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理直气壮地道:“你夸我师父不就是夸我吗?本公子与有荣焉,为什么不行?”
小郡主不说话了,虎着脸把画收起来,卷在手上,道:“我已经和你断绝了关系,所以现在不理睬你了。”
沈傲心里说:“不理我更好,我难得耳根清净,我是读书人,要好好读书,谁稀罕你理我啊。”脸上却是一副不舍的样子,道:“郡主,你若是不理我,我很伤心的。”
小郡主得意了,看来她这句话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虎着脸道:“就是不理。”说着旋身便走,走了几步,见沈傲没有追来,脚下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咦,他不是说我不理他会伤心吗?怎么不追来?
这个人太坏了,好,就不理他!于是继续往前走几步。
嗯……还没追来,他是不是很伤心?哼!就气死他。
再走几步,到了门槛,后面还是没有动静,小郡主装不下去了,旋身一看,这家伙摇着扇子背对着自己,好惬意。
太生气了,小郡主攥着粉拳,高声道了一句:“混蛋。”人就跑了。
小郡主好伤心,平时都是别人奉承着她,这个沈傲不一样,太粗暴太无礼,还喜欢做酸诗看淫书,小郡主最讨厌酸诗了,不过那本淫书的插画还不错,虽然……虽然羞人了一些,却颇有神韵,算是佳作了。
小郡主想到这里,脸红了,心里说:“啊呀,我要跟着这个作诗的酸监生学坏了。”
气呼呼地抱着画,从国子监出去,路上遇到几个助教,这几个助教不知小郡主的身份,板着脸过来问,小郡主不理他们,助教们拿女孩儿没有办法,灰溜溜地去叫学正来。
学正是掌管纪律的,自然有几分威严,可是一看到小郡主,威严就摆不下去了,这人他认识啊,这不是穆王殿下的嫡女吗?
哇,不能惹!于是远远地身子一转,学正捋着须板着脸装作没看见,大摇大摆地走了。
到了傍晚,初试总算结束,监生们一个个从考棚里出来,有觉得成绩不理想的唉声叹气,有妙手偶得了一句佳句的,那自然是昂头挺胸。
周恒出来,撞到了蔡伦,蔡伦今日心情好极了,考场上超水平发挥,非但觉得诗作得比平时好,就是那行书也隐隐有了进步。
行书对于成绩还是很重要的,阅卷官第一眼看的就是字,这是对试卷的第一印象,若是字写得好,好感自会大增几分,诗词只要还过得去,成绩就不会太差了。
蔡伦问周恒:“沈傲去哪里了?”他的考棚离得远,虽然听到那边的骚动,却不知沈傲已经交卷走了,上一次吃了沈傲的亏,这个场子要找回来,得问问沈傲考得怎么样。
周恒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摇头道:“不知道,只听说先走了。”
蔡伦便冷笑,心里想:“这个沈傲,一定是考得不好,所以无颜来见我,好极了,等放榜的那一日要好好羞辱羞辱他。”
数千张考卷全部封存,随即礼部尚书杨真与属官亲自阅卷,先是属官从考卷中分出成绩优秀的出来,送到杨真那里,杨真再进行圈点,至于那些寻常的卷子,则由属官评出优劣。
重点是优秀的考卷,杨真亲阅的考卷里头才是太学和国子监的精华所在,前三甲也在这些卷子里产生。
国子监祭酒唐严焦急不安地在外厅候着,对面坐着的是太学祭酒成养性,都在等着里头传消息出来。成养性显得胜券在握,所以并不着急,只慢吞吞地喝茶,随口与唐严说几句闲话;唐严就不同了,初试是他最后一根救命草,事关他的前程和脸面,万万不能出差错。
足足等到了半夜,一个礼部的属官拖着疲倦的身躯出来,口里道:“大体已经分出优劣了,监生评为优良的共是三十二人,太学生是七十五人。”
成养性露出得色,捋须微笑。
唐严很紧张地抓住椅柄,更是焦急,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那属官道:“杨大人说了,请二位大人一起入内陪同阅卷。”
