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尴尬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你发酒疯吐了我一身,接着又弄脏了沙发和你自己的衣服。我看这样出去也实在不像样,干脆就把我们的衣服都塞洗衣机洗了,沙发的套子我弄半天没拆下来,所以还脏着呢……”
“所以……我们什么事儿也没有?”
“当然!”酒保大声说,“我直男三十年,天地良心保证没有碰过你!只不过夜里收拾完真的好累,就没给你穿衣服了,大家都是男人无所谓的嘛,是不是?”
他越说越小声显然对于“大家都是男人无所谓的”有点不自信了。
韶华于当然不能说不是。
但身体状况确实如酒保所说完全没有那啥过的异样感,所以昨晚应该真的只是他纯雷锋的义气了一把。
“不好意思误会了,真是谢谢你啊。不过昨晚送我回来是不是耽误你的工作了啊?”
“嘿嘿。”
韶华于懂他的意思,爬下床套上衣服裤子就去包里拿了钱递给酒保:“我知道你兼职打工而已,就不说客气话了。这些就当加班费。”
酒保特别爽利的收下钱:“谢谢!”
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烘干了,起床后酒保换上衣服就要走,韶华于拉住他。
“在这吃早饭吧,反正我也要吃的。”
“这样啊,那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韶华于摇摇头走进厨房打算煮两碗面,可刚要拿锅装水忽然发现锅没了!
他蹙着眉头挠挠脑袋,难道昨晚发酒疯把锅扔了?
然而当他把橱柜打开打算认真找时,才目瞪口呆的发现不止厨具连碗筷菜碟都不见了!
酒保发现他在厨房咋呼呼的东翻西找,走上前问要不要帮忙。
韶华于弯腰打开最后一格柜门头也不抬的问:“我昨晚把厨房怎么了?”麻痹这片给断的!
酒保讶异:“没有啊,你人都是被我拖进来的,还能起来弄厨房吗。”
“可厨具碗筷都不见了……”
酒保踢踢放在厨房门口的大袋子,叮叮当当的:“这些是什么?”
韶华于站起来刚要去看那个袋子,忽然发现洗菜池有截燃尽的烟蒂,孤零零的被掐在池子边。
……烟蒂?
他抖着手(他也不想抖)想去拿,却生怕这不是那家伙惯用的牌子,僵了半天最后还是转过来问酒保:“你在……厨房抽烟了?”
酒吧摆摆手:“我不抽烟的。”
“江、河、海!”韶华于拿起烟蒂转身就喊,可是小房子就那么点地方,哪里有什么江河海的影子?
他不相信似的跑进卧室、洗手间、阳台,然后转回客厅……酒保瞠目结舌的看他疯了似的走进走出,最终在沙发边拎起一个小旅行包。
“昨晚有人来过?”
酒保下意识的摇头。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酒保想了想:“两点以前没有。之后我就睡了……不过这个旅行包昨晚我没见过。”
韶华于不想再问下去,所有的事都已经证明江河海回来了。
昨晚他8点出的门,将近凌晨才被酒保送回来,当时家里还没有人。也就是说江河海回来的时间极有可能是在早上。
没错,以往他忽然回来也经常是凌晨时分的。
那么……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在家,还要把厨具碗碟都打包装在袋子里呢?
莫非他想……
韶华于觉得有点腿软,人一下子坐倒在沙发上。酒吧“哎呀”一声急呼:“那是脏的!”
可韶华于丝毫未觉。
“还没拆下来洗呢,怎么说坐下就坐下了?”
