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祖、蔡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张辽、贾诩偷袭寿春不成、反遭完败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诸位可知设计挫败贾诩者是何人?正是我主之军师将军徐庶徐元直。”诸葛亮点到了正题,“元直以寡敌众、以弱击强,而能大败贾诩,使数万曹军葬身寿春城下,曹操麾下大将张辽更是战死当场。经此一战,足可见元直之才实不下于那以智计闻名天下的贾诩。试想,以徐元直如此多谋善略之人,如若当真设计刺杀刘荆州,岂会给刺客留下什么‘计划绢书’这样地物事?口授计划,岂不比这绢书安全许多?况且刺客行刺得手之后,为何不将这等物证湮灭,反而故意留在军兵擒拿时才吞咽下肚?即便要在匆忙中掩藏绢书,丢于火中焚毁岂不更加妥当?”
诸葛亮环环相扣、细致入微的分析,立即将厅中众人说得楞住了。自寻得这绢书后,荆州群臣几乎未曾怀疑过它的真伪,毕竟刺客隐藏得还是很巧妙的。其时,若不是蒯良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根本就不可能捕获到那些刺客同党。
“这……”
黄祖、蔡熏等人面色阴晴不定,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什么来。
“故而……”
诸葛亮从容自信也说道,“这所谓的计划绢书,根本就是刺客故意栽赃陷害之举。其目的,正在于引起荆州与我主之争。常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我两家两败俱伤,那幕后主使之人正可渔翁得利!”
“难道是曹……”
从事中郎韩嵩略一思索,愕然说道。
诸葛亮分析的如此明了,只要稍一思索,便很容易想到曹操头上去。毕竟,最忌讳二刘同盟之人,就是曹操。
“那刺客所用毒针上所施剧毒,正是由山越族独家调配而成,而如今山越已归刘备治下……”
蔡瑁阴恻恻地说道, “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蔡督所说针毒之事,亮已有所耳闻……”
诸葛亮客气地回道,“山越归附我主麾下不假。蔡督可能亦知我军中有一旅之师皆是由山越族人组建而成,名曰无当飞军!飞军士兵所用弓弩之上,皆涂抹剧毒,或与刺杀刘荆州之毒属于一类!”
蔡瑁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先前张平南率军会同荆州大军讨伐孙氏之时,飞军亦曾出战,并屡与孙氏兵马交战,并有三一之数的飞军士卒阵亡失踪。其间,恐不免有随身携带、用以涂抹箭矢地毒药,为外人所获。”诸葛亮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
蔡蹭眼中精光微闪,仔细地打量着诸葛亮。蔡瑁多年前就已认识诸葛亮,但眼高于顶地他当时根本不会将这个弱冠少年看在眼中。
但此时此刻诸葛亮的表现,却令蔡瑁吃惊不小……诸葛亮口才出众,头脑更是灵活异常,只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刘备的刺杀嫌疑洗脱大半。一旁的蒯良面色不变,仿佛对诸葛亮游说地结果丝毫不感奇怪,但其眼中也隐隐现出赞许之色。孙乾同样对诸葛亮的表现不感惊异。乐得做个旁观者。当日从寿春出发时,刘备曾经交代过孙乾,此次襄阳吊唁之行若遇异端,可由诸葛亮临机应变。其实刘备对诸葛亮地才能非常放心,但因其年龄过轻,考虑若以诸葛亮为吊唁正使,必会子荆州群臣以不敬亡者之感,故而才特意安排孙乾为正使。诸葛亮为副。
“此皆你一面之辞。又无证据,如何能令人信服?”典学从事王粲驳斥说道。
“王从事,亮有一疑惑,还请大人解答?”诸葛亮在荆州呆了7 s年。与蒯氏兄弟等荆州重臣又多有往来,故荆州群臣多半都认识。而且他记性又极好。有过目不忘之能,此刻见王粲相质。立时就能道出其名来。
“你说!”王粲倒想看看诸葛亮想以什么来说服自己。
“我主与刘荆州可有私仇?”诸葛亮淡然说道。
“……”
王粲默然。
“虽无私仇,但刘备觊觎我荆州久矣,刺杀州牧大人,必是为谋取我荆州!”功曹从事宋忠冷声接口说道,“谁不知刘备又枭取天下之心?”
