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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再次回到高升学堂,却无法再跟以前一样跟斋夫子同住在竹轩。
唉,没办法,因为没有「名分」嘛!
以前因为斋亦名要帮我温习功课,好跟得上其它同学的程度,所以才能破例地跟夫子同住在一间房。
不过事实证明小爷我果真天资聪颖、厉害得无与伦比,只需每天照课程进度去念,随随便便就有前三名可拿,若是考试时多用点心,那么第一名就非本小爷莫属。
也因为这样,所以之前住在竹轩的特权就被硬生生地剥夺了。
要不就干脆考烂一点,然后借故搬回竹轩?
谁知道斋木头居然开了窍、变狡猾了,立下倘若我的成绩落出前十名,就要把我轰出去的规定。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拿第一名了。
老天爷,您可真他娘的整人耶!
难道聪明也是种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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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我窝在专属的小房间里,百般无聊地翻着新出炉的章回小说,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睛里。
打从我返回学堂后,大小考试便接连不断,为了不被人轰出去,故而拼了老命地日夜苦读,努力之程度足可媲美当初在惊府中那段被迫认字、惨无人道的黑暗时期。
起床、念书、吃饭、睡觉……
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我的生活中只有这四件事,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授课的夫子们也因此忙个没完,课堂上拼了老命地赶进度、下了课还得被一堆学生围绕着问问题。
斋亦名更是如此,谁教他在这高升学堂里最受学生们爱戴,而爱戴的结果就是成天被学生包围。
这些学生用的名义好听,说是什么勤勉好学,其实说白了还不就是爱慕他,想趁机跟他做近距离接触。
平常就已经是般情况了,到了考试时期就更加严重,甚至还有人半夜三更跑去竹轩,毫不客气地就推门进去。
斋亦名是烂好人一个,几乎没脾气可言,我早跟他说过晚上睡觉门窗要记得锁,以防有人心怀不轨半夜摸进屋子偷袭他。
可那蠢蛋只是笑了笑,说什么既然学生有问题,作夫子的理当尽责帮忙解决,门不上锁,也算是给学生们一个方便。
给学生方便?
闻言,我气得在心里头暗骂:哇咧,叉叉你个圈圈!
要不是斋亦名你长得人高马大,爱慕你的全都是一些想被你抱而不是想上你的人,我保证你的屁屁早遭人毒手了。
言归正传,反正就因为这阵子不管是同学还是夫子都忙得很,所以小爷我虽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那块死木头,想找个花前月下、浪漫至极的时候,好好地向斋亦名告白一番,如果再顺利一点点,说不定就可以照爹爹跟义父的模式,来个一亲二抱三上床,从此摆脱在室男的青涩,进入成人的世界。
结果,该死的考试,害我的计画泡汤!
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所有考试都结束了,再过几天等夫子们批阅完试卷,斋亦名有空闲的时间后,我再去告白也不迟。
斋亦名,你给我等着,这辈子我要是追不到你,我裴烨两个字倒过来写,还跟你的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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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我瞪大双眼愤怒地揪着赵旭的衣领,「你刚说什么,再给我说一次?」
赵旭被我吓得结巴,断断续续地道:「夫子回漳州……嗯…。。成亲……」
「成亲?」
「我听到的…。。是这样没错。」
「时间呢?」
「三天后。」
好你个斋亦名,居然想甩了本小爷自个儿跑去成亲?
是你先说喜欢我的,现在可好,搞得我爱死你了,又想把我一脚踹开?
哼!你想得倒美。
成亲是吧?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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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斋府
夜里,一男一女并肩站在贴满双喜大字的厅堂里。
男子苦笑道:「莹,这样…。。不太好吧?」
女子啐了口,坚持己见。「什么不好?激将法听过了没?那小子要是真的没来,大不了老娘我赔你一个老婆。」
「可是…。。」
「不必可是…。。」屋外一人优雅地走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方才学堂那儿的信鸽送来了消息,主角今天下午就已经往这儿冲来了。」
男子瞅着另外两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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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锣鼓喧天,道路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个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新人。
当迎娶的队伍经过时,新郎倌神情尴尬地对大伙儿点头致意。
只是动作僵硬的他似乎非常紧张。
不过头一回当新郎倌,哪个人不是这样?
