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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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晨曦-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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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晨曦没有动茶杯,他不确定日本人的茶能不能喝。无事可做的他再次打量起这间客厅。西面是通向二楼的环行楼梯。东首有隔间,隔间用日式大移门隔开,移门上绘有极写意的山水牡丹图。门旁有个中式花梨木挂架,挂架格中摆了几件古物,青釉褐彩鸡首壶,祭红釉天球瓶,天蓝釉龙纹统瓶。这位日本少佐喜欢中国物品,这些古物不知是怎么到他手里的。南墙上一裱诗词引了柳晨曦注意。那是杜甫的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他不知道伊藤健一是否真的看明白了这句诗。
  
  正当柳晨曦环视房间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柳晨曦听到门口有人在行礼。他猜是伊藤健一回来了。柳晨曦站起身,回首时看到伊藤身着军装走进客厅,他先点头示意:“伊藤先生。”
  
  伊藤健一走到柳晨曦身前,脱下军帽:“柳医生,很久不见。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你二弟的事,真是非常遗憾。”
  
  伊藤先坐回沙发。柳晨曦也坐了下来,他在伊藤的白瓷茶杯里倒上茶。伊藤健一那双鹰眼始终直勾勾地望着他,
  
  许久,日本人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不太好看,但下章挺不错。




36

36、第二十六章全 。。。 
 
 
  第二十六章
  
  柳彦杰被多次审问后,终于上了特区法院。在待审室,西洋警察送进来一些点心。在警察进出房门的一刻,柳彦杰看到门外焦急等待的柳晨曦。
  
  下午三点开庭,一切都顺利地有些反常。法庭上问得仍旧是柳彦杰回答了几十遍的问题,最后法院同意了保释。由两位华董做铺保,夜里,律师把柳彦杰保释出来,并取回被警务处保管多日的怀表。从法院出来后,柳晨曦是第一个上前拥抱他的人。柳晨曦很激动,他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专注地看着他。柳晨曦说他瘦了,他倒觉得柳晨曦憔悴了不少,眼中有血丝,双颊也陷了下去。一周前的柳晨曦是健康而又精神的,柳彦杰觉得对不起他。
  
  这天,柳彦杰还见到了育婴堂的主任、周景,以及商场上的一些朋友。大家簇拥着柳彦杰,欢喜地上金陵酒家吃了顿晚饭。
  
  柳彦杰没见到白凌桀,周景解释他在家里养伤。柳彦杰这才知道白凌桀这几天的事。“上海最近很乱,他可能有危险。你要是把他当朋友,就多关心一点。”柳彦杰嘱咐周景。周景已经结了婚,家是最重要的。他要是能好好把握与白凌桀之间的尺度,那最好,每天避着白凌桀不见面,和坐牢一样,柳彦杰觉得没有必要。
  
  主任是个很坦诚朴素的中年人,看得出他喜欢柳晨曦就像喜欢自己的儿子。不知为什么柳彦杰面对他有种女婿见丈人的感觉,明明面对父亲时从没这样的想法。他自嘲得笑自己。主任说柳彦杰这次出狱,是有福星高照,是年初那时为老百姓筹米回的善报。柳彦杰其实不信神佛,但话从主任嘴里说出来,柳彦杰却觉得可能真有菩萨在天上看。
  
  柳晨曦这个晚上很安静,默默地替他夹菜。他的微笑总是浅浅的,带着一种他熟悉的宁静,偶尔出神的注视着某处,柳彦杰敏感地察觉他有心事。
  
  “怎么了?”柳彦杰轻声问。
  
  “没事,”柳晨曦说,“吃菜吧。”
  
  夜里,柳彦杰回到家。小人还没有睡,美娟在沙发上逗他玩。看到柳彦杰,小人开心地从沙发上滑下来,摇晃着跑向柳彦杰。柳彦杰将他抱起来,在小脸上亲了一下。几日没有刮的胡渣刺在小人嫩脸上,小人也不觉疼,只是咯咯咯地笑。
  
  洗了澡柳彦杰坐在自己床上。身边,柳晨曦正摆弄一对金黄的钥匙扣。自从柳彦杰为他配了白楼的钥匙,柳晨曦就说要配上钥匙扣。柳晨曦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将其中一个递给柳彦杰。
  
  “给我串钥匙?”
  
  “我们一人一个。有刻了字。”
  
  柳彦杰将它放在灯下看,环上刻了英文,字体很花哨,他多看了几眼看出是together。“洋文?”他又问:“你那个上面写了什么?”
  
