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酒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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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酒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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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团包裹着每一张忙碌充实的脸。
  
  马车速度渐渐放缓,停在一家酒楼前,立刻有门童迎上前来招待,笑着恭敬地说“隔老远就听到右少相的马车声响,早给您备好了雅间。”
  
  “不是说过要你改口吗?”白衣男子依旧淡淡的口吻,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并无斥责之意。
  
  “是是。。。。瞧我我这记性。顾公子还是惯用的菜肴么?”
  
  临珣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询问道:“可有禁食?”
  
  门童方才只顾着讨好当今右相,竟没注意到身后的玄衣男子,现下也跟着临珣看向他,便心惊着如此丽颜,想着定是右少相中意的美人,不敢怠慢,待正要开问询问时才察觉身着男式衣装,小门童哪里见过这般姿容的男子,一时哑了口。
  
  四皇子看在眼中,瞥了一眼门童,对顾纯非道:“随意。”
  
  楼上雅座,备置清雅得当,食桌靠窗,窗台边放了盆栽,乃凌波仙子玉玲珑也。再往远看,正是临街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静逸与喧闹相得益彰,颇有趣味。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布满桌,虽没有宫廷佳肴的八珍玉食,但样式独特,色味俱佳。
  
  顾纯非看着临珣今日胃口似乎不错,笑道:“四皇子清瘦,是当多吃些。”
  
  “的确比不上习武之人”
  
  “皇室子嗣精骑善射,你儿时没有武师传艺吗?”顾纯非显得有些疑惑。
  
  “我幼时体弱多病,他也没强制要求去武堂。”顾及到宫外耳目,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则承帝。
  
  “这样。。。现在身体好些了吧?”
  
  临珣直视顾纯非,想看出了什么似的,有些揶揄道:“你这样,就好像真的关心我一样呢。”
  
  白衣男子不置可否。这时小厮端着瓜果甜品进来,撤了菜盘。临珣尝了一口椰子盏,甜而不腻,无聊般用手拨弄着窗台边的玉玲珑,无意看到大街上有年轻男子聚在一个老者身边,似乎在讨论着有趣的话题,脸上都是雀雀欲试的兴奋。
  
  临珣抿了一口茶,左手支着下颚,盯着那些人仔细看,带着探索的表情根本没注意到对坐的顾纯非,顾纯非难得在四皇子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有些发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民间的游戏,叫‘笑春风’。由学富五车的书院老师或德行崇高的僧侣在腊月携着竹笼行街,笼中装满筏语,由人抽取,却只有三个意寓好运的彩筏,中者会在来年开春之际运势当头直到年末。不过是吉利热闹的讨彩头,就算没有抽中,老师僧侣也会赠予一句词诗妙言,大多是应试学生和待嫁闺女前去取彩。”
  
  “这种流于形式的组织活动,大家似乎都很热衷呢。”
  
  “嗯,我儿时也曾被沈言拉去取过彩头呢。”
  
  “哦?”临珣转过头询问道:“抽到了吗?”
  
  “没有”顾纯非露出回忆的恍然神情,苦笑道:“后来他耍无赖缠着那个学堂老师还要再抽一次,老师无奈便允了,却还是没有抽到彩筏,他啊,就很生气的跑了。”
  
  临珣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弯成弦月,不同于平日的那种带着戏谑般的笑,道:“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是啊,后来我给他买了几个红豆饼就好了,他的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回忆起儿时的趣事,感慨好友的脾性,脑中恍惚间又浮现小沈言看到素筏的后赌气皱着的眉和奔跑的身影。就连顾纯非在当时也没有感觉到他与对面那个人之间的细微变化,他们一直在谈论着别人的事,却都又漫不经心地避开自己。桌上的茶水渐凉,一点点暖意徒起。
  
  “那个老师赠的什么字句?”临珣突然想到这个便问道。
  
  顾纯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笑道:“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很普通的一句。”
  
