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着沙盘上的地点,陆逊以右手慢慢划出了于禁军的行军轨迹:“最奇怪的就是这最后探查到的踪迹,显然于禁又重新北返了。已知寿春难以图谋,却又再次摆出进击寿春的姿态,恐怕非于禁这等擅长用兵之人所会为之。”
厅里地一众文武对于禁军曾经留下地踪迹早有所知,然而他们却未能从中理出什么头绪来。如今被陆逊这样一分析,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陆逊自出仕后,一直都呆在江东,三年多时间只有过一次短暂的寿春之行,与刘备麾下许多将、官都不熟悉。许多人虽然听说过陆逊的一些事迹经历。但却对他年纪轻轻便担任九江太守、昭武中郎将这样的重职有所非议,认为他才不能符其任。
但眼前陆逊对军情细致而深远的分析,却让不少人对其另眼相看起来。
刘备与徐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中浮现的笑意。其实,徐庶先前已对刘备作过一番分析,结论跟陆逊基本相似。当然,徐庶并未将分析的结果告诉其余人。
不远处的鲁肃轻捋着颔下清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地看着小自己几乎小上一轮地陆逊,这个曾被故友周瑜极为看重的年轻人。
“那伯言认为应当如何抵挡于禁?”刘备凝目看向陆逊,和声询问道。
“以锦帆水军封锁淮水,断绝于禁退路。而后以寿春、庐江两郡兵马逼压敌军,寻觅最佳地点将敌围而歼之!”陆逊的声音依然温文尔雅,但语中流露出无比的肯定——刘备问的是如何“抵挡”。陆逊回答地却是如何“歼”敌。“同时,主公还可向荆州牧刘琦请求一臂之助,由荆州军和李通将军一道封锁于禁西向地道路。如此一来,于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束手就擒!”
刘备眼中一亮,不由得微微颔了颔首。陆逊的计划,几乎跟关羽急件中由诸葛亮所提建议一般无二。
刘备轻轻一拍身前桌案,正色说道:“伯言,我若将庐江25000大军(包括新赶到的15000人)交付于你,你可能为我击破于禁?”
听刘备竟有意让自己担任一军主帅,陆逊微微一愕后,随即拱手至额,慨然说道:“愿为主公效劳!”
“好!”刘备长身而起,从桌案上拿起自己的佩剑,走到陆逊身旁,“陆逊听令!”
“末将在!”陆逊单膝跪地,昂然看向刘备。
“晋陆逊为中护军(与偏、裨将军同阶)一职,并统帅庐江全郡兵马,会同厉锋将军魏延迎击于禁!”刘备下达了命令后,亲将手中配剑交在了陆逊手中。
“诺!”心神一阵激动,陆逊双手接过佩剑,便欲躬身施礼。
刘备先行将陆逊托起,轻轻说了一句:“好好干!”
陆逊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双手重重地合抱成拳,摆放在自己的额头处。
厅中一众文武对刘备的决定都感到有些惊讶——身在庐江的将领中,有数人的军职高于陆逊,征战经验也更为丰富,但刘备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最年轻的陆逊,更将自己的佩剑交付陆逊,表示了最大的信任。
急行两个时辰后,虎、熊、狼三营和无当飞军赶到舆国县南城外。
舆国。位广陵城西北方位约50余里。舆国令曲风与叛首梁晶交情莫逆,梁晶掀起叛乱时,舆国就是第一个附随地广陵治县。
叛军在广陵城下大败亏输后,失魂落魄地梁晶便仓皇逃到了舆国。
此刻,舆国城门紧闭,城上军卒慌慌张张地准备着守城事宜。
“惊慌失措,指挥无度……”吕蒙凝望了城头片刻,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转头对我说道,“这些叛军……全都是菜鸟!将军。舆国没有护城河。攻下这样的城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学问长进后,吕蒙这小子的眼力也越来越毒了。城上的叛军未必都是菜鸟,但毫无疑问,叛军统领者绝对是个才能平庸、缺乏战争经验的家伙。
“三叔,攻城么?”关平向我问询着意见。
“先休整!攻城的事,夜里再说!”我摆了摆手。虎、熊、狼三营和无当飞军,虽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急行军两个时辰后体力的消耗也是相当大地。不做休整立即攻城,所造成地伤亡将会大上许多。况且。也没有攻城器械。
“子明,将那些劝降文告射进城中。再从军中寻十几个大嗓门的士卒,给我去喊城!”奔袭舆国县之前,我曾在广陵城里准备了数百份劝降文告,正是为了实施攻心战所用。
“诺!”吕蒙应声领命。正待离去,突然却又停了下来,轻噫了一声。
“怎么了?”我拨转战马。向吕蒙询问道。
“将军,有些不对头……”吕蒙紧紧盯着城楼,踌躇着说道,“城上叛军的慌乱,似乎是在作假……”
“什么?”我微微一愕,立即转头再向城头看去。
