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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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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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和衣躺下,房东太太便来敲门,询问吃过晚饭没有,傅翊君连忙回答在外面吃过了。房东太太还在敲门,傅翊君只好过去打开房门,房东太太递给他两个菜馒头:“要真吃过了,就拿这当夜宵好了。”

  傅翊君道了谢,收下了菜馒头,房东太太满意地回去了。其实他晚饭根本没吃,倒不是没有钱,而是没有任何胃口。但照这样一直找不到职业,那点积蓄迟早要花光,想到这里,他又感一阵茫然。

  呆坐了一阵,又有人敲门,这次是房东,他拿着当天的报纸过来:“小傅,今朝的报纸上有几条招人工的,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傅翊君忙起身接过报纸,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房东转身要离开时,他又想起了什么:“俞伯,您整天看报纸,一定见多识广,想问您个事儿。”

  这样恭维的话估计人人都爱听,房东乐哈哈地问道:“啥事体?”

  “你听说过一个叫戴笠的人么?”

  房东一听,立刻做了噤声的手势,回身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这个名字,现在在上海滩是提不得的。”

  傅翊君也不是没有听过戴笠的名号,但毕竟都是道听途说,他想更进一步证实一下:“有啥提不得的?”

  “他是那些重庆分子的头头,老厉害的。去年那些银行血案,前几天霞飞路那个日本间谍的死,还有最早,那个汉奸市长被杀,都是他手下搞的。”房东压低声音:“这上海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他的人马,都是些不怕死的亡命徒。侬问这个做啥?”

  “没什么,随便问问。”

  房东看看他:“小傅,不是我劝侬,阿拉做小老百姓的,不该管的事体千万别管,这不开玩笑的,是要落脑袋的。”

  傅翊君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房东依然不放心,又叮咛了两句,方才离开。

  房东离开好久了,傅翊君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里的报纸已经被他下意识地攥成了一团。想来高锦杰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怎么也和重庆分子划不上等号,可那天晚上,自己明明听到他和赵纬说话时提及到了戴笠的名字,应该不会听错。

  黄昏时分,高锦杰驱车去乡村俱乐部,刚开出两条马路又改变了主意,来到百乐门,把汽车钥匙交给代为停车的侍应生后,步行去了傅翊君以前住过的那个弄堂。

  就在傅翊君离开的当天,考虑到对方压根不想看见自己,他便让秘书来过这里找人。秘书回来告诉他,房东说傅翊君早就搬走了。当时听到这个结果,高锦杰有几分失落,更有几分负气,不过一个床伴而已,走了便走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觉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几乎每天夜里,他都会梦到傅翊君,醒来后偏又想不起一丁点梦里的情景。他越来越肯定自己是想念对方的,而且这份想念在与日俱增,莫非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么大的上海,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薛明骅离开后,傅翊君在这里已经没有朋友,也就无从打听,原来的戏班子他是不可能回去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来问问那个俞姓房东,或许他们能知道一些傅翊君的消息。

  带着这样的心态,高锦杰敲开了那个陈旧的院门。来开门的正是大正。有几次在下班时间,他碰到过这人推着脚踏车,和傅翊君一起离开工厂。他以前只是有些呆头呆脑,怎么如今连行动好像都迟缓起来了?

  “大正,是谁啊?如果是找房子的,就告诉他这里没有。”房东太太正在水池边淘米,随口问了一句。大正回过身:“姆妈,是高老板。”

  房东太太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把儿子拨到一边,把人请进来:“高老板,侬哪能会来这里?”

  不等高锦杰回答,她立刻大声把老伴叫了出来,让他赶紧去食品店买点熟菜回来,再买一瓶好酒,招待贵客。高锦杰急忙拦住:“别麻烦了,我来就问个事情,问完就走。”

  房东太太拉了老伴的衣服,房东会意地问了一句:“高老板不是嫌鄙阿拉粗茶淡饭不好伐?阿拉小门小户的,做出来的东西当然比不得你们大户人家。”

  别看房东平时少言寡语,什么事儿都让自己老婆出面,这一开口,还真让高锦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讪讪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客气了。如果不是侬出面,大正还关在日本人那里,都讲大恩不言谢,这一顿饭阿拉还是请得起的。”

  提到大正,高锦杰终于有了岔开的话题:“大正这是怎么了?”