  “Forever,”柳晨曦将钥匙扣递来给柳彦杰看,“一个月前我去逛南京路的百货店,看到银楼有给印字的,觉得蛮有意思,就订了两个镀金的钥匙扣。里面的师傅问我要印什么,我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就让印了这两个英文。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柳彦杰爱看他说这话时有些腼腆的表情,那对黑眼睛里有朦胧的水汽,又跳跃着爱慕的火苗,让人看了砰然心动。他故意问:“你说它是不是像戒指?”
  
  “你不要乱想。” 
  
  柳彦杰注意到他好看的睫毛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我发现,我们的确还少两枚戒指。”柳彦杰靠近他,把钥匙扣套在手指上。
  
  “有戒指也不能戴,”柳晨曦笑他。
  
  柳彦杰并不想马上拿下。“我很喜欢,”柳彦杰凑上去,吻上他的嘴唇,“谢谢。”
  
  “我也喜欢,”柳晨曦回吻了他,“虽然是迟到的话,但我还是想和你说‘生日快乐’!”
  
  晚上熄了灯,柳彦杰躺在床上,他想和柳晨曦做,但柳晨曦没有那意思。他搂着柳晨曦安稳地睡了一觉。这是他这个礼拜睡得最安心的一个夜晚。
  
  接下去的一个月是柳彦杰最忙碌的一个月。他先去白家探望了受伤的白凌桀。白凌桀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周景有时会过来看他。这个男人是经历过风浪的,懂明哲保身,他在家中静养,不立刻在外露面,是稳妥的办法。虽然柳彦杰仍受到南京方面的庇护,但赌场还是要在法院规定的日子里关闭。原先赌场中的伙计需要花功夫遣散。一些能干的小伙儿,柳彦杰把他们安排到了锦绛堂,另一些结算了工钱,让他们离开了。伙计们走得时候还有些不舍,做了几年的活儿,柳彦杰待他们不错,说什么都还是有感情的。
  
  劳勃生路在日本人与市长的干涉下清静不少,部分烟窟妓院都关了门。柳彦杰考虑把原先的华丹医院整理干净,交给柳晨曦让他重新开医院。这是大事,如果真要做起来,他一定会协助柳晨曦。另外,柳彦杰决定再多去老城厢外的锦绛堂看看,以后就要靠那边维持日子了。
  
  每周日去礼拜堂仍是必须的事,纪牧师是他最常拜访听道的人。从法院出来后,他就找过纪牧师,教堂神圣、肃穆,有种宁静的气氛,让他感到心静,好多耿耿于怀的事就在那刻消除了。
  
  柳晨曦和陈衍仪订了亲,十一月他们就要结婚。上周柳晨曦去南京路买戒指,听说只订了一枚钻戒。柳彦杰倒是比他用心,四月就让工匠做了新家具,都是上好的黄花梨,再过两个月准备搬进柳晨曦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结婚的原因,柳晨曦最近总是不太愿意与他做亲密的事。
  
  一晃到了炎热的八月。天没有大亮知了已经在枝头吱吱地叫唤。八月热得干燥,好多天没有下雨,听说农村的庄稼已经遭了旱。粮食又要涨价了。
  
  中午从医寓传来消息,说二娣要生产。陈琦急急忙忙向柳彦杰告假。柳晨曦说要和陈琦一起走,柳彦杰不放心也跟去了。
  
  早晨柳彦杰洗过澡的身体又开始发汗,汗水黏湿了背脊的衬衫。下了车,陈琦不停地向二楼张望。柳彦杰让他上去,他又踌躇起来。拉了拉整齐的白衬衫,又拢拢头发,陈琦老实的脸上混杂着欣喜与紧张。二楼走道里传来婴儿有力的啼哭,陈琦愣了一下,突如其来地惊喜涌上这个年轻男人的脸庞,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病房里,二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护士将一个幼小的生命轻轻地放在她身边。二娣额头上的发湿漉漉的,领角耷拉在脖子边,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她的眼神却闪亮而温柔,喜悦地望着她与陈琦的孩子。老胡也在。老人咧开嘴笑,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还不能睁眼的小人。
  
  “陈先生,恭喜你,是个健康的男孩。”护士对陈琦说。
  
  “谢谢,谢谢!”陈琦极是激动,他手足无措地不停向病房里的医生护士们鞠躬。
  
  柳彦杰能从陈琦眯成缝儿的眼里看到对今后生活的希冀。柳彦杰看着陈琦抱起那软绵绵的孩子,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研熙时的情景。他那时的心是在潮湿地里翻滚,像掉进了泥沼,难以呼吸般的难受,何曾感到陈琦那样的幸福。如今却不同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柳彦杰又正视自己拥有的一切。他望向此时站在身边的柳晨曦。那双弯月似的总是闪动温情的眼睛,迷人的嘴唇,潜藏在深处善良的心,它们用自己的感情抚平了他的伤痛。从柳晨曦回上海的那天起,柳彦杰的生活改变了。
  
