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玻璃窗上的蒙蒙雾气，林若飞的眼神也逐渐迷离。
楼下，李子怡仰头望着窗口，嘴里呼出的白气凝结，握在手里的手机僵硬。
“……不用了，这次我懂。”
☆、第二十八章 归巢
天台已被积雪铺盖，虽然在地上垫了好几层毛毯，但凉意依旧直透入背脊，更有凛冽的冬风在脸上吹刮，照在身上的阳光丝毫不觉温暖。
林若飞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寝时，阳跃走上了天台。
碧绿的眼眸不再放射光彩，高挺的鼻梁也略显萎靡，阳跃走到林若飞身前，掏出了一碟光盘：“渣子，里面是「射雕侠侣年代记」的正版UMD，送给你了。”
“啊？真不巧，我昨天刚买了。”林若飞扬扬手里的PSP回道。
“你就不能假装没买过么。”阳跃的声音死气沉沉。
“呃……”林若飞放下PSP，脸上作出惊慌的表情说，“哎呀不好了！我的「射雕侠侣年代记」突然找不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昨天才买的正版这么快就不见了，好难受啊好难受，谁来救救我！”
“幼稚。”阳跃摇摇头，把光碟扔给了他，然后就地躺下。
林若飞拿着游戏，满脸好奇：“哟，小贱，看你这样子，是放弃许翌了？”
“我原本就没想得到他。”阳跃闭上眼，叹道，“虽然我很羡慕你的勇气，但并不代表我认同了你的做法……我始终相信，只有放手才能让彼此幸福，你还年轻，等你成熟一点就会明白，其实放手需要更多的勇气。”
“是是是，多谢老爷爷教诲。”林若飞学他闭上眼问，“那你不会再插手许翌的事了？”
“……”阳跃又叹了口气，“你还想对付翌？弄伤他一条腿还不够？”
“嘿，原本是够了的，但谁让我哥喜欢上他了呢，就凭这一点，不把他毁得一干二净，消不了我的心头之恨啊。”
“……”
阳跃睁开眼，站起了身：“你是不是男人啊！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和翌公平竞争么？这样为了爱情不折手段，你自己觉得光彩么？”
“要是公平竞争能赢的话，我还用得着费劲心思搞那么多事么？！”林若飞也跳了起来。
“人渣！我真傻，竟然妄想跟你这种败类讲道理！！”
“贱人！你又犯病了，你妈叫你回家吃药啊！！”
“把光盘还回来，我的游戏不是设计给人渣玩的！”
“哈！正好我自己的找到了！你不让玩我就偏要玩，而且要狠狠地玩反复地玩！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满足你这个小贱人的！”
激情的争吵燃烧了整片天台，融化了冰雪，喝止了冷风。
显然，怒火和矛盾才是他们两个交流的最好方式。
…………
许翌的手术结束了，但林修翼仍旧每天来回奔跑探望，他们的感情持续地升温，如果不是许翌行动不便、身体抱恙，林修翼的最后一道防线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林若飞到医院看过几次李子染，他其实伤得并不重，医生诊断过没有骨折，没必要长期住院，但李子染却坚信自己被林若飞打残了，非要住院治疗不可。
对于这种被害妄想症患者，医院自然是来者不拒的。
每次经过许翌病房时，林若飞都会涌起强烈的醋意，想冲进去干掉他。
但他和哥哥越亲密，林若飞就越是无从下手。
这无从下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上次花费了两个月时间谋划的计策，虽然重伤了许翌，却也大大促进了哥哥和他的感情，林若飞可不想再犯这种错误。
他也开始明白，伤害许翌并不能让哥哥回到自己身边，因为问题已经不出在许翌身上了，而是哥哥不爱他，或者说不再爱他。
所幸这醋没吃多久，寒假就来临了。
…………
对于年少贪玩的男孩子来说，离家在外思乡的日子是很少的，毕竟自由的生活更让他们向往。
但飞翼兄弟却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了，哥哥是因为思念父母，弟弟是因为——家里没有许翌。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林若飞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因为直到几分钟前，许翌还拖着石膏腿在候机厅和哥哥甜言蜜语，差点就跟他们一起回S市了。