“……”
“快点起来啦,你的裤子都沾到了。”酒保见韶华于没听见似的不大对劲,在他面前晃了半天手,“喂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要不我自己回去吃吧,等会你是不是还要搬家?这些厨具都收起来了就别拿出来用了……”
“……”
“喂,我先走了,你别发呆了啊。”
酒保走出门口“嘭”一声关上了门,韶华于还是愣愣的坐在沙发没有任何反应。
好半天后,他喃喃自语的笑了:“江河海,原来你这是叫我搬走吗。”
……
第 5 章
一周以后,江河海退掉了宾馆的房间,用手机订了去海南的机票。
他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打乱原本的计划以后,其实接下去先做什么比较好真的无所谓。在宾馆躺了几天,无所事事时忽然想起在国外时就经常听兄弟们聊天说,海南是国内最适合度假的地方,不如去那里住个一阵子也好。
他说走就走,马上拿出手机订票订酒店。
只不过……离开之前似乎还得回去一趟,护照还在包里呢。
那晚一气之下把厨房弄了个乱七八糟,还忘了拿行李,估计韶华于应该知道自己回去过。
如果碰面以后他认真追问起为什么来……应该怎么回答呢。江河海蹙眉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下真的躺不住了。
……所以还是找人回去拿行李就好。他木着脸穿上衣服带着手机走出客房,反正他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事的。
……
话虽如此,可他也确实有点发愁。
平时在帮里呼风唤雨是很厉害,但C市不是他的地盘。在这里江河海私交不错的基本都在道上混着。
眼下想找个清白干净的人替他回去拿行李还真是个难题,如果让不妥当的人去见韶华于又担心会有枝节。
站在7…11吃了碗方便面当午饭,他最后决定亲自回去拿。
十五分钟后。
江河海在楼下停好车。
他把外套放在副驾驶座上,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有什么好尴尬的,房东回去还得跟房客报备吗。
江河海猛地打开车门刚要下去就差点被恰好经过的超市送货员蹭到车门。
对方看起来像是暑期兼职的学生,扛着明显超过自身体力的货物摇摇欲坠。被江河海一吓,背上的米袋子就真的掉了下来。
江河海看他吃力的去捡米袋,不知从哪里来的善心居然弯腰替他扛了起来。
……
把米扛到小平房旁边巷子里的人家门口,江河海没有理会小送货员的道谢,干脆从后面的围墙翻了进来。
现在这时间,韶华于一定宅在家里码字,午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一个人的时候那家伙总是食无定时,随便应付。
不过现在他未必是一个人了吧?
江河海自嘲的敛起没价值的关心,站在自家门口正要掏钥匙开门,想了想又转身把手上(因为送货而略为压坏的)塑胶袋放在了楼梯间的杂物回收处。
随着他走出去,杂物处孤孤单单被丢弃的塑胶袋松开了扣子,里面赫然是一个热腾腾的盒饭。
……原本要给韶华于的午饭?
江河海开门进屋。
小房子一如平常收拾的非常干净,可……今天未免太干净了点,似乎少了份……人气。
窗户没有打开,屋子里微微有些闷,看来房客并不在家。
一眼望去离玄关最近的厨房里,窗明几净的空无一物,连韶华于最喜欢的刀具都不见了。
江河海一滞,但并不十分惊讶。
只不过是厨房的主人带走了他的玩具而已。
再看客厅的沙发上,端端正正摆着他遗忘的旅行包,还有茶几上的一把银色的钥匙。
江河海再度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间似乎在告诉他一个明显的事实:韶华于已经搬走了。
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客厅中间,原本应该庆幸对方读懂了他的心思,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见面。
可是……
江河海沉默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取消了预定了要飞往海南的机票。
他现在一点度假的心情也没有了。
……
……
韶华于连续一星期在房子对面的咖啡厅从早坐到晚,也没有见到江河海的影子。
默默喝完今天的第十八杯咖啡,他心想大概江河海短期是不会回来了。
或许他出了什么事、或者被新任务绊住了……总之看样子租约满了以后是没有让他留下来的打算。
他一度猜测那晚是不是江河海回来看到酒保留宿误会了什么才会离开,可是再想一想……以江河海诡异的反射弧(看到贵公子把他压在地上的现场都能淡定无视)来看,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所以……果然还是……自作多情了?
