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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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事-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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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姐怎的有你这样蠢的个儿子!”裴甘玉又说,“这病症若你按普通时疫的药方是治不好的,反而会加重病情,怎的会是普通时疫。那时,茂林村也是全村出了这样的病症,大师姐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你怎的如此眼拙。”

    说到茂林村,裴甘玉面上又显出一分哀色,轻声说:“若不是大师姐,我怕也是医不好北狄那场时疫。她那时写信予隋家,叫我们送些药材过去,待我过去时,却是……我也是按着大师姐开的那些药材,才摸索出这个方子,只是终究不如大师姐,多少还是会有些遗症。若是大师姐……”

    只听得大门处一阵喧哗,一个北狄族人大喇喇推门而入,打断了裴甘玉与贺林平的谈话。

    “阿玉,药可熬好了?”那人进门就是高声大喊,见屋中还有一人,上下打量一番,便说:“你便是隋医仙的儿子?”还未等贺林平回话,那人又瞧见一地药材残渣,几步跨到裴甘玉身前,捉了裴甘玉的手就细瞧,语气里带着责备,又说,“怎的又如此不小心,看看,又伤了手吧!”

    裴甘玉使劲儿抽出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又用下巴点点那一堆残渣,说:“收拾了那堆东西。”那北狄族人极是听话的就蹲下身收拾起来。

    “这是加穆尔。”裴甘玉对贺林平介绍,“北狄大王。在他云游中原时,隋家救过他性命,你不用怕他。”

    加穆尔仍蹲在地上收拾那渣滓,只是略略转过身,对贺林平一颔首,说:“我同你母家是旧相识,同你师叔特别熟,你拿我当叔叔就可。”

    裴甘玉一眼瞪过去,说:“收拾好了就回去,药才熬上,一会儿派人送过去给你。”

    加穆尔将地上打扫干净,又接过裴甘玉扔给他的帕子将手擦干净,自己倒了碗热茶,一口喝干,一点君王威仪也无,又问贺林平:“你今后做何打算?”

    这个问题贺林平也是想了几日,心中自然已经有了计较,他还未答话,裴甘玉便一把抓住贺林平的衣角,说:“留在这吧,不要再回中原了。在这重新开始。”说完,裴甘玉求助似的看向加穆尔,用眼神提示着加穆尔说几句留下贺林平,加穆尔却只是冲裴甘玉笑笑,复又望向贺林平,等着他答话。

    “我要回中原。”贺林平答,又对着裴甘玉歉意一笑,“对不起,我想离开。”

    “那你要去哪儿?”裴甘玉急了,“这大熙可是徐康策的天下!”

    “他是天子,没有那么容易见到。”贺林平说,“怕是我现在这副模样,站在他眼前,他也认不出我了。”

    “你和他……你们”裴甘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一旁的加穆尔替裴甘玉直接问了,“你心中可还有那徐康策?”

    贺林平习惯性的去摸袖间的匕首,却发现空空如也,讪讪缩回手,说:“我同他,终是有缘无分的。”

    裴甘玉还想再劝,加穆尔一把拦住他,对贺林平说:“你至此便不是贺林平了。”

    “便称我隋晓吧。”贺林平说着,面上的微笑是平和而柔然的,却引来裴甘玉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

  

    ☆、第 47 章

    盛夏的尾声,繁茂的草原经过一夏的疯狂,此刻也显得有些疲惫,连天的碧草也萎顿了不少。北狄打算从勒思科草原向西南移动,贺林平此刻已然修养足够,也计划就此告别。

    就在北狄迁徙之日,贺林平向裴甘玉和加穆尔辞行,裴甘玉那天一直躲着,不愿面对着离别时刻,加穆尔出面,赠了些行装与贺林平。

    就在临出发时,裴甘玉终是现了身影,塞了捆手札到贺林平怀中,扭头一旁,有些赌气也有些不忍,说:“你既然要走,那便走吧!我虽比不上大师姐,但总比你强些,这个拿好,隋家医术万不可断了。炎山隋家的医术最精华的俱在本家暗室中,你回去,取了好好学,传给你徒弟,记得选个好徒弟……”

    贺林平展开那手札,除了裴甘玉对隋家医学的感悟,还有一张地图,他抽出那张地图细看,翻来覆去有些摸不着头脑。裴甘玉凑近了些,一脸嫌弃却很是小心的解释说:“这是炎山隋家本家的位置,还有暗室的位置,暗室对你来说很好打开,用隋家人的血就够了,不用很多,一滴就够。”