“敢问宋从事何以知我主有觊觎荆州之心?”诸葛亮依然平静说道,“而今许昌曹操行将枭取河北,袁氏业已岌岌可危。
曹操与我主乃为死敌,必欲除我主以后快。我主所以能与曹操成僵持之局,一者因关君侯、张平南率军中虎贲死抗曹军,二者更是因我主与刘荆州有攻守之盟。而今我主虽拥五郡之地,但比之曹操,则实力逊色多矣。”
顿了顿,诸葛亮继续说道:“若与荆州和睦,则可使强曹不敢侧目;若与荆州相争,则难免为曹操所侵。孰可为,孰不可为,亮一介平庸尚且知晓,何况我主乎?再者,即便刘荆州亡故,我主便可取得荆州么?厅中诸公,皆荆州股肱之臣,亮请问,有几位愿意接纳我主为荆州之主?荆州士族名流又有几人愿侍奉我主?百姓又如何?”
“刘备何人,我荆州岂能容他?”蔡和大声叱道。
“诚如蔡将军所言……”
诸葛亮并未动怒,淡然说道,“既然荆州上下皆不愿接纳我主,我主若要出兵荆州当费时几何?且同宗相侵,必失人心民望。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皆利荆州而不利我主,不战亦可预期胜负。”
“综此种种,试问我主为何要行此不仁不义、不明不智之事?”诸葛亮恳切地对厅中荆州群臣说道,“曼说我主根本无有此心。此次击灭孙氏之战,张平南率军奋力死战,却不占寸土,何也?皆为维系两家之好,使同盟之谊得以延续,令曹操不敢南觑我两家……”
诸葛亮的一番陈辞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说服力极强,荆州群臣多半被其说动,凝神思索了起来。
“既有心维系与我荆州之好,为何那甘宁三番两次挑衅于我?”黄祖尤自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据亮所知,甘宁将军似与黄将军有些私怨,或许心下有些不忿,故有此举……”
诸葛亮和声解释道,“张平南已就此事告诫过甘将军……”
诸葛亮话说到这里,黄祖也不便再纠缠什么了。毕竟荆州群臣皆知黄祖与甘宁地那些私人恩怨,再纠缠下去,丢得就是黄祖自己的脸。
“张飞虽未占豫章诸郡土地,但未必没有此心……”
蔡瑁冷冷说道,“当日我率大军攻克庐陵新兴县时,曾寻获一封绢书。那绢书正是张飞令孙家残逆向其归附的劝降书,这你又如何解释?”
“蔡督,如此重要文书,孙氏岂会轻意拉下?”诸葛亮正色说道,“这分明就是离间之计,意欲分化我两家,甚至内自相斗。其时惟有如此,孙氏才有扭转乾坤之望。孙氏亡臣周瑜极擅诡谋,此计必由其所出。亮甚至有些怀疑,此次刺杀刘荆州之谋,亦可能是其死前遗计……”
不得已,诸葛亮只好将亡故的周瑜也拖了出来。至此,厅中众人再无可辩驳。诸葛亮以一己之人,成功说服数十名荆州重臣、宿将,消除了刘备的刺杀嫌疑!“如今冰释前嫌,正是再好不过!”一直沉默的蒯良开口说道,“如今主公骤逝,军民惊惧,正是我荆州危急存亡之际,许昌曹操极可能乘机来攻。
曹军残暴贪婪,天下皆知,徐州数十万亡魂即是明证。若荆州为其所下,非但田舍财物难以保全,荆州百万子民性命更是难存!能维系与刘皇叔之盟,于我荆州极利。”蒯良特意提及“田舍财物”和“性命”,目地非常明确,正是为了提醒蔡瑁。这一招果然生效!蔡瑁面色不住变化,小半晌后,点点头说道:“吾亦信刺杀主公之事,非刘皇叔所为。先前心中气愤,言语有些无状,还望勿要见怪!”
“蔡督忠挚之士,正因心系刘荆州才有如此真性情之举,我等敬佩尚自不及,何敢言怪?”孙乾见诸葛亮成功化解危机,心中喜悦,接口说道。
“恩……!”蔡瑁满意地点点头,沉声说道,“为今当务之急,一者为寻觅刺杀元凶,为主公报仇血恨;二者则需尽快稳定荆州形势,以防外敌觊觎……”
“蔡督所言甚是……”
宋忠等人立时附和说道。
“这寻觅元凶之事,可命人加紧进行!”蔡蹭完全将自己当作了主事之人,大咧咧地说道,“但最要紧地,还是稳定荆州军心、民心!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荆州若不能速立新主,难免生出祸端!诸公有何高见?”
“德珠,主公丧期未了,此时谈及策立新主之事,未免有些不敬主公!”蒯越明了蔡瑁心思,冷声阻止道,“更何况,大公子为主公嫡长子,继荆州牧之位理所当然,有何‘高见’可询?”