仔细观察了片刻后,果然瞧出了些端倪——城上的叛军虽然在“慌乱”地乱窜,状似无组织地胡乱准备着守城事宜,但那些士卒的“慌乱”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表演一般。而且。我留意到几名叛军士兵居然是在某段区域里做来回跑。
看来,倒是我小瞧了这些叛军。不知道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安营扎寨,休整士卒!”我看了吕蒙一眼后,大声下达着命令,随即策马转身。
“诺!”吕蒙大声应道,拨马缓缓跟随在我身后。
“安排人到四下查探一番,不要露了行迹!”我不动声色地轻声对吕蒙交代道。
“是!”吕蒙会意地策马朝大队人马驰去。
小半个时辰后,吕蒙的查探有了结果。
“将军,斥候适才在城东5里处寻到一名柴夫,这柴夫说两个时辰前曾见有一支兵马出舆国县,朝东面方向去了”吕蒙带着一丝坏笑说道,“而且,据末将观察,舆国城中的守军恐怕不足两千人!”
“叛贼难道想突袭我军?”朱桓略显讶然地说道。
“贼心不死!”我冷哼了一声。这些叛军显然不甘心失败,估计也是预料到我会来奔袭舆国,想通过在野外设伏突袭的方法扭转败局。
不过,这对我军而言,同样是个极好地战机!
深夜,亥、子之交。夜空中,一弯勾月高悬天际,光辉暗淡。
舆国南城外的一片军营中灯火点点,除却打更声外,营中无比寂静。
夜色中,数千兵卒口中衔标,摸黑朝军营方向潜去。
近至不到百步时,守卫营门的士卒突然发现有大队人马潜进,忙不迭地大声呼唤起来:“敌袭!敌袭!敌袭……”
那数千兵卒的为首者,见再也无法隐匿行踪,索性厉声狂吼道:“杀进去!”
一片喊杀声中,数千人一拥而进,杀入了军营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几十名发足狂奔地敌兵外,再也看不到半个敌人,所有的军帐都是空空如也。
中计了!那叛军首领心中一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震天的喊杀声从侧左、侧右两面响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三章(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喧嚣了大半夜的舆国城也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一队队虎枪兵巡逻在街头巷尾,维持着治安,城中四门也已尽被控制。
大部分被俘的叛军士卒被关在了城外的军营中,只有少部叛军中的为首者被捆缚住手脚后,堆置在县衙门口。数十名无当飞军的士兵手持劲弩,将这些叛首围在中间。
这些叛军首领人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气派风度,个个模样狼狈,神情绝望,面色惨白。有几人更是浑身瑟瑟发抖,裆内湿成一团。
舆国县衙
前任广陵太守梁晶颓然跪在堂下,头颅低垂,须发凌乱。两名军卒一人抓住一手,从后面死死摁压着梁晶,令其动弹不得。
在梁晶身旁,还跪有一人,正是舆国令曲风。曲风三十多岁光景,相貌不俗,此刻面上也是一片灰暗。
“梁郡丞,昔日你为座上客,今朝却成阶下囚,何苦来由?”我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中主位上,直直打量着梁晶,小半晌后突然出声询问道。
梁晶挣扎着抬起头,举目与我对视起来。他的眼中,虽不可掩抑地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但我却看不出畏惧、恐慌……看来他已对自己的命运有所心理准备。
“成王败寇,不用多说,只怪梁某谋事不周,以至功败垂成。你杀了我吧!”对视了许久后,梁晶忍耐不住地避开了我灼灼的眼神,口中却毫不服软地说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我面色阴沉。厉声怒喝道。
两名军士忽地发力,将手中紧握的双臂向后方高高拗起。“扑通”一声,梁晶的身体猛向前倾,脸庞与冰凉的地面作了一个“亲切”的接触。
“说!你受何人指使?都有哪些人与你是同谋?”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到梁晶身前。配合着步伐地移动,我以压迫性的杀气,将梁、曲二人死死笼罩其中,施加着强大的压力。
“哼~~!”梁晶身体轻轻一颤后。竟又恢复了正常,一声冷哼便算是他的回答。旁边的曲风却完全被震慑住了,浑身上下,抖似筛糠。
“不愧是曹孟德精心挑选的暗间啊!”我忽然大笑了起来,挥挥手示意军士放开了梁、曲二人。
梁晶身体又是一抖,随即缓缓直起身来,但头却始终未抬。
“连陈元龙这样精明的人物,居然也被你瞒了六年之久。以你的才能,若不当这暗间。在曹操麾下谋个太守也是绰绰有余。何苦做这吃力难讨好之事呢?”我居高临下逼视着梁晶,叹气说道。
“我所以兴兵,只是看不过陈肃小儿不忠不孝,妄自将广陵重镇交付给你等逆贼。”梁晶抬起头,面带愤愤之色,昂声说道,“张飞,虽然你今日猖狂一时。日后必被世人所唾弃!”