而后面那顶新娘子乘坐的花轿装饰得非常漂亮,不知这位幸运的姑娘长得如何?
于是,好奇的人们跟着迎亲的队伍来到斋府的大门外,蹎起脚尖拉长脖子,一个劲儿地往门里头瞧。
斋府内,喜娘吩咐轿夫放下轿子,拿起一个竹筛遮阳,这才掀开轿帘请新娘子下轿。
大红头巾遮着新娘子的脸,一只白嫩纤细的玉手从袖中优雅地伸出,在女婢的搀扶下,缓缓地步入厅堂后方的房间,等待良辰吉时到了,再开始拜堂。
* * *
城门口,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马不停蹄、气势凌人地往城里头冲。
凶猛的马儿吓得守城的官兵们没一个胆敢将其拦下盘查,就这么让那匹黑马连同上面那个同样黑着一张脸的驾马人霸道地冲入城内。
* * *
斋府
良辰吉时已到,媒人婆挥着手中的红丝绢安排着新郎倌站好位置,接着喜娘也搀扶着新娘子步入大厅。
正当媒人婆拿起备好的大红绣球,将彩带的两端交给两位新人时,忽闻门外传来阵阵的哀嚎声与叫骂声。
「唉哟,哪个浑蛋打我?」凑热闹的某甲捂着被揍的肚子大叫。
「该死的王八蛋,还不快快让开,要是坏了小爷我的好事,咱们就走着瞧!」
「痛痛痛…。。别踢我…。。」某乙曲起小腿喊着。
「让开!」
「啊!别扔我……啊││」某丙在半空中哀鸣着。
「滚!」
只见原本围在斋府门口凑热闹的人群,一个个不是被撂倒在地上,就是被人揪着往天上扔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拋物线,最后啪的一声摔到地面。
没多久,重重人墙中被来人硬生生劈出一条信道,因为其它人见状,唯恐自个儿会成为下一个倒霉鬼,纷纷识趣地往两旁退去,让出一条「康庄大道」给那位凶猛无比的人。
我抡起拳头摆开架式,用着自家爹爹、祖师爷爷,外加当今武林盟主亲自传授的功夫,两三下摆平碍事的闲杂人等,冲进斋府大厅││
一眼就看见斋亦名跟穿著大红喜服的新娘子,而且居然还手持彩带的两端,一副正准备拜堂的模样。
气死我了!要是我慢了点,他们真拜下去那还得了?
不成,斋亦名是我的,绝不让别人抢去!
媒人婆瞧这态势不对,担心闹事的人是来抢亲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三十年老字号的首席媒人婆招牌岂不砸了?
那怎么行?这年头竞争激烈,要是真给人砸了招牌,那她老太婆不就没饭吃了?
眼见苗头不对,当下决定赶紧拜堂了事,反正拜堂后发生什么事都跟她媒人婆无关,招牌保住了,媒人礼也绝对收得到。
下定决心,媒人婆拉开嗓门大喊道:「一拜天地。」
两位新人微微楞了一下,接着行天地之礼。
「二拜高堂……。啊││」
媒人婆惊呼一声后,昏倒在地。
我满意地收起手指头,心中万分感念令叔叔传授的这招「凌空点穴」,据说当初他就是用这一招把到我的祖师爷爷。
嗯,不错不错,真有用!
