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通话结束。目标对手里的东西立刻失去兴趣,扔到一旁,像往常一样抽出本厚厚的书,翻看着,然后也丢到一旁,盯着手机。对方看来在挣扎,终于拿起来。
“叮”,监视者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视频上的人传过来的。目标这次是想玩什么呢?又不是情窦初开,跟袁方的那些短讯记录,他老早在小老板那里看过了。苗枫提醒的对,他骆骅可不会做第二。
监视者随手发了个回信。对方读着,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监视者忽然觉得有些残忍,可他终于忍住,“大哥,别忘了做咱们这行的规矩。”
其实,这位公子的周末早就被安排妥当了,就像人生,何必再出来个插曲。监视者关掉视频,没来由地沮丧起来,或许,一切就该这样结束吧。
☆、勾魂汤
大考之前就怕生病。
看着目标满面通红,不停用纸巾擤鼻子,伴着轻微咳漱,彻夜辗转反侧,监视屏前的人,也是通夜不眠。他已收到了公寓特护阿姨的通知,决定还是将消息按下,只让阿姨留下些相应药品。这毕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值当小题大做,惊动各方。
可是,眼看目标仍不见有多大好转,再看看这几日的考试课程安排,他料定目标绝对不会因为这点感冒而却步。看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但还不能让对方发现破绽,要做得自然。就像那天他那么“适时”地出现在那座雕像前一样。
“啊…嚏!”褚恒仍然有些头重脚轻,这场流感真是汹汹,他今早量过体温,还好正常。今天是学年考的最后一天,有两门要考,都相当重要,他一定要撑过去,辛苦了快一年,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底。
他快走到考场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吆喝。骆骅穿着个白大褂,满面笑容,身后立着个提醒和预防感冒的牌子,正在派送着药片,褚恒不由摘下口罩。
骆骅眼前一亮:“是你呀,怎么,病了吗?”一边像个大夫般仔细看看褚恒:“这场春季流感厉害得很,一个人出门在外,健康最重要。我这里有些国内来的特别药片,你不妨试试看。”
褚恒接过来:“不会是假药吧。”
骆骅要夺回来,褚恒忙笑笑:“我信你。”
“要多喝水呀,你有水吗?给你!”
褚恒突然冲动地想抱住面前的人,骆骅似乎看出来:“别,保持距离,你可不要害我呀!”
褚恒便用一个最真挚的笑容作为回报,拿着水和药,转身往考场而去。
出了教学楼,褚恒还是觉得头有点晕。距离最后一门考试还有几个钟头怎么办?去图书馆?可是病成这个样,会影响其他同学,而且图书馆的空气也不好。回公寓,他现在腿软得很,怕是开不了车。找北北?不行,那家伙最爱打小报告。
“好烫!”
褚恒闻声回头看去,立刻眉头舒展。骆骅咧着嘴,看着手里的小汤锅皱着眉。
“你怎么不在饭厅里吃啊?”褚恒忍住笑。
“这汤放了些滋补的东西,味道有点冲,那帮老外闻不惯,都直看我。没办法,要尊重异地风俗,我只好另找去处了。”骆骅看看褚恒:“哎,不都考完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赶紧休息?”
“我最后一门要三点多。”
“看你脸色还是不好啊,午饭吃了吗?”
褚恒摇摇头。其实阿姨昨日临走给他留了汤
,可他就是没有胃口。
骆骅指指邻楼的一个高处:“那里有个太阳房,人很少去,我现在就去那里喝我这私房汤。你。。。。。。愿意来吗?”
“你不怕我害了你?”褚恒眨眨眼。
果真是个好去处,安静暖和,空气新鲜,还有可以躺坐的地方。褚恒非常满意,特别是身旁还有个体贴之人。一种愧疚感又浮上来,几个月不怎么与人家联系,此时却巴巴地跟来,自己何时也会这种低级的情感利用了?