  房东看了一眼坐在屋子门口的儿子,长叹了一声:“从宪兵队出来就这样了,医生讲是被日本人打坏了脑子,大概也治不好了。老早虽然不灵光,起码还有侬收留他,现在真成了废物了。”

  听完这句话,高锦杰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环顾一下这个院子,还没有他在愚园路那处房子的四分之一大,看上去住了不下十户人家,楼上楼下的房间像鸽子笼一般拥挤杂乱,凉台上横七竖八地挂满了洗好的衣物,有几件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我想,复杂的工作他做不了,在车间扫地还是可以的,不如明天就让他回工厂,我叫人安排,工钱照旧。”看老两口激动的样子,高锦杰怕又听到那些肉麻的感激之词,在他们开口前问道:“你们知道翊君的下落么?”

  老两口相互看了看,正要说什么,大正大声喊了一句:“我晓得,小傅就住在我家里。”

  在房东两口子交换眼神的时候,高锦杰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是翊君不让你们告诉别人他住这里的?”

  老两口连连点头。

  高锦杰长吁一口气:“那待会他回来,也别告诉他我来过了。真想报答我的话,就答应我。”

  老两口又相互看看,点头同意了。

  “也别让大正说漏嘴了。”

  “阿拉晓得。高老板,侬寻小傅是不是他欠了侬钞票?”房东太太问了一句。高锦杰苦笑一下:“是我欠了他东西。”

  房东太太一脸的不理解,想不出一个有钱有势的老板能欠工人什么,高锦杰趁机连忙告辞。

  走出弄堂,太阳已经隐没在对面的建筑物后面。高锦杰在那里站了一会,终究不甘心地进了斜对面的那个小点心店,坐在临窗的座位上,要了一碗酒酿圆子,却连碰都没有碰,两眼直盯着弄堂口,直至暮色四合,路灯亮起,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二十四、原本想着只要远远的看对方一眼,知道他没事,这悬着的心就会放回去,可是看见那个消瘦疲惫的背影消失在弄堂口,高锦杰却愈发觉得没着没落起来,于是便毫不迟疑地出了点心店,快步穿过马路,跟着进了弄堂。

  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傅翊君根本没有在意,还稍稍往旁边让了一下,谁知那人走过来径直拉住了他的手:“翊君。”

  那人的手温暖而有力,傅翊君不由怔了一怔,等他回过神想甩开对方却被抓得更紧,而且被他这样紧紧拉着又走了出去,来到弄堂口的路灯下。

  “吃过晚饭了吗?”

  傅翊君摇了摇头,不管高锦杰如何让他失望,他依然无法对着他撒谎。

  于是高锦杰带着傅翊君又回到刚才的点心店,给他要了一碗辣肉面:“你怎么瘦成这样,都快脱形了,是没钱了?找到工作没有?”

  傅翊君没有说话,且自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他,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高锦杰也不再说什么,坐在他对面,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吃了不到半碗,傅翊君便没了食欲。他轻轻抬起头,扫了对方一眼,发觉高锦杰没有了以往那副光鲜整洁的模样,看上去疲惫憔悴,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前额上,眼睛周围也有了黑眼圈,下巴上一圈粗硬的胡茬,不知道几天没刮脸了。他心底升起一股酸涩,嗓子也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转念又开始鄙视自己,他现在这副样子不是自找的么,干嘛还要心软。

  看傅翊君放下筷子,高锦杰掏出钱夹,摸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拉起他出了面馆。本打算回百乐门去开车,想到傅翊君那倔强的脾气,半途跳车的事情八成都能做出来,便改了主意,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全然不顾对方的挣扎,紧搂着他的腰,强行带着他坐了上去。

