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议时。刘磐、文聘等人不止一次地与刘先争执得面红耳赤,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幸亏有刘琦坐镇,剻越居中协调,才使双方的矛盾没有达到最终爆发地临界。
有这样地原因在内,那些荆州军中的将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认同刘先成为荆州牧。
如今,围绕继承权的争斗,刘磐、刘先两人各有其优劣,大致成秋色平分之局——刘磐拥有军队坚定地支持。但同时,军队的指挥权还要受到剻越的制衡(剻越在荆州军中的威望还要超过刘磐);刘先手中没有军队,但他却得到文吏、及荆州半数以上的士族支持。
在这种僵持的局面下,二刘谁能最终执掌荆州大权,就全看剻越的态度。
无论从剻族的强大实力,还是从个人的能力和影响力来看,剻越都可说是荆州数一数二的重要人物。但到目前为止,剻越对继承权之争却表现地比较冷淡,还未表示支持哪一方。
然而,换个角度看,也正因为剻越的中立,才使得文官、武将双方仍能保持较为克制的态度。
文、武双方的争吵仍在继续,剻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但瞬间又归于平淡。长身伏地向刘琦的灵枢叩了三叩后,剻越缓缓站起身。
原本喧哗的灵堂迅速平静了下来,对立的文武将官齐将目光投向剻越。
出乎所有人地意料,剻越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出了灵堂,连看也没看其他人。
望着剻越的背影,众人一时间似乎也失去了争吵的意兴。
车辕停在了别驾府前,剻越掀帘缓缓下了车。
府门前的守卫士兵一齐单膝下跪行礼,剻越神色漠然微点了点头,步履略显沉滞走进了自己的府邸。
回到内堂,剻越拒绝了夫人刘氏的服侍,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目光游离地静坐在书案前,半晌没有一个动作。这多天来,剻越实在太过疲惫,身体上疲惫,心理上更是疲惫。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荆州所经历的变故,已经超过此前十年的变故——刘表遇刺、蔡瑁反乱、马超篡权、曹操入侵……很不容易地平定了内乱后,剻越原以为荆州能够安生上几年。但刘琦一死,围绕谁来继承荆州牧问题,荆州已再度呈现出内乱的征兆。
剻越在荆州仍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可以说,他偏向哪一方,哪一方就可能赢得继承权之争的胜利。但若草率地偏向一方,又很可能会引起另一方的不满,如此一来,于维护荆州的安定并无实质性好处。
这几天,剻越状似在冷眼旁观两派的斗争,实际上却是在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时至今日,剻越还未能想出个妥善的法子来……
“兄长,莫非我荆州还是难免一乱么?”剻越仰天怅然长叹。
“父亲,父亲……”门外忽然响起剻越长子剻齐的声音。
“不是让你们莫要打扰我么?”剻越语中略带几分怒意地说道。
“父亲,扬州刘皇叔的吊唁使者到襄阳了!”剻齐谨慎地回道。
“哦~~?”剻越怒气稍减,起身打开房门,将长子迎入房内,“使者是谁?”
“是孔明兄!”往日诸葛亮在荆州时,一直都是跟剻齐平辈相交。
“他人在何处?”剻越面现一丝暖意,和声问道。
“孔明兄已去了州牧府,刚才是他的亲兵来府上通报的消息!”
“恩……”点点头,剻越略一思索,对剻齐说道,“你到州牧府走一趟,等孔明祭拜完毕后,邀他到府上来!”
“是,父亲!”剻齐应声离去。
………………
诸葛亮躬身而立,恭敬地向刘琦灵枢深施三礼。此时天色已晚,灵堂上除了刘琦正妻剻氏(剻良之女)和一些刘氏远亲,及守灵的士兵、仆婢外,再无其他荆州文武。原先争执的文武两派将官,皆已返回自己的府上。
神态哀戚地福身回礼,以答谢诸葛亮的拜祭。
恭劝剻氏节哀顺便后,诸葛亮先行离开州牧府。由于荆州主要大吏都不在,正式的祭拜暂时还无法进行。
“孔明兄,孔明兄……”刚出得州牧府大门,诸葛亮便听到有人呼唤。
“子清!”诸葛亮微笑着迎上剻齐。
寒暄了几句后,剻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孔明兄,父亲大人请你过府一叙!”