两个祭酒点了点头,一道入内,进了内室,便看到杨真坐在上首,身前一方桌案,案上累着考卷,烛光摇曳下慢悠悠地看卷子,抬眸看到两个祭酒过来,便笑着招手道:“哈哈,快来,这里有一幅佳作,很难得。”
两个人陪笑着过去,在案下搬了个几子坐下。杨真掸了掸卷子,给他们传阅,唐严先是去看卷首的署名,一看到程辉的名字,气色就更差了,再看行书,说着行书行云流水,有几分王羲之的神韵,用笔很细腻,结构多变,笔走龙蛇之间又不显得突兀,这书法很难得。
上面的诗也不错,格局紧凑,对仗工整,虽然略显得中规中距了一些,深意还是有的。
唐严心中感叹:“太学果然藏龙卧虎,单这程辉就已十分了不得了;尚书大人又如此欣赏,看来这初试,程辉得第一是没错儿了。”
成养性看了程辉的卷子,便笑吟吟地道:“这个程辉是河洛的才子,天资聪敏,也很刻苦,官家也很看重他的。”
杨真点头,道:“此人该当是第一,二位以为如何呢?”
成养性自然不反对,唐严也只得唉声叹气地点头。
说着杨真又拿出一个卷子,道:“此人也很不错,诗词花团锦簇,二位祭酒可看看。”
唐严看了看署名,却是蔡伦,心里总算寻到了一点安慰,上一次蔡伦的终考成绩是第三,这一次初考,总算是力争了一次上游。尤其是这行书,很得家风。笔法姿媚,字势豪健,痛快沉着,独具风格,看的很舒服。
只是诗词却比程辉要差了一筹,虽然有心想标新立异,对仗也还算尚可,唯独是几个词的用法似乎欠妥了一些。
杨真道:“蔡公子的行书好,诗词却差了一些,排为第二应当也绰绰有余了。”
唐严点头道:“蔡公子出身名门,天资也是极好的,难得的是他尚能用心苦读,勤学不坠,很难得了。”
成养性抿抿嘴,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
等杨真拿出第三幅卷子出来,唐严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国子监只要有两个人跻身入三甲就已令他欣慰,若是三甲之中让太学独占了第一和第三名,只怕官家那边很难交代,但愿这得第三的试卷是监生做的。
等拿到了卷子,唐严看到卷首的徐魏二字,便一下子愣住了,徐魏,不就是太学里那个自比管仲的狂生吗?完了,全完了,这一次只怕国子监又考砸了。他万念俱灰,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颓然坐着,也没有兴致去看卷子,只默默的发呆。
杨真道:“此人叫徐魏,我也听说过他,他的行书和诗词都不错,只可惜又都欠缺了一些火候,列为第三倒也在情理之中。”
成养性喜滋滋的道:“杨大人说的是极了,这个徐魏,资质是很好的,可惜狂妄了一些,可是学问却是极好的。”
杨真便道:“如此说来,这三甲便算是排定了。”他这一句算是拍了板,满是倦意地打了个哈哈,有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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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五章: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礼部尚书正准备打道回府,等明日再放榜出去,可是一看唐严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生出一些同情,便抚慰了他一番,话说到一半,便有属官拿着一张卷子过来,口里道:“大人,有一张卷子漏了。”
杨真微微一笑,道:“卷子怎么可能会漏,莫非是有人躲懒吗?”