“你想喝吗?”骆骅喝了几口,好像才忽然想起身旁有另一个人。
褚恒立时觉得饥肠辘辘:“那就一点点吧。”
一点点?等他心满意足擦擦嘴,才发现那大半锅汤都进了他的肚,骆骅的表情又惊讶又无奈。褚恒红红脸:“你的手艺很好,我其实很少喝这玩意的。”
“承蒙厚爱,欢迎继续关注。”
吃饱喝足,想再看看资料,不料睡意袭来,他已经两夜没有睡个好觉了。
“就别临阵磨枪看什么材料了,你还是躺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到时会叫醒你的。”
褚恒顺从地躺下来,看着那个人的身影在眼前晃动。这一觉睡得好香。
这位公子的睡相,他早已十分熟悉,但与真人这样近距离,却还是头一次。都说这家伙漂亮,骆骅倒不觉得,不过他承认那双黝黑彻亮的眼眸相当撩人,让人意乱神迷。那个袁方当初也是这样感觉的吧。
袁方的死,相当蹊跷。杀手的手脚十分干净,在当地警方插手之前,死者的手机和电脑都已经做过“处理”。小老板给骆骅布置任务时,交给他手里的那些资料,死者最后几日的行踪和讯息都残缺不全。当他提出疑问时,小老板命令他休管闲事,只需完成他的任务,盯住大公子就可以了。
大公子?事出之后,公子的手机、电脑、公寓和特护人员统统都被更新。
一切表明,这件事的后面似乎想掩盖着什么,而且不像是某一方的行动,而是各方的一种默契。
他一直都在怀疑一件事:事发时,公子在哪里?真的是在欧洲吗?
手机震动。是系主任打来的。教授的助手生病,需要帮忙。这倒是在计划之外。
“你一会儿的考试科目叫什么?”
褚恒有点奇怪骆骅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他。
骆骅做了个鬼脸:“一会儿见,给我好好考,怎么也要对得起我那锅私房汤啊!”
褚恒一直不明所以,直到看见跟在任课教授身后走进考场
的那个人,他终于恍然大悟,心里笑骂着。
“你原来负责监考?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想打听情报是吧?美得你!”
褚恒此刻心情大好,想不到今日一切这样顺利:“今天真要多谢你了。我能请你吃晚饭吗?”
“想补偿我的私房汤?嘿嘿,不用这样客气,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养病吧。”
褚恒眼珠转转:“今天是我的生日。怎么样,你总不能忍心让我一个人过生日吧?”
骆骅楞了一下:“Wow; Happy birthday! 哎呀,不过,我今晚已经有约了。”满脸歉意:“今天还是。。。。。。。第一次约会呢。”
褚恒瞟了骆骅一眼,吸吸鼻子;似乎很受伤:“真是不巧了。那我只好一个人躺在床上给自己庆生好了。”
“你不是还有别的朋友吗?”
“我病成这样,传染给大家不合适,不想害了他们。”
骆骅眼睛睁大:“所以,你就来欺负我。我可算明白什么叫恩将仇报了。”
褚恒忍住笑,看看骆骅:“你夏季回校吗?”
骆骅想了想:“系主任倒是希望我回来,不过我还没想好。你呢?去打工还是回校多修几门课?”
褚恒咬着嘴唇:“我也没有决定好。”他注视着骆骅:“今晚好好享受你的第一次约会吧。哼,你可欠着我呢!”留下复杂的一瞥,驾车绝尘而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哪天生日我还不清楚?臭小子!
☆、情感的涟漪
夏季的课程相对轻松不少,返校的学生也不多,校园变得十分宁静。
褚恒却难以静下心来,甚至有些烦躁。这当然不是因为功课,也不是因为熟人们都去度假或者打工而令他觉得寂寞。他将原先的安排取消,匆匆返校,只是因为想再见到那个人,一个他曾经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
一定是嫌自己是个留学生,所以才对自己不屑一顾。对方的突然冷淡,让褚恒颇觉受伤。好在感恩节之后,便进入忙碌的考期,然后就是回国与家人过寒假。等新学期返校时,他又恢复了“公子”的心态,将那个人基本上从脑海里、从生活中忘掉。
可是一切在学年的最后一天发生逆转,那个人从天而降再度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再次将他拯救。褚恒早已不记得那天的考题,脑海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回想着与那个人的种种,想着那晚他自己的语无伦次,连编个瞎话也漏洞百出,这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一种蛰伏许久的压抑情感在刹那间喷涌而出,不可遏制。
他给对方发了短信,回信说:“在度假,要两个星期”。
度假?和谁?那个新结识的“约会”吗?
