里到荆州来求学。或许,他还对庞德公存有疑惑……正因如此,姜维就对提议让他南下襄阳求学的我心生怨愤。
休息了一日后,我专程陪同姜维叔侄去一趟鹿门山。
青山依旧。幽泉长流,鹿门山仍然是荆州、乃至天下最闻名的求学圣地。但庞德公却明显衰老了不少。
再有四年,这位博学善授的鸿儒就将至古稀之年。最近这一年,庞德公的身体状况并不如前些年那般健康,所以才有了收山闭院的意思。若非为了姜维的未来,我也实在不愿再叨扰庞德公。
不过,姜维这小子似乎还不太领情,与庞德公一老一小相互以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对方。
观察了近半盏茶的工夫,庞德公突然转头对我说道:“张征西,劳烦诸位先到罔殆草堂去歇息片刻,老朽想考教此子一番!”
虽然庞德公面色古井无波,但我却留意到他眼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看来,他对姜维第一印象并不差,这也让我放心了一些。
纵然是我,也无法强迫庞德公收徒,只能推荐人选。
谁料想,姜维似乎还很反感庞德公所说的“考教”二字,居然第一个起身要离去。
“童子知礼乎?”庞德公淡然说道。
“老朽有自知之明乎?”姜维以庞德公先前的自称反驳道。
我冲姜图点点头,两人悄然退出了书房,留下了那一老一小。
大约半个时辰后,庞德公才携姜维来到罔殆草堂。
与先前的桀骜截然不同,姜维毕恭毕敬地跟随在庞德公的身后,直如一个乖巧的小徒一般。显然,他已完全被折服了。
可以想见,连诸葛亮、庞统、徐庶都景仰不已的庞德公,“搞”定一个童稚姜维自是不在话下。
“小子无知冒犯,请张君侯见谅!”姜维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礼。
待我托起姜维后,庞德公依旧以他那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此子将为我闭门之徒!只是不知以我老朽之身,还能否等到此子德才大成之日。”
用饭后,庞德公将我邀入他的书房内。
“本以为邓艾将为我收山之徒,却不想张征西又送来此子!”庞德公轻捋颔下花白长髯,摇头阻止了我致歉之语,微笑说道。
“德公以为此子如何?”
“以资质而言,或许稍逊孔明、士元……”庞德公很欣慰地说道,“但亦是天纵之才,可堪大造!若细加打磨,日后必可与邓艾并成为社稷柱石。
老朽而今唯一之愿,就只是乞上天再赐予五年寿元,能使姜维此子学有所成……”
看着眼前面带微笑地庞德公,我心中一阵感慨——这位学贯天人的大儒,论才华,或许还要胜过诸葛亮、庞统,但却能不为世俗功名利禄所惑,甘心隐居山林修学授徒,十余年如一日。门下弟子,三卿四太守,五百石、比五百石以上地官员更是比比。然而,他却从来未向众弟子索求过一丝回报。
他的所作所为,显得那么异类,却又“异”得令人无法不生出敬意。
邓艾,姜维得师如此,何其幸哉!
章和三年五月下,天子下旨,严斥刘璝、张松、孟达等人弑杀帝室宗亲、益州刺史刘璋的逆行倒施,下令以王师十万讨伐逆贼,恢复西川之清宁,并诏告蜀中士族军民,勿从贼逆,迎王师入川平叛。
同时,天子颁旨,以张任暂行益州刺史一职,晋镇军将军。以严颜暂行蜀郡太守一职,晋讨寇将军。张翼、张嶷、雷同、吴兰等将晋中郎将。
五月底,除远在葭萌关的吕蒙,及镇守南阳的庞德、镇守安阳的吕岱外,我将黄忠、陆逊、甘宁、文聘、陈到、廖化、丁奉、朱桓、贺齐等中郎将以上的将官齐招至西陵,进行战前的最后一次全体军议。
此次入川作战,我军将动用水、步军八万五千人,再加上张任所部5000余人,总军力为九万人。
我自然是主帅地不二人选。在人员配备上,右将军陆逊负责留镇荆州,一方面继续统筹南中事宜,同时整训新军。
镇南将军黄忠统领南路军,以文聘、廖化为辅,辖下两万五千人。
平南将军吕蒙统北路军,以关平(为进行入蜀之战,我将关凭借了过来)、沙摩柯为辅,辖下两万七千人(无当无前两部飞军共七千人正朝葭萌关开赴途中)。
我自统中路军三万三千人,并将会合张任。
章和三年,六月十六日晨,大哥亲临西陵主持誓师仪式,随即大军启程西征。
许昌
“如今防公(司马防)假死之讯已传出逾月,若司马懿当真未死,定然不会置此事如罔闻。”大司农钟繇不太乐观地对尚书令荀彧说道,“文若,看来我等的猜测有误,至少助马岱夺取西凉地谋主并非司马懿。”
“这倒未必?”荀彧微微摇头,沉吟着说道,“司马懿是足智多谋之辈,且早年时便善于隐忍。或许他也已识破了我等的用意,故意隐忍不发。”
“假传死讯一事,对防公和伯达已多有亏欠,还是暂且就此而止吧!”轻叹了口气,钟繇提议道。
“既然有了开端,半途而废实在太过可惜!”荀攸否决道,“若马岱之谋主确为司马懿,则西凉便不足虑了。”
“那该当如何呢?”曹丕看了看荀彧等人,请教说道。
“让司马季达同马防四子司马旭倒西凉走一趟……”荀彧沉吟了片刻,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八章(下)
司马府邸
送走了荀彧的使者后,司马朗折返回府,蹙着眉头,恭敬地对老父司马防说道:“父亲,看来荀文若他们是铁定认为二弟未死了,不知您怎么看?”为配合荀彧等人计划,司马朗已自许昌返回了河东老家。
已过花甲之年的司马防,精神却还矍铄,眼睛也并不浑浊。
听了长子的询问,正在阅览简书的司马防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回道:“未死便未死吧……”
“父亲……”司马朗诧异地看着司马防,不明白老父为何显得如此漠然。在八个兄弟中,司马防最看好的就是司马懿,曾言司马氏的未来就这个次子了。
司马懿隐姓埋名潜入刘备充当内应那几年,司马防虽然口中不常提及,但对次子的安危还是极为挂心的。当日曹操亲自登门告之司马懿死讯之时,司马防险些晕厥过去,此后数日更是未进水米。但如今司马防却对司马懿的事情显得这般冷漠,无法不令司马朗生惑。
“嗬~~!”见长子似乎非要问出个究竟来,司马防放下手中简书,轻叹了口气,“仲达死或不死,跟我司马家已无什么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哪里还理会得那么多?”