那属官道:“这卷子压在最后的,好像是因为及早交卷,阅卷官们也没有注意,后来一看,才发现了这张遗漏的卷子。”
杨真颌首点头,道:“将它呈上来。”
唐严听到及早交卷这四个字时,顿时想起秦博士不久前给自己说起的一件事来。
及早交卷的是个监生,名叫沈傲,这个卷子应该就是沈傲的。想到这个,唐严面色一红,心里想:“考试考砸也就罢了,如今又出了及早交卷的事,真是难堪啊。”他微微低垂着头,不敢去望杨真。心里又想:“这个沈傲未免太大胆了,在这种事关重大的场合,他还敢胡闹,一定要严惩他。”
杨真接过属官拿来的卷子,微微捋须笑着将它打开,这一看,便不动了,那样子仿佛被人点中了穴位,一下子定格住了一般,唯有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试卷中逡巡。
要知道杨真好歹是礼部尚书,从一品的大员,仪举端庄从容,若不是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是不可能失态的,可是这一刻,杨真却有点儿恍惚了,咦了一声,便继续去看卷子。
唐严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太过好奇,于是顾不得斯文,引颈去看,这一看,骇了他一跳。
“好字,好字……”率先映入唐严眼里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字体,这种字体笔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一眼看去,竟有飘逸空灵,风华自足之感,让人看得很舒服,犹如腾云驾雾,那笔画翱翔于天穹,清新脱俗。
这倒也罢了,让人最是欣赏的是整个行书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分行布局,疏朗匀称,用墨也非常讲究,枯湿浓淡,尽得其妙。很老道,单这布局,就有一派大宗师的感觉。
写出这样好字的竟只是一个少年?居然还是一个监生?还是一个及早交卷态度很不端正的家伙?
“真是奇了,这样的字体真是闻所未闻,莫非是那少年自创的吗?”唐严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自创一种字体可不是轻易能办到,除非行书宗师,在融汇了前人的基础上,再慢慢根据自身的特点进行修缮,渐渐的形成自己的风格;而这些,都不是一年两年所能办到,非浸淫数十载不可。
“这当真是那个沈傲的行书?”唐严心中发出疑问,随即又晒然一笑,除了沈傲,难道还有人为他代作不成,初考的严格可不是玩笑,别说有人替沈傲去答卷,就是带一个小纸条进去也是千难万难。
“此人很不简单啊,单这个行书,就足以名动天下了。”心中感叹了一句,唐严恋恋不舍地从行书中抽离出来,又去看诗,整个试卷上,竟写了三首诗。
“三首?”唐严更觉得惊奇了,此人即是及早交卷,据说开考不过短短两柱香时间便走了,如此短促的时间之内作出三首诗来……他扪心自问,自己就是一首也需要斟酌半个时辰,更别说三首了。
他继续看下去,第一首的诗名叫《昨日诗》。
昨日复昨日,昨日何其好!
今日徒懊恼。
世人但知悔昨日,不觉今日过去了。
水去日日流,花落日日少。
成功立业在今日,莫待明天朝悔今朝。
这首诗格律尚可,却过于直白,短短时间里能作出,也算是佳作了,而且试题是勤学,这首诗劝人惜时上进,倒正贴合了题意。唐严脸色红润起来,捋须点头:“不错,不错。”
再去看第二首,第二首诗名叫《今日诗》。
“有意思。”唐严笑了,便继续往下看。
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
今日又不为,此事何其了?
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
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
为君聊赋今日诗,努力请从今日始。
“哈哈……”唐严忍不住扯着胡子开怀大笑,昨日、今日,意思相同,很有趣味,这个少年有意思,再去看尚书大人,杨真也是摇头莞尔,显然是被这诗的趣味打动了。
第三首的诗名叫《明日歌》,唐严一看题目,就知道这人又要促狭了,唐严带着期待地往下看,就看这人到底怎么写出个明日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皆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好!”拍案而起的不是唐严,而是那木然已久的杨真,杨真脸色胀红,很痛快地道:“这三首诗真有意思,此人真是急智,哈哈,痛快,痛快!”
成养性暗暗奇怪,便也伸着脖子去看,一看,哇,此人的行书远在程辉之上,诗词与程辉旗鼓相当,可是人家作了三首,每一首与上一首衔接,密不透风,又正好切合了题意,这说明什么?说明此人的诗词功夫当在程辉之上。
“奇才啊。”成养性先是目光一灼,随即想起作诗的这人是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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