分开三个月,韶华于从准备坦白、焦急担心、困惑失望到如今的落寞无奈,心情起伏不定早已身心俱疲,不想去猜了。
这一次根本还未成长便已夭折的心动比过往任何一段情感都来的深刻。
深刻的叫人心疼。
他付完帐在服务员猜疑的目光中慢慢离开咖啡厅。对咖啡厅的人来说,连续七天愣愣端着咖啡杯瞪窗外的客人一定很少见,很可能绝无仅有。
真可笑。
韶华于站在街口最后一次望向小平房行注目礼:没想到住了三年的地方最后的离场会如此纠结。
也许房东第一次来催房就该爽快答应马上搬走吧……
他勉强弯了弯嘴角,把手放进口袋里转身离开。
等等。
韶华于忽然停住脚步。
车子?
他迟疑的转回头,看着小平房的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放的一辆非常霸气的越野车。
明明一直专注盯着小平房居然没看到这辆车什么时候停放在此。
韶华于不由冒出一股火气。
这位置原来摆放了他自己特地买的大盆栽,为的就是防止门前被占位。小平房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到处都有乱停乱放的汽车。
江河海和韶华于都是宅男,没有购车。所以出入被别人的汽车拦的要靠钻就更加讨厌了,摆这个大型户外盆栽用意也昭然若揭。
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硬把车停在这里,顶着盆栽都移了位!
韶华于把三个月来的积怒都发泄了出来——他使劲踹了车门一下。
【嘀嘀嘀——!】汽车马上发出了警报。
第 6 章
(六)
韶华于踢车子的时候理直气壮,但是汽车大声发出报警音后他又有点怵了。
能开这么大的越野车,车主估计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他打量了一番自己不算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身板,还是没什么信心的退后了一步。
这个时候他特别孬种的羡慕江河海隐藏在那张堪称柔美的脸庞下的华丽身手,要是换成那家伙绝对不会害怕区区一辆破车……的司机吧……
可是车子【嘀嘀嘀】了半天都没人出来查看,韶华于就开始有点不耐烦,也不管车主是不是壮汉忍不住又下狠劲踢了一脚。
这回报警声直接改成连贯的长调了。
韶华于骂道:“破车还长脾气了是吧,再没人来开就报警拖走你!”
越野车:“嘀——!”
吵闹声连咖啡厅的服务员都惊出来看热闹了,还是没有类似车主的生物出来认领。
他哼了一声。
实际上如果能抬头看看上面,他就能发现真正的车主已靠在小平房二楼窗口好一会了。
而且他的表情……相当复杂。
同居了大半年愣是没发现一向温和待人、家务厨艺一级棒的韶华于还有如此暴怒的时候,踢向车子的这两脚还颇有霸气侧漏的范儿哩。
够辣的。
江河海心情奇异的划出一个弧度,不禁勾唇轻笑,不动声色的继续看着他肆虐车子。
韶华于积攒了一段时间的怒火正好找到地儿好好出了口气,平时温和路线走的久了,适当的歇斯底里一下也是一种放松。
这大概和更年期的道理一样。
他踢完车子仰头呼出一口恶气,视线里此时却恰恰映入了一张盈着淡淡笑意的脸。
“……操!”他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江河海?”
那张脸一点没有因为被他发现而流露更多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仿佛从未离开。
“江河海!”他愣了一瞬就疯了似的冲上了小平房,“老子守了三个月没等到你,一闪神就回来了是吧!”
你玩我呢。
韶华于百米冲刺的速度窜上二楼,发现江河海并没有关门。
虚掩的玄关像是示意主人已经归来似的随意散漫的开了不大不小的一道缝,在韶华于看来这更像是江河海关与不关都无所谓的人生态度。
带着一腔怒火伸手使劲推开房门,他气势汹汹抬起的腿却一下迈不动了。
江河海颀长的身影站在沙发旁边慢慢转过来,看到他出现在门口也只是默不作声,却有一股无形的巨大气势扑面而来。
韶华于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气势的危险性,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上来居然会看见一个如此……幽怨的江河海,还没来得及吼出来的话一股脑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对方点漆般的双眸深深的吸住了他。
对望了好一会儿,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出声。
“回来了?”
“搬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