  二人这次并没有坐马车,随意步行,顾纯非事先就命人为临珣准备了大氅,在腊月天里也无大碍。
  
  从朱雀大门往东数百丈,沿路植柳,冬日的枯枝细条因为来往的人群而并不显萧瑟,路边堆积着打扫后的雪,早已凝固成冰。
  
  文津河平静清冽,停在其上的画舫雕梁画栋,帷幕重连,无人在舫外垂歌唱响,好像一个静止的美丽空盒。
  
  顾纯非往岸边走去,才看见船头有小厮守候,招了招手,画舫便姗姗移动驶了过来。
  
  “公子请。”架好上船的踏板,小厮笑着行礼。像这种风月场所就算是最底层的下手也有不一般的眼力,名流贵贾才会招待上船。
  
  顾纯非虽然知道这是京城有名的娱乐之地,但平日里朝务所忙,哪有闲暇来这里听风弄月,故画舫小厮不识他乃当朝右相,倒也好。
  
  两人走进画舫内厅,只有寥寥数人,坐在茶桌边闲话,临珣无意在这里停留,径自绕过大厅,走过回廊,隐约听到嘈杂声,渡步往人声的方向走,便是一个大戏堂,有人在布置戏台,看来还没有开始的样子。
  
  “不如我们在这看戏吧?”顾纯非建议道。
  
  “嗯。”
  
  这里比前厅的人多,都是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挑了一个僻静些的位置做了下来,小厮殷勤端着热茶过来,顾纯非拿了银两给他。
  
  “今天是哪一出?”
  
  “回公子,今儿个是《牡丹亭》中游园惊梦那出。”
  
  “嗯,去拿个暖手炉来。”顾纯非命令道。
  
  “是,公子稍等。”
  
  小厮放下果盘,塞着银子就去了,不一会儿便拿着暖手炉过来。还极为伶俐地朝一旁坐着的临珣递。
  
  “公子请用。”
  
  顾纯非笑着接过暖手炉试了试温度,才塞进临珣手中。想必这小厮猜测了番他们间的关系,自以为地讨好着。
  
  临珣也不恼,轻笑着把暖手炉偎在手中,对白衣男子道了一声谢。
  
  “好了,下去吧。”顾纯非转头看向临珣,道:“这样暖和些了吗?”
  
  临珣勾起嘴角,有些俏皮地抬起手,被对面人轻轻握住,顾纯非点头道:“嗯,的确暖些了。”
  交握的手很快分开,指尖的温度毫无变化,抚上炉面暖意重新回升。
  
  这时台上拉开帷幕,女子身着罗裳,发入珠钗,对镜梳妆,描了眉,婉转叹息。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字字珠玑,感慨着光阴辗转,却无人与之共赏的春色。
  
  游园惊梦在各大戏班是必绎名牌,常由花旦任丽娘一角,皇宫每年节庆需要也会有京城名班进宫表演,这出戏更是早年就看过了的。虽然戏曲情节是同样的内容,但不同的演员戏班有不同的演绎方式,身段,台步,唱腔,一颦一笑,一点足一挽袖,传神与否都能看出戏子的功底。
  
  换场时,台下有公子哥大声叫好,掌声四起。
  
  “呵呵,看戏不如赏佳人。”临珣看着台上,嘴角带着笑意。
  
  “的确不错,无论是技艺还是美貌,一点都不比皇家名旦逊色。”
  
  杜丽娘走在园中小径,看着处处春色残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丽娘如花美眷,也不过是深闺里的宝玉明珠,被珍藏着,却无人相伴,虚度着良辰美景。女子眼波深深漾开,无奈困顿之情溢于言表。
  
  玄衣男子右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支着头,发丝倾斜而下抚着脸庞,左手握着暖手炉,安静地看着前方。顾纯非侧头看他,长长的睫毛垂下的那一小片阴影,舒展开来的疲倦。
  
  “累了吧?”轻声问道。
  
  “有点。”
  
  “回去休息?”
  
  “不用。”
  
  临珣拒绝道,却慢慢阖上眼睑。在忽明忽暗的厅堂内,这样的他突然显得异常柔和,那些平日里冷冽的,戏谑的,阴郁的,微笑着的神情,此刻早已随之淡化无踪。顾纯非知道此时难得,淡淡的目光便多停留了一些。
  
  “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游园接近尾声,亭台楼阁莺飞燕语在丽娘眼中早已无味,这样的好景,遇到了不留恋的人也是徒添寂寞。
  
  台下的那些男子依旧热情不减,跟着那美丽女子融入戏里,接下来便到了丽娘梦中幽会柳梦梅的场景,两人倾心相许,情意缠绵,戏台上弄起了轻纱垂幕,花瓣飘落,极为香艳旖旎的画面。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细腻婉转,有着春意尽于眼中的愉悦。
  