    “你……”裴甘玉的声音有了几分哽咽,他终是不舍的,“看着你,我总是想起在隋家的那些日子……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加穆尔一把揽过裴甘玉,轻拍着他的肩头,低声哄着说:“好了好了,不过游历一番而已,今后还能再见,莫要如此伤感。”

    加穆尔松了裴甘玉,冲着贺林平一抱拳,语气豪迈:“天高海阔,原君自在如风。”

    贺林平翻身上马,冲着二人一笑,说:“高山流水,后会有期!”说完,扬鞭策马就走。

    贺林平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凝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晨阳的光芒中,裴甘玉踮着脚不甘心的望着贺林平消失的方向,终是一点人影也不见。

    “但愿他从此自由。”裴甘玉低声呢喃。

    加穆尔凝视着缓缓消散的朝霞,轻轻摇头,说:“若说自由,则必然是心中有一个归宿。他,怕是只能自此漂泊。”

    旭日渐升,日光一寸比一寸强烈,贺林平奔驰在似乎无边无际的广袤原野,心中也似这般空荡的一马平川。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可又能去往何处。

    贺林平不由的催促马匹快行,猎猎风尘扑面,糊住双眼,让人看不清前路。

    “主子,慢些!等等我!”小夜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贺林平轻勒马缰,小夜一行追了上来,与贺林平并肩同行。

    “我已没了那玉佩,如今你们也不必奉我为主了。”贺林平的语气透出一丝寂寥,就像入秋的第一片落叶,虽仅有一片,却让人尝到了秋日的凄风苦雨,“你们可自行离开了。”

    “我们商议了,打算跟着主子。”小夜眼眸灼灼,神色飞扬,“我们要同主子一起,主子去何处,我们就去何处!”

    “你们不是要奉手持玉佩之人为主么?”贺林平心中暗暗萌出一缕期待,没有人愿意孤零零的漫游,特别是在尝过有人同行是何滋味之后,一个人便显得更苦。

    “主子不用担心。去年冬日起,我们就同组织脱离了,不用奉玉佩行事。是为了借徐康策手上的势力寻主人,才奉他为主的。”强烈的日光照的小夜神采熠熠,脸上全是对未来的期待,他大声说,“我们已经自由了!”

    一旁的小星轻咳两声,狠狠削了小夜一眼,小夜猛然意识到自己提起了徐康策的名字,急急捂了嘴,再去偷瞧贺林平的表情,却见他神色并未有异,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称得上恬淡的笑容,仿佛那个名字没有勾起丝毫回忆的波澜。

    “若是有你们同行,就再好不过了。”贺林平神色温柔,高喝一声走,便策马先了半步。

    小夜低声同小月嘀咕:“主子怎么什么都不问?他原来还一直想知道我们每年一次要去哪儿,也总缠着问为什么要奉玉佩为主……”

    小夜的嘀咕声被小月打断,小月很是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说:“那时主子多小,好奇心还是有的,他长大后何曾问过一次。再说,主子问了,你会说么。”

    “不会……”小夜一撇嘴,继续嘀咕,“还有啊,我一直想问主子记不记得他今年在京城的事,那徐康策对主子也是用情至深,也不知主子……”

    “少说两句会死么。”小月又一次打断了小夜的话,抽马鞭往小夜的马上扫去,“闭嘴,再多说一句割了你的舌头。”

    小夜骑着的马被马鞭一激,一声嘶鸣就往前冲去,小夜啊啊大叫两声,手忙脚乱地去稳那马匹,众人看在眼中,俱是乐了起来。

    小星与贺林平并行,问贺林平:“主子要去哪儿?”

