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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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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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的不仅仅只有东宫的宅院,还有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徐康策心中随着这东宫大火化作了尘埃。

    “我要去见他!”徐康策扔下这句话,就冲出了门。

    待徐康策见到太子时,太子徐淼钦已然束好头发,身着道袍,手拿拂尘,全然一副道士打扮,就连那神情模样,也似超脱物外,花花世界万千事物再也入不了他眼。

    似是近乡情怯,徐康策跑到太子身前,微喘着气,心头千千万万句翻滚,此刻也不知该问出那句为好,最终只是问,“殿下一切可好?”

    “我一切都好。”徐淼钦话语一顿,望向皇城方向,那里仍是漫天红光,就像晚霞一般,“只是蔡炳,替我在宫中,被活活烧死。”

    一股感慨与酸楚涌上心头,徐康策久久失语,只与徐淼钦并肩站着,看着那皇城火光处。

    徐淼钦看着那火光,只觉得那红得越来越深,像极了血,像极了蔡炳的血。他回想着蔡炳最后那句殿下珍重,回想着蔡炳冲入火舌深处的背影,轻轻摇摇头,又轻轻笑了,最后收敛起了所有表情。他的面容变得波澜不起,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

    “就此别过吧,康策。”徐淼钦将目光从皇城处收回,再也未回头看过一眼。

    离别之时,徐康策实在是不能应付,他的手几次抬起又几次放下,想扯住太子又必须放他远走,嘴唇蠢动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说出一句“殿下珍重”。

    太子一步踏出门外,徐康策还是忍不住大喊一声:“太子哥哥!”

    “从此再无太子徐淼钦。”徐淼钦一甩拂尘,仿若抛却万丈红尘,“天地只余山人燃明。”

    踏出门外的人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施主有缘再会”,那仍在门内的青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东宫的大火烧了一夜,大皇子徐淼钦被抬出时,已全身焦黑,不复人形。若不是手中紧攥着的玉佩,怕也难分辨出此人就是徐淼钦。

    那块玉佩正是大皇子冠礼时,皇上亲赐的。最是无情的帝王见了大皇子这幅模样,心下也是不好受的,皇上下旨,仍按着太子的规格给葬了。

    出殡那日,全城素缟,送殡的百姓挤满了街道,徐康策随着队伍缓缓前行,没有落泪,只是目光黯淡,像失了魂魄一般。

    自出殡那日后,一连数天,徐康策均是闷闷不乐。宫中的差事也称病不去,整日的就在后院小花园中练剑。苏禾卫仍住在王府中,见他心情不爽,便陪他一起过招,时不时逗乐两句,饶是这样,徐康策仍是木着个脸。

    那日,贺林平休沐,便在后院小花园中同徐康策下棋,几局下来,徐康策均是输得惨不忍睹。徐康策收了子,说再来,贺林平却说:“以你现下心境,实在是不能下棋。”

    徐康策便扔了棋子,依在栏杆边看池中的锦鲤。贺林平拿了鱼食,站在他身侧,在池中撒下一把,一池鱼儿顿时欢腾了起来,向这边游了过来。

    “我知你心情不佳,为了太子,为了蔡炳。”贺林平扭头看徐康策,继续说,“也为你自己。”徐康策也不搭话,只是从贺林平手中掏了把鱼食撒入池中,更多的鱼儿游到了他脚边。

    “就像这池中之鱼,现下大家挤在一处吃食,等鱼食尽了,鱼也就散了。你觉得大家终是会天涯零散的,就像太子同蔡炳似的,是也不是?”贺林平也不管徐康策不理,自顾自的发问。

    徐康策只看着脚边的鱼儿争食,竟是像看痴了一般,也不理贺林平的言语。

    “世间万物都有聚散,你也不必太过伤怀。”贺林平放了鱼食罐子,握住了徐康策的手,说,“你放心,我会同你一起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便不会离了你。你不用为此担忧了。”

    “胡说些什么!”徐康策一惊,面上也终是有了些表情,手里的一大把鱼食顿时全掉在了池里,他挣了贺林平握住自己的手,去捡那地上的鱼食罐子。

    “哦?”贺林平嘴角冒出一丝浅笑,“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不是在为此忧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混闹!”徐康策低声嘟囔了一句,脸上虽是无可奈何,却也是多了一丝笑意。