“好,我也正有此意!”诸葛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对身旁的一名相貌俊秀的青年军士说道:“定国,我去异度大人府上走一趟,你可先回馆驿……”
“军师,大伯再三交代我必须随身护卫你的安全!”只着普通军士衣甲的关平摇头说道。
“孔明兄,这位是……?”剻齐并不认识关平,但见两人如此对话,立知关平身份不凡。
“我主帐下荡寇中郎将关平将军,也是关君侯长子!”诸葛亮笑着为两人介绍道,“定国,这是异度大人的长子剻齐剻子清!”
关平、剻齐忙互见了一礼。
“子清,走吧!”应允了关平的随护,诸葛亮冲剻齐点了点头。
…………
两盏茶的工夫后,诸葛亮一行来到剻越府上。
剻齐招呼关平到偏厅休息后,诸葛亮举步进到书房内。
“孔明,别来无恙!”剻越迎上诸葛亮,笑着说道。
“承异度大人记挂,亮一切都好!”诸葛亮执晚辈仪行了一礼后,稍一打量剻越,不禁为剻越的苍老所惊,轻声道:“异度大人,您……”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章(上)
“孔明,来,坐下!”蒯越自然知道诸葛亮的惊讶是因为什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招呼道。
坐定,诸葛亮细盯着蒯越,片刻后摇了摇头,轻叹道:“异度大人,您为荆州操劳的……实在太多了!”
“乡梓难舍啊!”蒯越摆了摆手,随即笑着询问,“孔明,听闻前些时你随关君侯在徐州重挫曹操,却不知道详细战况如何?”
诸葛亮也知蒯越在转换话题,遂点头细述起征战徐州的情况来。
“当今天下,能抗曹操淫威者,非刘皇叔莫可了!”蒯越时而闭目倾听,时而微微颔首,待诸葛亮说完后,感叹着说道。
顿了顿,蒯越又道:“刘皇叔得孔明,正是如虎添翼:孔明投刘皇叔,也是伏龙飞天。”
诸葛亮自谦地一笑,随即感叹道:“刘荆州青春年少,正是大展鸿图之时,谁知天妒俊才,居然英年早逝如斯!”
蒯越眼中现出无比沉痛之色,怅然长叹一声:“都是天啊……”
诸葛亮默然点了点头。两人默然静坐小半晌后,蒯越忽然开口问道:“孔明,我这里有一难处,想让你为我参谋参谋!”
“异度大人请讲,亮愿尽绵薄之力。”
“好!孔明并非外人,我也就不晦言了!”蒯越面现些许喜色,随即缓缓将荆州目前的继承权之争道了出来。
“此事可谓关乎我荆州前途命运,关乎百万荆襄子民性命安危,若不能妥善处置,后果不堪设想!”蒯越期待地说道,“我深在局中。迷茫无计,还望孔明能不吝建言!”
诸葛亮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低头沉思了起来,许久才缓缓摇头说道:“异度大人,此事恐怕亮也助不上什么力……”
“为何?”
“常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正因此事极为重要,关乎到荆州前途命运,亮才不便插手……”诸葛亮歉然说道。
“再如何讲。亮也并非荆州臣僚,贸然介入此事,难免给我主惹下闲言碎语。”
“孔明,而今是在我内堂书房。而非在议厅之上,言不入第三人之耳。”蒯越正色道。
“你勿需忌言……”
“料想今日不少人留意到亮造访异度大人府邸……”诸葛亮淡淡苦笑道,“异度大人先前多日对刘安远和刘治中皆是不偏不倚。偏偏亮这一来,大人就有所倾向,有心之人必会从中看出些端倪。”
站起身,诸葛亮长身向蒯越深施一礼道:“异度大人,还请体谅亮的难处!”
凝望了诸葛亮片刻,蒯越喟然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我多日未见,今日就留在我府上用了晚膳吧!平儿,进儿(都是蒯越之子》他们也颇为想念你!”
“谢异度大人!”诸葛亮点了点头。用完饭后,诸葛亮辞别蒯越及其家人,携关平离开蒯府。马车不紧不慢地朝馆驿方向驰行。车内,诸葛亮微闭双眼,作养神状。关平手持配剑,靠坐在诸葛亮对面,耳朵微侧,聆听着车外的声音,专注地做着戒备。
“定国,这里是襄阳,又不是许昌,不必如此警戒!”诸葛亮睁开眼,笑着对关平说道。
关平应了一声,警戒的姿态却没有什么变化。诸葛亮看看关平,轻笑着摇了摇头。
“军师,事情有进展了吗?”忽然想到了一事,关平轻声询问道。
“有一些了!”诸葛亮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事急不来,急了反可能坏事!”