“大公子继位?是主公之意,还是你异度兄之意?”蔡瑁冷笑说道,“其实,主公早有继嗣文书……”
“什么?”捌越眉头一蹙,失声说道。
厅下,孙乾与诸葛亮静静地留意着即将发生了继嗣之争!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章
十二月初一晚,消歇了半日的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飞雪飘飘,寒风呼啸,格外凄寒。襄阳,南城馆驿的一间房内,诸葛亮临火盆而坐,借着火光阅览着一册简书。
“嗬……!”忽地轻叹一声,诸葛亮垂下手中简书,凝望着盆中炭火,出起神来。
“孔明,安歇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便听到孙乾的声音。
“是公佑大人啊,亮尚未安歇……”
诸葛亮应了一声,起身开门,将孙乾迎入房中。
“孔明晚间亦不忘勤读诗书,着实令人钦佩……”
孙乾看到被诸葛亮摆置在火盆旁的简书,笑着打趣道。
“公佑大人取笑了!左右无事可做,又不愿如此早地就寝,便以此消磨时间罢了……”
诸葛亮摇了摇头,微笑回道,“公佑大人可是有事?”
“恩……”
孙乾点点头,在火盆旁坐下后,语调有些沉重地说道,“孔明,未曾想到,刘荆州继嗣之争竟如此激烈……”
“是啊!”诸葛亮轻叹口气说道。
今日州牧府议事厅之上,围绕刘琦、刘琮谁将继承刘表之位一事,荆州群臣争辩得不可开交,大有剑拔弩张之势——以蒯良、蒯越为首的一部分人以立长不立幼之由,主张由大公子刘琦继位,并道自古废长立幼之行径,必自生乱。以蔡瑁、黄祖为首的另一部荆州将、官则强调必须由二公子刘琮继位,并道刘表曾留下继嗣文书,若不遵从文书行事。便是故意违逆刘表之命。蒯越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继嗣文书”,认为必是由蔡瑁伪造。
但蔡瑁却的的确确拿出了一绢继嗣文书。蒯越仔细辨别后,不得不承认确是刘表字迹,但同时他亦辩解道,刘表生前从未流露出废长立幼的意思。更何况,刘琮年齿尚幼,以一不足十岁孩童之身,如何能够承担起守牧荆州的重任。蔡瑁大笑反驳。道刘琦资质平庸、性格懦弱。根本无法担当起荆州牧地重任。反之,刘琮年齿虽幼,却聪明过人,日后必可成荆州雄主。黄祖等人亦尽皆附和蔡瑁。主张应由刘琮继嗣。其时,蔡蹭、黄祖等人高谈废立之事。根本不将刘琦放在眼中。至最后,双方闹的不欢而散。搞得原本有意吊唁刘表的孙乾、诸葛亮两人也尴尬不已……“依今日情况看来。荆州恐怕难免一乱啊……”
孙乾不太乐观地预测道,“若如此,岂不正给曹操以可乘之机?”
“……”
诸葛亮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没有说话。
“孔明,你以为刘表二子中,谁将得荆州牧之职?”孙乾抬头看向诸葛亮,询问说道。
“此事有些难断……”
诸葛亮眉头微蹙回道,“原本长子刘琦继荆州牧一职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不想蔡蹭手中居然有封继嗣文书!”
“孔明,你以为那封继嗣文书是真是假?”孙乾点点头,略一思索后问道。
“十之八九为假!”诸葛亮肯定地说道,“刘表虽年过六旬,但无病无疾,身强体健,绝非两、三年内亡故之相。如此情形之下,岂会留下什么‘继嗣文书’?况且以刘表纵横朝堂、荆襄数十年的阅历,难道不知废长立幼的危害?但蔡瑁即敢以此绢书欺瞒子柔、异度二位大人,必是有所依仗。伪造此书之人,必极擅摹仿刘荆州字迹,故连异度大人也分辨不出。据亮昔日所闻,荆州典学从事王粲王仲宣,便是一位擅长临摹他人字迹者!”
“既如此,何不提醒蒯别驾昆仲?”孙乾略显疑惑地说道。
蒯、蔡二系中,明显是蒯良兄弟一派对刘备方更为友好些。先前助孙乾、诸葛亮洗脱刘备刺杀主谋之嫌,便是可见一斑。若能协助蒯氏兄弟掌荆州大权,显然对刘备一方更为有利。而相形之下,蔡瑁则重利而轻义,且目光短浅,若由其得势,他日维持与荆州的盟约恐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
诸葛亮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笑道,“公佑大人以为子柔、异度两位大人没有看出此文书地真伪么?”
“孔明是说蒯别驾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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