“说这话,你究竟想骗谁——张某?你自己?”笑了笑,我淡然说道,“只要找被你鼓惑的将官、豪族细加询问一下,一切皆会有水落石出之时!”
在我直直的注视下,梁晶支撑了片刻,终于放弃了狡辩:“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以你这样一个无根无基的郡丞,若无曹操为后盾。怎么可能鼓惑到这么多人?”
微微一怔后,梁晶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只恨某误了丞相大计!”
“你也莫要太高看自己了……”堂右侧的吕蒙嗤笑说道,“曹操自己都在彭城被我军重创,你这里一群乌合之众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将军亲自率军回来平叛,你以为你们还有一丝胜算?”
“什么?丞相也败了?”梁晶完全被这消息惊住了,眼中满是不愿置信之色。
吕蒙将淮阴之战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而后冷笑着说道:“如果你这里的叛乱早上一、两日,或许曹操的图谋还可能成功。只可惜,你这无能之辈自己坏了事情!”
“若不是那郝昭太过奸猾,让我无机可乘,又岂会误了时机?”被激起了情绪,梁晶愤然抬头争辩道。
忽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梁晶停止了适才的话题,冷声说道:“张飞,你莫以为你赢了?丞相神机妙算,又岂是你这匹夫所能比的?”
“哈哈哈……”我放声长笑起来。笑得梁晶一脸莫名,笑得曲风胆战心惊。
“你说的莫非是于禁侵入寿春之事?”我收敛笑声,诈言道,“我寿春驻军早已有所准备,于禁那厮半渡被击,伤亡惨重,早已狼狈逃回汝南去了?”
“什么?”梁晶又惊又恐,人一下子木住了。
“再问一遍,将你的同谋,与兴兵反叛的过程给我一五一十里说出来!”我冷冷地喝问道。
“我谋事不周,合该有此败绩。今日有死而已,不必废话!”梁晶将头一扭,决然说道。
“你妻、子皆在舆国,纵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他们想想,难道要他们为你陪葬不成?”我厉声喝问道,“只要你愿如实招来,张某担保不会伤及你的妻、子。”
“哼!”一声冷哼,梁晶头也不转。
“右将军大人,曲某愿说,曲某愿说……”一旁的曲风忽地开口,神情激动地说道,“梁贼叛乱之经过,罪臣知道十之七八……”
“你……”梁晶猛地转头,怒视曲风,眼中的厉色似恨不得将对方生吞下去一般。
“好!”我命士卒放开对曲风的摁压,沉声说道,“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若所说无虚,我可以免你死罪!”
“多谢右将军!”曲风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说了起来。
自陈登死后,陈族原先对广陵的控制力被大大削弱,梁晶便利用其郡丞的身份,以曹操将会封爵赏官为饵秘密游说广陵地将官,豪族。而这一切,早在5、6月前就已进行。但直到我军夺取广陵后。才迟迟发动叛乱。其实,这叛乱的准备早就已完成,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我军夺取广陵!
由此,不得不让人惊叹曹操的智谋深远。5、6个月前,他居然就已经料到我军会攻略广陵!
由于与梁晶关系莫逆,而且本身又是叛乱的首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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