  顾纯非认真赏着戏,却又不在戏中,这时撇了个空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还是跟刚才一样,似乎沉睡了一般。径自笑了笑,临珣像听到了声响,立即睁开双眼。
  
  “好好看戏。”
  
  “哦?可是看戏不如赏佳人。”顾纯非深有意味含笑着。
  
  临珣轻笑,拿起茶桌上的一块栗子糕递到他嘴边,顾纯非尝了一口,点点头后又抓住那只正要收回去的手,将剩下的半块糕点也送进口中。眼中笑意不曾退去,还是一如既往,宁静深沉。
  
  方才一直没有入睡,阖眼休憩听着戏中唱曲,临珣看向台上浓情蜜意的柳杜二人,传来声声感叹。
  
  “。。。。。。。。吹得了花凌乱,辜负了好春光,徒唤枉然,徒唤了枉然。。。。。”
  
  皆是观众唏嘘之时,此折到了□,临珣却提出退席之意,两人便从来时那门走了,戏中人自顾自沉醉在梦里。
  
  “。。。。。。。似这等万紫千红齐装点,大地上景物多灿烂! ”
  
  从戏堂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冬日的暮色低垂,画舫正渐渐远离岸边,小厮点起了廊下的挂灯,湖风扑面,帷帐轻扬。
  
  原本搭在肩头的发丝不安分地飞散,出来时把暖手小炉留在了那里,走在画舫外廊感受到寒意,两人漫无目的走着,酒肆赌坊温柔乡,应有尽有,平民百姓的一天之末,却是纨绔子弟的一天之始。
  
  进了酒坊,已有多人落座,小厮不停在厅内转,忙着续酒送菜,只听着不时传来的阵阵哄笑醉言,衣着艳丽的胭脂女子倚在男人怀中,添杯布菜,媚声耳语。
  
  上了百花酿点燃小灶文煮,二人也不在意着周围嘈杂,一言一语搭着话。
  
  “怎么不把那出戏看完?”
  
  “右少相无心赏戏,何必勉强。况且结局已定,毫无新意。”明明是自己觉得索然无味闭眼小憩,临珣却把理由推倒了顾纯非身上。
  
  “戏里的结局不过是人们给自己的一个慰藉,故事始终是由他人撰写,不是说更重要的是过程吗?”丝毫不在意临珣前面对自己的评论,拿着酒盅倒上热酿递给他。
  
  临珣接过,一饮而尽,冰冷的身体不像之前那般僵硬,苍白的面色立刻浮出血色。听着顾纯非那老套说辞,虽然心知他言不对意,也懒得接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邻桌一位锦衣公子拿着酒壶玉杯走过来,含笑对临珣道,“阁下貌美非常人能及,在下早已为之倾倒,不知能否赏脸与我碰杯同饮呢?”大胆直白的赞美着美人,一点没有因对方为男子之身而有所顾及。
  
  邻桌的那些人全都兴致勃勃往这边看,实际上从临珣和顾纯非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为首的这位锦衣公子更是在后来目光不断往临珣身上跑,开着玩笑心猿意马,友人便打赌伺机,让输了的人去找在场最美的人敬酒三杯,正遂了锦衣公子的意。
  
  “承蒙公子赏识,我可不做毫不利己的事。”临珣朝他一笑,那沾着酒水粉色的唇勾起,足以摄魂夺魄。
  
  锦衣公子微怔,朗笑声道:“金银珠宝,只要你愿意随我,赠你何妨!”
  
  “不过是金银珠宝,这些俗物谁会稀罕。”
  
  男子听罢更生兴趣,走进了伸手按着临珣肩膀道:“只要你说,在下为美人甘之如饴。”
  
  酒气喷在面前,临珣嫌恶地皱了眉,站起身拿开放在肩头的手,道:“就要这只手吧,公子可给?”
  
  坐在对面一直没说话喝着酒的顾纯非闻言而笑,停下来看着他,好似欣赏着他此时的表情一般
  。
  “哈哈哈,真会开玩笑。”
  
  临珣早已失去耐心,拿过他手中的酒壶将杯子倒满,锦衣公子以为美人妥协,喜不胜收,谁知杯盏的溢满的酒水堪堪往自己这边倾来,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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