  回到愚园路,高锦杰直接把人拽上了二楼卧室,扔了一件睡衣给他,又拉着人进了浴室,在浴缸里放上水后便转身离开,从外面带上了房门。傅翊君一动不动站在浴室,内心又是一片茫然,眼看浴缸里的水就要填满,水汽蔓延上来,这才慢慢脱下身上的衣服,坐进浴缸。

  等傅翊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高锦杰也已经换上了睡衣,拿过一块大浴巾给他擦干头发上的水滴,这个过程中他忍不住在对方发心吻了吻。傅翊君明显地僵了一下,高锦杰扔下浴巾,捧起他的脸,在他有些暗淡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迷茫,几分憎恨还有一丝的委屈。高锦杰只感觉心脏处仿佛挨了一刀,生疼生疼的,他用手掌盖住傅翊君的眼睛,亲了亲他的嘴唇,抱起他放在身后的大床上,盖上被子:“遇到你之前,我去了你房东那里,跟他说好了,让大正明天就回工厂。”

  “哦。”这是今晚,傅翊君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一个字,还是让高锦杰稍稍有些安心。他揉了揉傅翊君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关上台灯,躺了下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傅翊君起来,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看看墙上的挂钟,居然都九点多了,记忆中几乎没有睡过这么晚,大概是最近真的有些身心俱惫的缘故吧。

  他穿上拖鞋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就看到高锦杰站在楼下的车库前,和正在擦车的赵纬说话。高锦杰微皱着眉头,神情似有些不耐烦,赵纬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正想换个角度,看得更清楚些,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阿芬来送早餐了:“傅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傅翊君整整身上的睡衣:“这些天,他有没有为难你?”

  “你是说二少爷?倒没有特别为难我,你走的时候他也在家,怪不到我头上。不过,还是脾气很大,动不动就摔东西。这点倒是和老爷很像。”

  傅翊君轻轻笑了笑,转头再去看窗外,那里只有赵纬一个人在继续擦车。已是四月下旬,外面春光明媚,法国梧桐早就长出了新叶,到处一片翠绿。傅翊君推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方转身去了洗手间。

  吃罢早饭,高锦杰也不和傅翊君商量,带着他去了南京路的裁缝店,从里到外做了给他几身衣服,西装夹克猎装都有,甚至还做了一身骑马服。这期间傅翊君一直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任由他和裁缝摆布。

  出了裁缝店,高锦杰开车到霞飞路,停在上次他们喝咖啡的那家店门口:“进去喝杯咖啡吧。”

  傅翊君坐着没有动:“你今天不用去工厂么?”

  “你是想问大正的事情吧,打个电话就解决了。”

  傅翊君不再说什么,推开车门径直进了咖啡厅。

  阳光从宽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咖啡杯上的热气袅袅弥散,鼻息间是咖啡特有的醇香,依然是上次的那个座位,依然是顾客寥寥无几,只是两人都有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沉默地喝了一会咖啡,高锦杰轻声道:“过两天,我们一起去郊外骑马吧,就当是陪我散散心。”

  良久,傅翊君才微微点了点头。

  过了几天,裁缝店如约送来定制好的衣服。到了礼拜日,两人一起来到郊外马场。在更衣室换上骑马服刚一出来,迎面碰到几个人过来,唐生明和宋岩都在其中。高锦杰懒得理宋岩,和唐生明打了个招呼。唐生明微微示意了一下,高锦杰便让傅翊君坐在凉棚那里,先喝杯咖啡,自己跟着唐生明走到一边。

  “小杰,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唐生明看了傅翊君一眼。

  “玩玩而已。”高锦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下个月我打算举办一场家宴,到时你也来吧,我给你多介绍几个人认识,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门路。”唐生明诚恳地道。

  高锦杰用马鞭在手心里敲了敲:“行啊。”

  两人说话间,只见宋岩坐在了傅翊君身旁,也要了一杯咖啡,高锦杰不由皱起了眉头。

  “看你紧张的样子,不是玩玩那么简单吧。不如你带他一起来好了,要不总有人想给你介绍伴儿。”唐生明忍不住笑道。

  高锦杰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睛一直盯着凉棚那边,只见宋岩凑到傅翊君跟前,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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