褚恒来到那个古老的办公楼,撒了个谎,从善良的老太太那里拿到了那个人的房门住址,如获至宝。去了那个人的公寓,敲过几次门,都没有人答应。
终于熬到那个人归来的日子,褚恒再次来到那幢公寓楼前,门内仍然无人答应。他知道第二天其实就可以看见那个人,可他无法克制强烈的好奇心,只是想知道那个人到底在和谁度假。
天渐渐黑下来,一辆车开进停车场。那个人从车上下来,拖着个行李箱,和车上的女子亲热地说着什么。两个人便一同走进公寓,有说有笑。
褚恒走出车外,仰起头,数着楼层,他不能确定哪个窗口。忽然,一个窗口的灯亮了,一定是那扇了。褚恒猜测着,这个亮的一定是起居室,那个亮的一定是……卧室。
褚恒一直仰望着,紧盯着那个卧室的灯,咬着唇。
灯突然灭了,褚恒很难说清那种感觉,似乎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痛将他牢牢撅住。
“你在看什么呢?”骆骅出现在旁边,一脸莫名其妙,顺着褚恒的目光也往楼上张望着。
“呃。。。。。。那个窗帘的图案很漂亮。”褚恒试图把头收回来,可是脖子僵硬,只好用手抚摸着后颈,慢慢将头复位。
方才那辆车已经不在停车场了。
骆骅将目光收回,一脸茫然:“你在这里做什么?要搬家?”
“啊,对,我有个朋友
要过来,让我帮他找找公寓,我就顺便四处看看。”
“哦?那你有没有和公寓管理员谈,交个申请表什么的?跟我来吧,那人很不错的。”
“也好,不过,我可不可以先看看你住的地方,了解个大概情况。当然,你要不方便,就不打扰了。”
“客气什么,进来看好了。不过,我刚度假回来,屋里恐怕有点乱。”
“你的朋友是要一个人住吗?” 骆骅便把这附近的周边介绍了一通,褚恒根本就是似听非听。
这间小小的公寓,比他的那个小了太多,家具摆设、室内布置也都非常简单。不过麻雀虽小,五脏具全,一个温暖的小窝。
骆骅冲凉出来:“你觉得我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夜景也不错,我喜欢在阳台上看着夜景,吸一口新鲜口气,享受着宁静。”褚恒凭栏望着阑珊夜色:“你的假期愉快吗?是。。。。。。和你的那个date?”问得漫不经心。
“你是说那天呀。嗨,算了,就别提我的伤心事了。”骆骅苦笑着:“也许是报应吧,谁叫我把你一个人甩下过生日的?”
褚恒的肚子忽然响了起来:“今天怎么样?去吃饭吗?”他才想起来,已经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叫外卖吧,简单实惠。”
褚恒喜出望外,他本来一点都不想离开这个小窝。
这小小的饭局大概是褚恒见过最简单的一个,却是他最开心的一个。
“其实,那天不是我生日,我是跟你开玩笑。不过,我是真的想好好谢谢你。”
骆骅扬扬眉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那天的考试结果怎么样?”
“跟以前一样。”
“又都是A?”骆骅摇摇头:“我真是服你了,学习这样拼。”
“你不也是这样吗?拿了那么多学位。”褚恒喜欢对方看自己时的那个眼神:“现在这份工作也不错嘛。”
骆骅若有所思:“我在考虑换一间学校。”
褚恒倒是不奇怪,这份工确实辛苦些,薪水也不太高。他克制着隐隐的不安和失望:“什么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你那几天不会是面试去了吧?”
骆骅疲惫地笑笑,不置可否。
“你不喜欢现在这份工?你的合同续了吗?”见骆骅点点头,褚恒暗自松了口气,笑嘻嘻地:“我看那些老太太对你都不错,而且,大家也。。。。。。需要你。”
“我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在这里干了快一年,同学朋友在这边的也不多。”
褚恒鼓起勇气:“我可以跟
你做个朋友吗?你不会嫌我是个留学生吧?”
“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吗?互相帮忙,互相照应?我倒怕你嫌我太老呢。”
“你不是嫌我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