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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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事-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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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正要去主营,被大雪拦住了。”徐康策说,“你要往何处去?”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往。”徐淼钦笑着答了,徐康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一时间,沉默又蔓延开来,只听得咕噜咕噜的汤药翻滚声。

    贺林平将那煮好的汤药盛了三碗,檀色的液体闻着就一股苦味,徐康策皱了鼻子,脸上一副抗拒的表情。贺林平率先喝完,徐淼钦也是面不改色的喝下,徐康策无法,只得端起粗瓷碗,一咬牙,灌了进去。

    “此处药具倒是齐全的很。”贺林平收拾着陶罐,状似无意的问徐淼钦,“道长可知此处原是何人产业?”

    “听道友说,此处原是炎山医仙的住处,本家人住在此处,是以药具齐全了。”徐淼钦将所知俱道了出来,“十八年前炎山医仙灭门后此处便荒废了,官府查封了一阵后也就无人管了,几位道友便长期借住在此地。”

    “炎山医仙?”徐康策觉得这名号好似在何处听闻过,可就是记不起究竟是何处。

    贺林平面色坦然的听着,心中却是波涛翻滚,炎山医仙是何物?炎山医仙祖宅为何有母亲玉佩的纹章?贺林平并没有发问,只是暗暗期望徐淼钦能讲得再详细些。徐康策悄悄撇了一眼贺林平,见他嘴角微动却是一言不发,心下也知贺林平不愿玉佩的事让旁人知晓了,便问徐淼钦:“炎山医仙这名号约莫有些熟悉,不知燃明道长可是知道多些?”

    “炎山医仙名声最盛时你们都未出生,自然是不熟悉的。济世救人,那时何人不称炎山医仙是天神下凡,犹是战时的那场瘟疫,若是没有炎山医仙,怕是人口就更凋零了。”徐淼钦讲着,“你有些印象也是可能,那王鼎将军的小儿媳隋夫人便是炎山医仙家的人。”

    “那……莫不是……”徐康策忆起确有此事,怪不得方才有股熟悉之感,紧着追问,“隋夫人也丧在灭门案中?”

    “的确如此。”徐淼钦答,“隋夫人那时正在娘家待产,她同王鼎将军的小儿子俱是陨在此处,王鼎将军其后也一病不起,连着王鼎将军的大儿子都一起病逝了。”

    谈到此处,三人俱是没了声音。徐淼钦起身寻了个铜壶煮茶,徐康策撑手托着头盯着贺林平。贺林平偏着头,目光散漫,不知落在何处,他心中想的,徐康策倒是能猜出几分。

    看着徐淼钦出了房门去寻茶叶,徐康策轻声唤贺林平,说:“你不必烦恼多想。你母亲与隋夫人交好我是有耳闻,兴许是你母亲在隋夫人亡故后,将她的遗物与自己的玉佩镶嵌一处,你看你那玉佩不是两块拼凑而成的么。你此刻再如何想,也得不出个所以,等返了京城,问过你父亲或者爷爷,也就知道了。”

    “也许吧。”贺林平此句答得敷衍,不过徐康策的开解还是起了些作用,他决定暂时不想这些,待寻了爷爷,去向他问个清楚,他既然将此玉佩交给自己,必然也是知道缘由的。

    贺林平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玉佩掩在衣物下,贺林平只能感觉到些许硬硬的凸起,虽然记忆中丝毫没有母亲的痕迹,但有这玉佩贴在胸口,就像母亲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一般,这一刻,贺林平突然特别想念自己的母亲。

    母亲到底是何模样?母亲经历过些什么?贺林平从来不知,而自小他也没有停止想象过,但没有一刻比现在,贺林平更想知道自己母亲的一切。

    像是看透了贺林平的所思所想一般,徐康策抚上贺林平的后脖颈,柔声说:“你母亲必是个极好的人物,不然怎的生下如此好的你。别多想了,问了你爷爷,一切也就知道了。”

    贺林平顺着徐康策的手劲儿靠在他的肩头,额头抵在他的颈处,闭上眼,窜入鼻中的全是徐康策的味道,贺林平翻滚不休的内心突然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像是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上嗅着青草香,让人舒服极了。

    徐淼钦提着铜壶回来,推门入眼的一幕就是徐康策与贺林平如天鹅交颈的模样,他轻咳一声,贺林平慌张的推开徐康策,一副心中有鬼的姿态,差点跌坐在地上,徐康策搀了贺林平一把,助他稳住身形,又转头去看徐淼钦,目光坦然,用眼神询问他何事。