“等我在家把哥搞定了，回学校有你好受的……你好受的……好受的……受的……”林若飞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痛苦的日子暂时中止了，他要在这段没有干扰的时间里征服哥哥。
下了飞机，老远便看见出口处焦急等待的父母，林修翼率先冲了上去。
跑到父亲林欢面前，林修翼的眼圈立马红了：“爸，你白头发怎么又多了？人也瘦了，工作还是那么辛苦？我在北方寄给你的补品没吃吗？你……”
母亲沈菱的眼泪早已飚出，不等小儿子慢悠悠地晃荡过来，快步上前一把搂住了他。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受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脸色这么苍白，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啊！我说什么来着，不让你们跑那么远偏要去，现在你开心了？！”
“我哪里受了什么时候受了我不可能会受的！！”林若飞嘶声哀嚎。
…………
回到家的第二天，他便被沈菱的营养补品撑得鼻血狂飙，证实了他虚不受补的瘦弱体质。
由于林若飞在娘胎里把哥哥的营养都抢光了，所以幼时的身体素质始终比哥哥强健许多，如今却完全颠倒过来，显然是他不爱惜身体的后果，这让他免不了被沈菱一番狠训。
但贪玩的心依旧改不了。
反正假期很长，有的是时间和哥哥增进感情，在学校憋屈了那么久，他首先要做的是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于是马上拨通了高中那群小伙伴儿的电话。
第一个打给的是周涛，这个S市第一中学的小霸王，林若飞自从进了大学以后就一直没跟他联系过，不知道现在混得怎么样了。
空号。
换号码了？
林若飞打给了另一个小小霸王。
“咦，小飞啊，你回来啦……啥，涛子？你不知道啊，他早退学了啊！”
“什么？！退学？为什么？”
“哎！他爸……啊，就是我们前任校长，贪污巨款被举报，抓牢里去了啊，涛子以前在学校惹了不少有钱的主，不退学的话肯定要被废了的。”
“窝里——那他现在的号码你知道么？”
“不知道啊……嘿，我说小飞啊，涛子已经失势了你还找他干嘛，现在S一中归我管，你跟我就好啦！我在酒吧呢，你过来啊……”
挂断电话，林若飞立刻打车赶到周涛家，但那已经换了住户，他搬走了。
再打电话给其他朋友，无人知道周涛的联系方式，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林若飞茫然地站在街头，满心懊恼。他知道，这一消失，他大概永远都联系不到周涛了。
手机突然响起，林若飞赶紧接听。
“若飞，你回S市了？”听筒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柔美动听。
“你是……”
“小坏蛋，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谢雨琪么。”对方笑了。
“……”
“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嗯，我回来了。”
谢雨琪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放弃林修翼？”
“嗯。”
“比我想的要久呢，好吧，我再等等。”
…………
除夕还未到，林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没有亲戚，但来来往往窜门送礼的客人却络绎不绝，不是林欢的下属就是他的生意伙伴，几天不到，收来的烟酒已经堆满了一个客房。
饭局更少不了，而且两个儿子回来了，林欢自然要带上他们去那些朋友面前炫耀一番。
沈菱唯恐他们要喝酒，只能跟上监督。
人员一到齐，林欢首先大手一挥，在朋友面前口若悬河地夸起林修翼来，成绩奖状班委什么的一个不落，巴不得这些朋友把他们的儿女一起叫来，和林修翼比一比，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厉害。
“哎哟哟，林老板啊，你的两个公子真是越来越帅了，小时候明明一个模样，现在可长得各有千秋了啊！”叔叔们眼睛放着亮光，丝毫没注意林欢讲话的重点。
“叔叔说笑了。”林若飞起身给那老板倒了杯酒，诚恳地说，“我们还太嫩了，真正的男人要到叔叔您这年纪，才有资格说帅呢，就像好酒，越酿才越香醇。”