    贺林平哧哧的笑了,继续说,“这样多愁善感瞻前顾后的,可不像你了。”

    “那我是怎样?”徐康策问,“在你看来。”

    “你猜呀。”贺林平也不回答,反而大笑了两声。

    徐康策无计可施,曲起手指在贺林平头上轻敲一记,引来贺林平哎呦一声的埋怨。

    见鱼食罐已然见底,徐康策便去侧厢中再去寻些,贺林平仍依在栏杆处看鱼。

    “同康策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鬼魅一般,苏禾卫不知何时出现贺林平身后,附在他耳边说话。

    贺林平本在想事,被苏禾卫一惊,顿时退了两步,撞在栏杆上。那栏杆本就不及膝盖,贺林平也未站稳,踉跄摇晃,便一下子跌入池中。

    苏禾卫站在岸上,看着贺林平在水中沉浮,就像看池中的鱼儿一样,他仅是看着,极其认真仔细的看着,丝毫没有去就贺林平的意思。

    贺林平不善水性,入冬后池水也是极凉,贺林平只觉得这一潭寒水像铅般一股股灌入口中,窜进肺腑,沁入五脏,像有人掐着他的喉咙一样,连救命都喊不出声。贺林平努力的扑腾着,却只感觉自己像块石头一般渐渐往池底沉去。

    见徐康策捧着两罐鱼食重新出现在廊上,苏禾卫才跃入水中,向贺林平游过去。

    徐康策听闻噗通一声,向水池处看去,只见水中有一人只剩胳膊高抬着露在水面,而苏禾卫正向那人游去,落水的人不是贺林平还能有谁!

    鱼食罐顿时摔在地上裂了个粉碎,徐康策运起轻功就往池边赶。

    贺林平终是被苏禾卫给捞了起来,可已然失去知觉,煞白的脸一点颜色也无。

    徐康策接过贺林平,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脸,除了吐出几口水外,贺林平连眼皮都未动,徐康策扛起贺林平便向宝画处奔去。

    苏禾卫站在原地,周身湿了个透,水顺着头发淌到脸上,汇在下巴处,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盯着徐康策匆忙离开的背影,像樽雕塑一样,许久未动。

    “宝画,快来。”还未至宝画的院子,徐康策就大喊,“贺林平落水了,他不动了。”

    宝画急急出得屋来,见了贺林平的形状,神色轻松了些,几处摁压穴位,拍打后背,贺林平终是呕出一滩水来,呼吸声也重了起来,可仍未睁开眼。

    “把他湿衣服脱了,放到榻上,我为他施针。”宝画吩咐完,去屋内取针。

    徐康策扯了贺林平外衣,将他置于榻上,又将他周身衣物脱了干净,复又拿了床薄被给他盖上。徐康策见他面色如雪,唇色深紫,去抓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可他的身躯却热得像火炭,徐康策急得大喊:“宝画,你倒是快些!”

    “无妨,死不了的。”宝画取针过来,掀开薄被,却一下子顿住了。

    “愣着干啥,还不快施针。”徐康策又急急去催。

    宝画并未解释,只是低头盯着贺林平脖子上的玉佩多看了几眼,复又仔细端详贺林平的容貌,直到徐康策催促声又起,他才缓缓施针,轻声说了句:“这玉佩倒是别致得紧。”

    徐康策不理宝画的言语,只盯着贺林平看,嘴里念叨着:“怎的还不醒。”

    “好了,一会儿就可以醒了。”宝画说完这句话便离了屋子,神色匆匆,竟连器具都未收拾。

    果然不多时,贺林平就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记得自己跌入水中,其后之事全无印象。见到守在身侧的徐康策,贺林平略略安心,稍微活动身体,发现自己已然换了身衣服,他急向脖颈上探取,却没摸到随身携带的玉佩,顿时惊的坐起。

    “是在寻这个?”徐康策从贺林平的枕下掏出个帕子,揭开帕子,里面正是那玉佩,“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摘下来的。”

    贺林平连连接过,忙问:“除了你还有谁见过这玉佩么?”说完,目光急切的看向徐康策,又补充说:“爷爷说这玉佩不可示于他人。”

    “宝画替你医的,兴许他也看见了,再无旁人。”徐康策扶住贺林平的肩头,说,“你且再躺会儿,你看你脸色,跟抹了粉似得。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模样,我差点……”徐康策说到此处,连连打住了,转了个话头,说,“同你说这许多,耽误你休息了,你再睡会儿,我出去了。”

    贺林平听了徐康策那半头话,放在玉佩上的心思也转了过来,一把扯住徐康策的衣袖,说:“我说过会陪着你的,就定然不会食言。你也得陪着我,留下!”