“哦……!”
翌日上午,诸葛亮得蒯越知会,再次造访州牧府拜祭刘琦。这一次的拜祭,与昨日大不相同,荆州所有地大吏将领都云集在了灵堂内。诸葛亮依足程序,进行了一系列正式的拜祭仪式,并在堂上诵读了刘备亲笔手书的祭文。最后,诸葛亮在灵柩前的火盆内,将祭文焚烧。正式的拜祭仪式结束后,诸葛亮婉拒了不少荆州文武的邀约,回到了馆驿内,再不出大门半步。关平对诸葛亮的举动大感不解,忍不住询问原由。诸葛亮却只是微微一笑,只道稍候可见分晓。是日,华灯初上之时,馆驿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数位荆州重臣,有文有武,分别遣人邀诸葛亮到府上赴宴。诸葛亮却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一加以婉拒。深夜,戌时,偏将军文聘秘密拜访诸葛亮。
“刘皇叔和我们荆州,比起曹操老贼,曹贼便是一头随时想咬人的恶狼,我两家就好比两只鹿。两只鹿只有齐心合力,才有可能不被恶狼咬死!如果一只鹿投靠了恶狼,另一只鹿必然难以幸免。但狼吃了一只鹿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那只投狼地蠢鹿。”文聘面有不愤地说道,“如今在我荆州,居然有人想做那只投靠恶狼地蠢鹿,实在是没有半点脑子,妄他们还自称饱读诗书!”
“诸葛军师,您明白我的意思吧?”文聘抬起头,看向诸葛亮。诸葛亮微微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诸葛军师,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在我荆州内部,对由谁继任州牧大人位置之事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文聘性格直爽,也不避讳直接切入到了正题,“那刘先根本不顾曹操早有吞并我荆州之心,不顾操贼是我荆州不共戴天的死仇。居然说什么‘为荆州百万子民计,必要与曹丞相修好’。这样的人,如果成了荆州之主,不出三年,荆州必亡于曹贼之手。”
“这些事亮前几日也隐有耳闻!”诸葛亮点了点头。文聘眼中忽地一亮,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诸葛亮昨日才到地襄阳,除去了趟剿府外,并没有私自接触过其他人。而先前文聘所说的一些话。只有荆州重臣才知道。
看诸葛亮如此波澜不惊地样子,分明是地确有所耳闻。如此一来,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蒯越对诸葛亮所讲。这样看来。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地蒯越,很可能是倾向于刘磐这一方的。
“诸葛军师。请恕文某斗胆,可否请皇叔借一臂之力。助安远将军登上州牧之位!”文聘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意图道了出来。诸葛亮略一沉吟,说道:“刘安远智勇双全,待人真切,若能登州牧之职,确是荆襄、乃至天下百姓之福。但此事系荆州内部事务,我主不便插手过过,也要请刘安远和文将军体谅。不过,依目前荆州的局势,刘安远只要能得异度大人之助,则成事必矣!”
“我等何尝不知,但蒯督似乎根本不关心此事!”文聘仍习惯性地称呼蒯越为“蒯督”。事实上,无论刘磐还是刘先,都曾三番两次地拜访蒯越,想赢得他的支持。但蒯越的表现,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漠然!仿佛他根本就不关心继承权之争。
“异度大人若是不关心,又岂会如此劳心伤神!文将军莫非没有察觉到异度大人的面容居然苍老如斯么?”诸葛亮摇了摇头,叹气道,“异度大人所以尚未介入,以亮之见,怕是在察鉴思索。文将军不妨与刘安远商量商量,看如何能从情、理、道等方面打动异度大人。”
“诸葛军师说地在理,我这便去见安远将军!”文聘立即起身,向诸葛亮行了一礼,“文某先告辞了!”
“文将军慢走,亮就不送了!”
文聘离去时,差不多已过亥时,但诸葛亮仍不休息,反而挑灯夜读起来,但又不时地朝门外看上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小半个时辰后,荆州劝学从事庞山民来到馆驿。庞山民是庞德公之子,庞统之叔,同时他还是诸葛亮地姐夫。(诸葛亮的长姐嫁于庞山民为妻)庞山民此来,却是为刘先说项。刘先虽知自己曾说过一些于刘备不利的言论,但他仍希望通过庞山民这层关系,说动诸葛亮,将先前的“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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