“好！说得好！林老板真是不得了啊，有这么两个宝贝儿子，可比开一百家公司都要划算啊！来来来，两位公子刚好成年了吧，和叔叔们喝上几杯！”
沈菱一愣，赶忙起身劝阻，不料酒场比战场更危险，挡酒的人是最容易集火的，这些大老板都是个中高手，一见她来挡酒，便都将目标转向她，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她灌倒了。
“我滴菱姐啊……”林若飞悲伤地看着阵亡的母亲，心里却阴笑起来。
多好的机会啊，哥哥不会喝酒，如果今天能把他灌醉，说不定自己就可以趁他酒后乱性……
“木哈哈哈哈！”他双手叉着腰奸笑了。
…………
林若飞失策了，活泼的性格让他成为众老板主攻的目标，一开始林修翼还关心他替他挡了几杯，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行，立刻低调地躲在一旁吃菜菜，脱离战斗了。
“黄叔叔，喝啤酒行么，我——”
“不行！这大冬天的得喝白酒啊，再说啤酒是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我们老了，拼不了那个。”
“那我喝啤的，您喝白的。”
“那是看不起咱们啊！来，小少爷，我敬你一杯！”
“我还在长身体，我不能喝这么多……罗叔叔，我哥很能喝的，你去找他……哎，万叔叔，我也祝您天天大本营快乐向上，酒就不喝了吧……啥，感情深一口闷？咱这喝的是白酒啊喂……咕……”
劝酒的伎俩林若飞很擅长，但躲酒就不行了，以前和林欢出来吃喝，都是来者不拒强逞少年威风的，现在大学里半年多没碰酒杯，几番轰炸下来小脸已经红透了大半，菜都没吃上一口。
借开车理由坐在一旁的父亲林欢不但没有阻止，还不停地煽风点火。
“老陈老曾接着上啊，我家这兔崽子很能喝的，你们要连他都干不过可就丢人喽！”
“欢哥你是有多恨我啊……咕……哥救我……哥——咦？”
林若飞抽空看了哥哥一眼，不禁大喜——他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啊！叔叔们，我不喝了……我哥醉了，我……先送他回家。”林若飞赶忙推开围着自己的老板们向哥哥走去，谁知才走两步便被座椅绊倒，摔在了地上。
“急什么，你们三个都倒下了也没事，我会送你们回去的。”林欢大笑道，“你这几天给我多练练，臭小子就这一个特长，可不能荒废了。”
林若飞抱着胀痛的脑袋晃了晃，强打精神爬起身，摆摆手说：“要练有的是机会，今天……今天我……我先送哥回去……好不容易有这□的机会……欢爸别拦我……”
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他知道白酒的后劲正在一点点发作，再不行动以后就没机会了，于是不再搭理父亲，一把拽过哥哥背起，向酒店外奔去。
…………
S市前几天下了一场小小小小雪，地面只残留着点点水渍，丝毫看不见严冬迹象。
但南方湿冷的夜风还是让林若飞清醒了少许，大脑也因此阵痛起来。
“要打的回去么……倒数开始，的打的，的打的打的打的……”
林若飞背着哥哥胡言乱语了一阵，竟然有一瞬间短暂失忆，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
“我……对，我要占有哥……我要他……可是，哥在哪呢，他人去哪了……”
脖子上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背上的人儿忽然扭动起来。
“难……受……”林修翼轻声地呻吟着。
“什么……你说什么……你谁啊……”酒精已经烧过了林若飞的耳朵，正在缓缓吞噬他的理智，他走在路边的脚步逐渐摇晃。
“我想……吐……”
林修翼猛地从他身上跳下，冲进了一边的小巷子里，扶着墙大口呕吐起来。
林若飞被他挣脱的力道摔在了地上，瘫了好一会，耳边轰鸣的声音更大了：“我要哥……我要哥……”
缓缓爬起身，他踉跄着走到沉重喘息的林修翼身旁，抓住林修翼的下巴抬起。
“哥，你在这啊……”
“飞，是你么……你旁边那个人是……我？”林修翼擦着嘴边的脏污，半眯着眼回看他，也醉得不轻。
看见哥哥脸颊绯红的娇嫩模样，林若飞感觉自己的胸口炸开了，心脏剧烈地往外蹦跳。
好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哥哥，原来他们五官的区别已经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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