    “我刚收拾了一间屋子。”徐淼钦指了指右侧的墙壁,“茶咱们别喝了,你们去歇息吧。”说着,就将徐康策推出了屋子,贺林平自然忙不迭的跟在徐康策身后,经过徐淼钦身侧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他,匆匆两步就窜出了屋子。

    徐淼钦立在门后,将贺林平的神色看了个清清楚楚,最是会洞察人心的太子,自然是将贺林平流露的情感了解了个分明,但徐康策那副不解风情的模样怕是没有懂的。徐淼钦将铜壶放在炭盆上,轻叹一声,盯着那摇曳的火光出神。

    出了屋子,徐康策同贺林平才发现雪已经停了,连月亮都已经露出了头,温柔的月光倾泻而下,衬得白雪愈发晶莹,累积的雪层掩盖了世间一切声响,风声虫鸣都无影无踪,一点没有方才暴雪遮天之景。

    一阵暗香传来,徐康策心下一动,返回屋中寻了两个茶碗,又提了一壶散酒,牵着贺林平就往后院走,循着那香味寻去。

    “这是要去哪儿?”贺林平随着徐康策走着,被他捏住的掌心竟在这冬日微微冒汗。

    徐康策不答话,也不回头,自顾自的在前领路。两人就在月下沉默的走着,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走入后院,又绕过几片假山,徐康策顿住脚步,嘴角上翘,此处果然有一片梅林。

    徐康策停在梅树前,拉着贺林平与他并排站着。

    那梅花已经谢了一半,只余星星点点缀在枝头。白雪堆在梅花蕊处,衬得那红梅愈发娇艳欲滴。

    此月此梅此人,让徐康策心中起了个念头,眼前这个人要是能一直如此站在自己身侧就好。

    徐康策折下一枝梅花,递到贺林平眼前,说:“送给你。”

    贺林平接过,拿在手上,垂眼瞧着,嘴角含笑,让徐康策想到了那日海棠树下的少年,也是笑得这般温柔。

    “小时候你送了我一支梅花,今日我回你一支。”徐康策低头看着贺林平怀中的梅花,贺林平也不抬头,只盯着手中的花枝,心下有些疑惑自己何时送过他梅花,就听的徐康策那比那最棉软的锦缎还要温柔声音,“我从未想过能同你如此出生入死。能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徐康策的话引了贺林平心中的一场地震,山崩海啸,从未如此动荡过。地坼天塌之后却又是春暖花开,新芽萌发,所有美好都苏醒过来。

    能遇见你,也实在太好了,贺林平心中默念,未及他说出口,徐康策便接说话。

    “今日你我结拜为兄弟可好?”徐康策拍碎了酒坛的泥封,又从怀中掏出匕首,也不等贺林平答话,就在掌心割了条口子,将自己的血滴入坛中。

    “若是我说不好呢?”贺林平走到梅树前,去嗅那梅香,神情掩在梅树之后,徐康策看不真切,自然就没有注意那有些落寞的眉眼。

    说此话时,贺林平声音是带着笑意的,徐康策听起来是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无,饶是这样,徐康策的动作仍是一滞,说:“难道不愿同我做兄弟?”

    贺林平大笑出声,摘了枝头上的一朵梅花丢入酒坛中,说:“我早就是你兄弟了,康策兄。”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正是大婚那日徐康策赠与他防身之用,徐康策盯着那匕首看,贺林平便手握匕首在他眼前一晃,说:“我一直有好好收着。”

    说完,贺林平对着掌心也是一刀,看着鲜血融入坛子。

    你若愿做兄弟,那我便陪你做一世的兄弟,贺林平如此想着,觉得那掌心的口子传来阵阵钝痛,竟一路痛到了心头。五脏六腑像块抹布似的,被人沁入冷水中,再死命的拧干。贺林平强撑的笑意让徐康策看不出半分破绽。