    “我不是你们主子了,以后我就是你们兄弟隋晓,换了称呼吧。”贺林平说,“先去隋家,取了医书,之后……”

    贺林平没有再说下去,轻轻摇了摇头。其实又很多地方他想去走一趟,叠翠峰、珍珠沟,这些地方,全是徐康策同他提过的,那时徐康策曾说过,要同自己一起去。只是时至今日,怕是只能自己独往了,纵然有这千般美景,又能同何人诉说。

    只雁独影,千山暮雪,万里云层,更往何处去。

    待贺林平一行到达炎山镇时,已然是深秋时节。

    自从入了大熙国境内,贺林平就时常能听到徐康策的消息,毕竟是当今圣上,流言总是追着他走的。

    徐康策在今夏搬进了皇城,后宫也修整了,百姓想着约莫是要开始纳后宫了;征兵令发了一重,众人揣摩着是要同何处开战;徐康策将南方的官员撤换了一批,新中举的人个个有了差事,大家也是议论纷纷……

    贺林平最初也悄悄听些消息,后来也就不太听了,这些消息太散,十有八九都是以讹传讹,徐康策在百姓嘴中不是如战无不胜的天神,就是如那毫无人性的地狱恶鬼,贺林平心中对徐康策是个怎样的人,实在是不能再清楚,那些话听了实在是入不得耳。

    小夜说,徐康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徐康策。

    贺林平没有反驳,但他心中知道,徐康策仍是原来那个徐康策,仍是那个扶危济贫的侠义之人,仍是那个铁胆柔情的忠义军人,也仍是那个让自己心向往之的人。那些曾经丰富的表情和藏不住的心事,大概只是被徐康策深深埋藏,用一张铁面封了个严实。

    若是非说有那里不一样,那就只是徐康策的身边现在没有了那个叫做贺林平的人。

    他并没有派人四处寻找自己,贺林平想,他应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罢。

    这样也好,贺林平心中说,若真是再次面对,反而不知当如何相处了,恩仇交杂,实在不知当是给他一刀还是给他一个拥抱。

    达到炎山镇后的第二日,贺林平连同暗羽卫三人便往炎山医仙故居去。

    还未近那故居,就见重重守卫,贺林平继续往前,一名将士拦住了他:“此处不能走了,皇家重地,再行一步便是死罪。”

    “此处不是炎山医仙故居么?”贺林平端上笑脸,语气小心而亲热,“因炎山医仙对我父母有恩,我仅是想来祭拜恩人,前年我还来过的,就没有封起来。”

    “前年是前年,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那将士将剑抽出一半,明晃晃的剑刃闪着寒光,“刀剑无眼,快走。”

    贺林平不再多做纠缠,退到官道上,寻了个茶铺歇脚,低声同暗羽卫商议,最后决定由小夜带着地图潜进去,小月接应,小星则同贺林平一处放风。计策定下,四人便是静待天黑。

    过了晚饭,那茶摊也就撤了,贺林平一行又再次悄悄接近炎山医仙故居,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可当小夜出来时,手上却仍是空空如也。

    “暗室里面是空的。”小夜说,“那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莫不是你找错地方了。”小月不信,又亲自翻墙去了炎山医仙故居,可出来时同那小夜一样,仍是什么都没有寻到。

    “先回镇上,再做打算。”贺林平知此地不可久留,领着三人便往炎山镇撤,心中盘算着何人能取了这炎山医仙暗室中的藏书,密室门不可轻易开启,非隋家血脉是绝不能进去的。

    待到了那炎山镇,贺林平听得镇口处喧哗声阵阵,推搡声,小孩儿的哭泣声,还有大人的争执声,一浪盛过一浪。

    贺林平一行近了细瞧,原是那炎山镇人用巨木做了栅栏,封了路口,阻了镇外的人入镇。那镇长模样的人被一群手持火把的壮汉护着,高喊:“你们回去吧,或者去别处,炎山镇是不会让你们进来的。”

    那镇外的一群人衣衫褴褛,俱是灰头土脸,哀嚎痛哭者有,厉声大骂者也有。贺林平见那茶摊老板离镇口远远站着,似也被阻在城外,便过去向他打听。

    那茶摊老板苦着脸说:“这些人是从碧水镇逃命来的,碧水镇上闹了瘟疫,这些人是想来炎山镇躲躲,哎,我们怎么能让他们进去呢,若是我们也染上这病可就不得了,公子也躲远些。今天怕是进不了镇子了。”

    “是如何的症状?”贺林平又问那茶摊老板,一副恭敬的讨教神态。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茶摊老板皱眉,后退几步,离那碧水镇人更远些,又说,“听说就跟时疫的症状差不多,但没有那家医师能治好的。不知你可听过茂林村二十年前的那场时疫,全村人都死了,估计这同那次一般凶险。”

    茶摊老板见贺林平凝眉细思,便又说:“公子看模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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