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煌夜问道。低沉的声音如洪钟一样在宽阔的殿内回荡。
「奴、奴、奴……」为首的太监一连说了三个奴,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道,「奴才没看见!」
「什么?!」柯卫卿一惊,想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了。
「头抬起来回话!」煌夜厉声道。
「是、是,皇上!」太监的脸色是发青的,看样子是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道,「奴才……三人全都没看见什么金钗,这恐怕是柯大人误会了。」
「你们说谎!」柯卫卿忍不住大叫,「怎么对得起赵公公对你们的信任!」
「赵公公平时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这太监却瞪了柯卫卿一眼,信口雌黄道,「他被兰娘娘逮着了,所以才说娘娘不好,是有意污蔑!」
「你……!」
「好了,带下去吧。」不等柯卫卿说什么,煌夜就一抬手。三个太监跪安后,在侍卫的带领下,退下了。
「哼。」烁兰看着气得咬牙的柯卫卿,冷冷一笑,却什么话也没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官员们看不懂了,「是柯卫卿陷害兰贵妃?」
「皇上,」柯卫卿蹙眉,说道,「还有侍卫作证,他亲眼所见,兰贵妃和太后一同去了花园,却只有一人出来!」
「传。」煌夜看了柯卫卿一眼,宣道。
可是等了许久,那人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李德意!」煌夜不解,问道。
「是!奴才去瞧瞧!」李德意急忙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急匆匆的回来禀报。
「皇上!那名侍卫昨晚不值班,就去了赌坊试手气,结果输了不少钱,还被人捅成重伤,就这么死了,这报讯的人才来……」
「什么?!」煌夜不敢置信地问,「去赌坊……还死了?!」
「哼,这都是什么人。」烁兰朝柯卫卿翻出白眼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证人?要靠得住的!」
「分明是你……!」什么赌坊,恐怕是刚刚遇害的吧!柯卫卿已经明白他每叫一个证人,兰贵妃的手下就会去威胁、甚至杀害!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是何等的嚣张和狂妄啊!
「别血口喷人!」兰贵妃大声叱道,「你明明是嫉妒皇上疼爱本宫。没错,你这几个月身子重,陪不了皇上,你就担心本宫抢走皇上!」
「臣没有!」
「怎么没有!你还是男人吗?!」兰打妃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柯卫卿,鄙夷地道,「你不仅身子像女人,心也一样,不,是比女人还要善妒,已经快得失心疯了!才会想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陷害本宫!」
「你胡说!」柯卫卿气极,大声说道,「我手里还有你母亲熔解的九九金钗!容不得你颠倒黑白!」
「什么?」金钗的事一说出来,烁兰的脸色就一变,显得有些惊惶,但很快镇定下来。
柯卫卿把那块金条,以及金铺老板写的字据都拿出来,呈给皇上过目。
「兰妃,对此,你有何话说?」煌夜看过证据之后,质问烁兰。
「皇上!天大的冤枉啊!」没想烁兰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跪地说道,「这东西分明是柯卫卿伪造,拿来陷害我的呀!若是臣妾杀了太后,又怎么会留金钗在身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有道理啊,没人会这么傻,把罪证留在身边。」有官员立即附议,显然很同情兰贵妃。
「皇上!太后一向疼爱我,视我如己出,我对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谋害她?对臣妾来说,」兰贵妃拋出杀手锏,「若孙太后还在世,想必……想必臣妾早就当上皇后了,又何苦来的,要加害她啊……呜呜!孙太后,若您泉下有知,要为臣妾做主啊!」
「是啊,皇上,太后那么疼爱兰贵妃,自然是要让她做皇后的。」宰相贾鹏进言道。
「就是,再说了,买通金铺串供,又花不了多少钱!」有人在窃窃私语。
「唉,没想到,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还要疯狂……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有人在摇头叹息。武将则都黑着脸,谁叫柯卫卿曾经也是名将呢,总觉得他的存在是武将的耻辱!
「皇上……!」柯卫卿看向皇帝,这满屋的人都可以不信他,但皇上总归是……!