    “一切从简了。”徐康策神色极为认真,很是严肃的对贺林平说,“就以天地和这梅树为证。”说罢,便直直跪在梅树前。

    贺林平同他一起跪地,三个叩首,毫不含糊。

    一叩首,愿徐康策身体安康。

    二叩首,愿徐康策此生平安幸福。

    三叩首,愿我以义弟之名伴徐康策终生。

    一叩首便是心中一念,字字真心,却也字字如针扎。贺林平悄然侧头瞧着徐康策,他的面色极是虔诚,每一叩首也是微微启唇默念。

    怕是你盼的同我愿的是南辕北辙吧,贺林平心中想着,收了目光,凝视着眼前的梅树。便做一世的兄弟吧,贺林平暗下决心,只要这是你期望的。

    “念徐康策,贺林平,虽为异姓,今结为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皇天后土,实鉴此心。”两人齐声结誓,末了,又将一坛酒分饮了个干净。

    也不知是这酒太过醇厚,还是这梅香太过醉人,一坛酒见底,两人均生了几分酒意,跌跌撞撞的相互搀扶回了房中,齐齐倒在床上,闷头便睡着了。

  

    ☆、第 33 章

    翌日清晨,贺林平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一条腿搭在床沿,身子却跌在脚榻上,显然是被人从床上挤了下来,又想起昨夜的结拜与胡饮,心中既是酸楚也是甜蜜。

    他起身去看徐康策,见徐康策倒是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只是被子全被自己裹到了床下,徐康策团着身子蜷缩着,一副很是怕冷的模样。替徐康策将被子盖好,贺林平便自去洗漱。

    推门出去,空地上的积雪已然被徐淼钦打扫干净,而徐淼钦此刻正在院中练剑。世人皆云,剑法观品性,那徐淼钦使剑大开大合却也行云流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贺林平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暗自称好。

    徐淼钦见贺林平独一人立在院中,便偏转剑锋,向贺林平刺去。贺林平不偏不躲,仍由那剑向面门刺来,双手背立,目光直视徐淼钦,果然,耳旁一阵疾风,那剑落在颈边停住。

    “你为何不躲?”徐淼钦将剑架在贺林平脖颈处未动,如此问道。

    贺林平淡然一笑,身形依旧未动,答:“道长没有杀意。”

    徐淼钦挽个剑花,将剑收回剑鞘,说:“我不信贺家,但,我可以信你么?”

    “可以。”贺林平答得果断。

    徐淼钦转身背对贺林平,说:“你对康策所求,不会有结果的。”徐淼钦的语气淡得像山岚,没有颜色,也品不出咸淡。

    “我知道。”贺林平答得又是极为迅速,“昨日我们已经结拜为兄弟了。”

    听闻此话,徐淼钦竟然轻轻笑了,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你们都知道,竟只有我不知道。”

    哐当的推门声响起,徐康策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着贺林平同徐淼钦都杵在门口,说:“你们起挺早的。”

    贺林平回身道早安,邀了徐康策一同去用早饭,徐淼钦点头算是招呼,仍立在那处不动,也不知是看着地上的雪还是看着天上的云。

    不多时,徐康策与贺林平二人向徐淼钦辞行,又是几天赶路,二人终是到了大军主营。

    一回营帐,徐康策就被喊去商议军情,就在徐康策被俘的期间,又发生了诸多大事。

    先是西南宏族举起叛旗,率大军北上,因着南方兵力集中围剿夷丘府的叛军,本就勇猛善战的宏族大军竟在短短数日内攻下了南方四府,大军目前就驻扎在夷丘府边界。

    再是某日早朝,正坐高位的皇上徐集舒突然昏厥,而他这一倒下,竟是几天未有醒来,一时间,小道消息飞传,说皇上已经药石罔效,不日就要归西。

    最后是那北方胡狄入侵,大军已至边境,不日就要攻城。

    南北两方,战火都燃了起来。

    初闻消息,徐康策同贺林平俱是惊骇,自夷丘府叛乱不过两月有余,局势竟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其后,徐康策是义愤填膺,自请平叛,而贺林平则是忧心忡忡,惦念亲近之人的安危。

    就在当日午后,被贺林平打发去京城探听消息的暗羽卫带着京城情状回来了,将自己所得的消息讲给了贺林平与徐康策。

    俞将军领兵十万南下剿灭西南宏族大军,已然快到夷丘府。

    虽未立太子,但三皇子徐波政为皇子中年长者,身后有郝贵妃母家扶持,已然成了皇位的后继之人。三皇子虽未登帝位,却一派皇上作风,全然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三皇子派嘉王爷领兵五千先行北疆,整顿了直隶兵去北方边界,又命瑞王爷领了东山兵来护京城。

    “父亲已经去了北疆?”徐康策只恨不能挥师北上,襄助父亲,心中也担忧父亲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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