  仿佛注意了柳彦杰的注视,柳晨曦走近他,笑着说:“陈琦做爸爸了,看把他高兴的。过几天我们一定要问他多讨几个红蛋。”
  
  “好。”
  
  柳晨曦把手搭在他的肩头:“研熙快要两足岁了。到时候,我们也办桌酒水,请熟悉的朋友们一起聚聚,送点糖果。”
  
  “我准备东西。”是该把过去遗失的都补回来,柳彦杰想。
  
  下午周景照例来医寓,从门口张华那儿得到二娣生产的消息,也凑热闹地冲上二楼病房。看到襁褓中的小人,周景嚷着上前要抱,被陈琦急急拦了下来。
  
  “你小气什么!我抱抱怎么了。明年我也要当孩子他爸了,就不能让我先练练?”周景笑呵呵地说。
  
  陈琦笑得憨,自豪地抱起小人,慢慢地放进周景怀里,嘴里还不断念叨:“小心,小心点。”
  
  周景把小人抱入怀里哄得开心。柳彦杰忍不住揶揄:“周景,明年是哪个明年?”
  
  “明年还能是哪个明年?就是明年,”周景怀抱着小人,抬起脸颇为得意地扯出笑容说道,“昨天我媳妇告诉我,她怀上了。”
  
  柳彦杰愣了愣。这是个好消息,柳彦杰却没觉得是喜讯。只是脑子里有了这件事,周景也要有小人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白凌桀。
  
  晚上回家,门口停了一辆很大的货车。工头撩开遮雨布,上面装得是柳彦杰为柳晨曦结婚定做的红木家具。六个身穿短卦的工人站在货车旁。工头说,他们是来送货的。柳彦杰想到三天前他们打来的电话,早上他还交代过刘福。陈琦的喜事一来,柳彦杰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柳彦杰立刻让王贵开门。柳家的下人们也出来帮忙。原先柳晨曦房里的家具在刘福安排下,被暂时安放在其他客房中。那两把柳彦杰十分中意的圈椅,也被搬了出来。看到它们从柳晨曦房间里出来,柳彦杰突然涌出一阵不舒服,就像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赶到了外面,从此没有了归宿。
  
  “放我房里去。”柳彦杰说。
  
  柳晨曦走上前,拦住了那两个下人,说:“这对椅子是新的,不必搬出去了。”他环视了一下屋子吩咐道:“放到那边窗台下。”
  
  下人们搬着椅子向两人张望。柳彦杰也朝柳晨曦看。
  
  “听大少爷的。”柳彦杰说。
  
  他们利索地把椅子放到柳晨曦说的位置上。全新的红木家具很快被工人搬进柳晨曦的房间。柳彦杰叫上刘福,让他包了几个红包。工人们走的时候,每人拿了一份柳家的喜钱。
  
  夜里,吃过晚饭,柳彦杰陪柳晨曦看新置的家具。雕云龙纹顶箱柜,柜子很大,能放上好几床的被褥。每道柜门中央都有精致的椭圆花型祥云龙纹雕花,铜配件也都是铮亮的。之前放圈椅的地方,改放了梳妆台。以后这房间里有了女人,梳妆台是需要的。椭圆的镜子,桌上两边各有两个小格抽屉,下面是五个大抽屉,抽屉上有月牙形的铜把手,所有的花纹都是对称的,底下的镂空方格脚踏也做得很漂亮。原先的床被换成了中式的月洞床,床柱刻满了四季花鸟图样,床围上则是精巧的暗八仙。床上已经铺上了草席,角落里还有美娟放的一床薄毯。
  
  床脚边点了蚊香,有淡薄的烟不时飘到床前,香味不浓,闻了倒还沁脾。乳白蚊帐被挂在垂着的银钩上,偶尔随着从纱窗透进的夜风轻轻摆动一下。
  
  柳彦杰站在床前,摸了摸月洞处牡丹的雕花。“晨曦,这些都是手工做得的活儿,木材也是上好的。柳家虽然失掉了一些生意,但婚事还是要好好地办。过些日子,我们再去饭店看看。”
  
  柳晨曦上前靠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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