“……”司马朗实在没办法弄懂老父话中的意思。
“伯达,你关心则切,以至深陷局中而自迷……”看出儿子的迷惑,司马防摇了摇头说道,“此间无人,只你我父子二人,也无需讳言了。
伯达,我且问你。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司马朗略一踌躇,还是回答道,“天下两分,南强北弱。”
“好,好,好!倒也不算甚迷……”司马防点点头,轻赞道。”我司马氏根在河东,只能为许昌效力,动转不得。
近些年来,北曹日衰。南刘日盛,两分之局三十年内或许就会终结。倘若南刘一统天下,我司马氏纵然中途归顺,也难得重任,如此一来,衰微必矣。
仲达若真还在世,若协助马岱夺取西凉者真是仲达。则足以表明一件事——……”
司马防古井无波的老眼中闪出异样的神采:“仲达身份虽然暴露,却仍为南刘重任。”
“这么说来,先前的死讯,乃是南刘为保全二弟所为了?!!”司马朗激动地说道。
“若仲达还在世,应是如此!”司马防点点头。
“父亲,既如此,为何不密派人手联络二弟?”司马朗略显疑惑地说道。
“联络仲达做什么?”司马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今我司马氏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荀文若的留意之下。真联系上仲达。难道还要让他回返不成?难道要让他再当内应不成?难道要让他献出西凉不成?”
司马朗一阵默然,知道老父的话完全在理。荀彧所以想方设法要引出司马懿。肯定不是为了演什么父亲重逢、兄弟再聚的亲情戏,最可能的目的,就是要再次利用司马懿为曹操效力。
“这么说,二弟很可能是故意不与家中联系?”司马朗恍然说道。
司马防点点头,轻叹道:“仲达很聪明,或许也很幸运。有一个识人而宽厚的刘玄德为主君,仲达若能用心,日后司马氏存亡维系恐怕就要靠他了……”
对父亲夸赞二弟的言语。司马朗并不妒忌。司马防对子女的教育相当成功,八个儿子一向关系和睦。不会有什么争宠的行为。
“父亲,四弟怎么办?”想起荀彧要求司马旭前往西凉的事,司马朗不禁愁上眉头。
“去便去吧,有何可仇……”司马防不喜不悲地说道,“把季达叫过来,我有些话交代一下……”
“是!”司马朗恭敬地应诺一声后,起身离去。
张任邀荆州大军入川平叛的消息,在西川引发了极大的震荡。前些日庐江朝廷的讨逆诏所造成地风波尚未消除,又来了这么一个震撼性的消息,历史原本就人心浮动的蜀中诸郡变得更加惶惑不安。
庐江天子年岁虽幼,却是孝暨皇帝的嫡出血脉,是承继帝位的第一人选,以正统性而言,远胜许昌的天子。辅政的大将军、大司马刘备,更是孝暨皇帝之叔,仁德名望远布海内。加之前益州刺史刘璋也正式拜领过庐江朝廷地宗正卿一职。
综此种种,在多半西川士民眼中,庐江朝廷无疑就是正统的朝廷。由朝廷所下达的讨逆令,不由得就让许多人将刘璝、张松等人视为叛逆。
刘璝虽然竭力想要抹消庐江朝廷所施加的影响,宣称许昌朝廷才是正统山,但情况并未能有太大扭转。
更关键的是,去年荆、扬大军所进行的北伐战事,已让不少蜀中士族官员看清刘备、曹操两方的实力对比正朝刘方倾斜。如果当真要在刘、曹两方中选择一方投靠,多半士族自然是愿意投向实力占优,又素有仁德之名的刘备。
成都,刺史府议事厅内,刘璝大会西川文武官员,商议如何退敌卫土。
“刘备乃世之枭雄,此次名为什么‘讨逆’,其实不过是想枭取我蜀中之地。我等皆生于蜀地,长于蜀地,岂能坐视这一方水土为刘备所得。”刘璝神情悲愤,慨然长呼道,“诸公皆蜀中忠挚之士,还望能与璝齐心并手,共抗外辱!”
刘璝态度恳切,言辞激昂,然而厅内的文武官员反应却比较平淡,除了张松、孟达等人外。近半数官员都保持着沉默,低头不语。
事实上,自刘璋身死至现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刘璝虽然掌控西川大权,却始终未能收服那些原本的中立派官员。似黄权、庞义、秦宓等人,表面虽然接受了刘璝主掌大权的事实,但实际上却是实行消极对抗。基本不为刘璝设一计,出一策,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