    徐康策一愣,步子也是停下了,贺林平抓住他的手,引他坐到床边,说:“别走,你陪着我,我安心些。”说完,贺林平竟自躺下,闭了眼,手里仍攥着徐康策的指头。

    不一会儿,就听见贺林平清浅的呼吸声。徐康策反握住贺林平的手,心中觉得,身边有这个人陪着,好像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第 25 章

    时至隆冬,京城下了一场雪,积了几日未融,北风也很是强劲,直吹得树枝都折了,这是大熙建国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就在这个寒冬,南边乱了,由一个姓陈的带头,反了朝廷,称了皇帝,立了大兴的国号,江宁府与夷丘府还有云泽府已然在叛军手中。这几日,朝中议论的关键就是此事。

    那日,贺林平走在下朝的路上,近半年来没讲过话的父亲却喊住了他。

    “随我去坐坐。”贺江歉的语气不温不火。

    贺林平哈出一口白气,神色也是淡然,说:“父亲找我何事,不如就在此说了吧。”他没有忘记爷爷的密信,不可与贺家人联络。

    “你知道了什么?他同你讲了什么?”贺江谦眯起眼,打量贺林平的神色比这寒冬的大雪还冷。

    “父亲指的什么?”贺林平虽是疑虑,问话却是平淡,仿佛一切了然于心。

    “哼,罢了。你若是要争便去争吧。”贺江谦撇过脸去,“你走吧。”说完,贺江谦倒是先一步走了,留了贺林平一人在路旁。

    贺林平看着父亲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思索着他的话究竟是何意味,却理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手脚凉意涌了上来,贺林平才迈步往嘉王府走去。

    行至人烟偏僻处,贺林平几声暗哨,唤出暗羽卫吩咐几句,暗羽卫领了命令便去了。

    次日早朝,又说起平叛之事。大军已在整顿,带兵的将领也已经选好,曹将军虽有伤在身,可还是被选为主将。副将的人选一个来自贺右相的推荐,一个来自新上任的曲阁老的推荐,虽都不如曹将军戎马多年,可朝中实在无良将,便也只好如此。周陆晨,原周右相旁系的侄儿,家道中落,入秋时满了十八,也被送进了军中;还有其他各派人士,有的为保家卫国,有的为混个军功,也都入了行伍。

    “臣有事启奏。”贺江谦出列,躬身说着,“臣子贺林平也愿入伍,他同微臣说就算是做个马夫也好,只是碍着自己是个读书人,怕圣上不允,求了微臣来开口。”

    贺林平听得眉头微蹙,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他低着头,感受到左右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敢妄动,也不能辩驳父亲的欺君之言。

    “哦?”皇上音色暗哑的就像一把上了铁锈的胡琴被劣质的马尾摩擦着,“贺林平,你是如此想的?”

    贺林平匍匐跪下,也不言语,嗡嗡的小声议论响起,整个大殿竟如蜂房一般。

    “臣有言。”嘉王爷竟在此刻出列,“臣觉得贺侍读若是愿意入伍,便准他去了也好。他在臣府中也说起过此事,望陛下还是准了此事吧。”

    一向不理朝事的嘉王爷竟然开口与贺林平求情,各个见风使舵的臣子也开口说,望圣上恩准。

    皇上扫了一眼仍趴跪在地的贺林平,问:“贺林平,你可是愿意?”

    “微臣愿意。”贺林平压抑了心中的翻腾的万千思绪和无名怒火,声音颤抖而微弱的说,“微臣愿意。”

    “那且去吧,赐个参领,二日后随大军出征。”皇上觉的头又有些疼了,近来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一阵疲惫感袭来,皇上困倦的很,“无事便退朝。”

    嘉王府的书房中,只有嘉王爷同贺林平二人。

    “嘉王爷为何要在早朝演那样一出?可是有什么事要林平在军中办了?”贺林平问得很是客气。

    “送你入伍罢了,这是本王同你父亲商议好的。”嘉王爷连眼都未抬的答,“你照着做就可以了。”

    “王爷若是不明示,林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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