解决了想破坏我计画的老太婆,我悠哉地往前跨了几步,来到两位新人的面前,一把扯过新娘子手中的彩带牢牢地缠在手腕上,对着有些吃惊的斋木头甜甜一笑。
「斋亦名,你好样的,居然趁我没空时跑来跟别人成亲拜堂?你不要以为你是我夫子我就不敢揍你,告诉你,我、很、生、气!」
斋亦名神情古怪,依旧吃惊地看着我。「裴烨……」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给我听好了。我爱你、爱死你了,就算要我跟女人一样嫁给你我也愿意,这辈子我除了你之外不要别人;你若真的不要我,现在就甩我一巴掌,从此以后本小爷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要不然你这辈子除了我裴烨以外,休想跟其它人成亲拜堂,明白吗?」
斋亦名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烨……。」
「你快点决定,看是要甩我巴掌还是娶我,你自己挑一个!」
我闭上眼睛,惶恐地等待答案。
啪啪啪啪啪……突然间,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从厅堂的四周响起。
怎么回事?
正当我纳闷地睁开眼睛望向四周时,赫然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排开人群朝我走来。
「爹爹?义父?」
爹爹眯起眼睛直盯着我瞧,旁边的义父则是一脸宠溺与欣慰。
意料外的状况吓得我当场楞在那儿,这时居然又见到新娘子开始动手脱去身上的大红礼服,顶着喜帕往我这走来。
趁着我一时呆住反应不过来时,她俐落地将礼服往我身上一套,接着扯下头顶的喜帕。
「妳妳妳…。。」
这女人不就是上次那个在竹轩附近跟斋亦名幽会、武功高强到不行、还给我出馊主意害我被斋亦名怨恨的死女人吗?
这个叫什么莹的死女人,居然就是跟斋亦名拜堂成亲的新娘子?
她干麻把礼服套在我身上?
是在炫耀她能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还是嘲讽我被她耍得团团转?
第七章、
「呜哇…。。」我当场哭了起来。
原本满心的期待与憧憬,三天三夜策马赶来,盼到的却是自己被人拋弃与讽刺的丑态。
我好难过,觉得胸口好痛。
这是不是因为当初不懂得珍惜,让斋亦名心灰意冷的报应?
我再也无法强装潇洒、再也无法压抑满腔的情绪,所有的不甘与痛苦,以及担心被拒绝的惶恐,像涌泉似的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乖乖,别哭了。」爹爹搂着我不停安慰着。
可是我一想到从今以后斋亦名就要跟别人恩恩爱爱共组家庭,温柔的眼神不再属于我、关怀的拥抱不再属于我、呵护的对象将永远不会是我……。
我的泪掉得更凶了!
然而就算哭到满脸泪痕,还是无法换回一度专属于我却不被我珍惜的人;哽咽到呼吸困难,也无法让那颗离我远去的心重回我身边。
「唉呀,怎么哭了呢?」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边哭着边抬起头,见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凤冠捧在手心。
她笑着说:「还以为你这个臭屁的小鬼会痛扁我一顿,然后拉着亦名私奔去哩!」
「呜…。。呜……」
「好啦,再不拜堂时辰就要过了,要是过了吉时,以后婚姻不美满可别怪我这婆婆喔!」
「哇││」一听见「拜堂」两个字,我当场又扑回爹爹的怀里大哭。
爹爹一边安抚地拍着我的背,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难道就不能先把事情说清楚吗?看看你,又把烨儿弄哭了。你这死老太婆再这么欺负我儿子,这门亲事也别想结了!」
感觉爹爹放开搂着肩膀的手,我纳闷地接过义父递过来的手巾擦干眼泪。
忽觉脑袋一重,新娘子的凤冠落到了我头上,我还来不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啥事,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一拜天地!」
我循着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小招姐姐!
正待开口询问,冷不妨地被后方的人硬压着脑袋跟着斋亦名一块行礼。
拜完了天地,我不解地偏过头瞄了一眼背后。
什么?小财哥哥也来了?
「二拜高堂!」
不同的方向飘来另一道同样熟悉的声音,连小进姐也来了?
这下我总算回过神,闪过后面小财哥正准备压我脑袋的手掌,定眼一瞧│
什么?那女人居然跟爹爹与义父三人端坐在长辈的位子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对着上座的三人吼道。
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