「够了,卫卿!」谁知煌夜却甩袖起身,说道,「这后宫吵吵闹闹的事情,都搬到朝堂上来了,你还要朕怎么样?为了一个甘龙,竟惹出这么大的风雨!」
「我……!」柯卫卿真是又惊又难受,竟一时语塞。
「皇上,您难道不为臣妾做主吗?」烁兰依旧哭哭啼啼的,「臣妾冤枉啊!」
「好了,都别闹了!」煌夜极不耐烦地道,「吵了一整天了,还不够吗?!柯卫卿,这件事是你考虑不周,兰妃不是这样的人,朕命你向她磕头认错!然后回去闭门思过,至于甘龙,廷杖三十,撵出宫去!」
「皇上!」柯卫卿不愿意。
「还不快点,若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朕可是会……。」
「把我也赶出宫吗?」柯卫卿哑声问。他不是烁兰,有贵妃的名分,煌夜若想将他赶出宫去,只需一句话。
煌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凝眉拂袖,在百官颤颤兢兢、此起彼伏的「恭送吾皇」的呼喊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百官络择退去,在走之前,都好言安慰了烁兰几句,让她看开一些。对于柯卫卿闹出这样大的事,却没有受到更严厉的责罚,而愤愤不平。
「不就是仗着肚子里有货嘛!」有大臣这么嘲笑道。柯卫卿的脸色极为苍白,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是硬咬着牙,挺住了。
等所有人退尽,烁兰的眼泪神奇地止住了,还冷笑着,对跪在青砖地上的柯卫卿道:「想跟本宫斗?呵,早两年还有可能,现在就太晚了!」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为了自保,可以杀害无辜的人!」柯卫卿看着烁兰,没有半点惧意。
「是!你现在看到也不晚。你呀,是个木头疙瘩,只晓得拉拢皇上。本宫不只有皇上,还有满朝文武的支持!你就等着被踹下台,滚出宫吧!」烁兰哈哈大笑着,在李嬷嬷的陪同,趾高气昂地走出了大殿。
「皇上,对您来说,我的话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被烁兰摆了一道,柯卫卿不怨任何人,只怪自己无用,没能保护好证人。
他太天真了,未能知晓这深宫中的黑暗,才会被重重击落,无还手之力。
「皇上……!微臣说的都是真的。为何您不相信……。」最近这段日子,两人恩爱甜蜜,柯卫卿以为煌夜已经忘记了过去的种种,是真心对待他了。
然而,事实告诉他,皇上依然不相信他,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柯卫卿慢慢地站起来,他不想就这样结束,即便所有的证据被否决,他还是要斗争下去,为了煌夜的天下,为了那些被烁兰谋害的人,哪怕是以卵击石。
然而,突然的一阵腹痛,让柯卫卿摔倒在地上,浑身无力,怎么都爬不起来。
「呜……?」一股热热的东西缓缓流出两腿,沾湿了裤子,柯卫卿伸手一摸,竟然是血!
「来人……!」柯卫卿忍着剧痛,虚弱地喊道。可是空空的殿堂里,没有一个人在,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来……啊!」柯卫卿痛得眼前冒出白星,那一阵强过一阵,钻心的痛楚,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浑身痉挛地缩在地上。
很痛,但不能昏过去!双手紧紧捧着刀绞般的腹部,柯卫卿在心里呼喊着,孩子!我的孩儿!
不久,一位宫女发现了浑身汗透,流着血的柯卫卿,惊叫着引来太监和嬷嬷,他们慌慌张张的把柯卫卿抬回去寝殿,又叫人去找了北斗御医……
※ ※ ※
因为皇上谕旨让柯卫卿闭门思过,外人不得擅入,这庆禄宫的大门就被严格把守,北斗急匆匆地赶来,却吃了闭门羹。
「不行!皇上说了,谁也不让进!御医也不行!」
「混蛋!我这是进去救命的!柯大人临盆在即,若出了岔子,你们能担保吗?」
「这……要是放你进去,出了乱子,我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不行就是不行!滚边儿去!」侍卫毫不通融,摆开架势!
「你!」
「大人,依奴婢看,还是快去请示皇上吧!」随行的宫女焦急地道。
「只有这样了,我们快走!」北斗和宫女匆忙走了,却不知道这是烁兰在捣鬼。她一听说柯卫卿有难产的迹象,就认为是天意,便命人封了数道宫门,严格把守,反正皇上说外人不得入,柯卫卿今晚是死定了!
※ ※ ※
「啊啊!!」柯卫卿双手绞着锦缎被面,几乎把它撕碎,宫女端进一铜盆的热水,稳婆往里洗了洗手,便成了暗红色。
一团团染血的布帛往地上丢,宫女哭着收拾起来,又赶紧从外头,拿来干净的替换。
「柯大人,你可得挺住啊!胎儿快出来了!」稳婆满头是汗,一手扳着柯卫卿曲起的双腿,一手不住试探着胎儿的位置。
「好痛……!」柯卫卿仰起着头,下腹的坠痛简直跟凌迟之刑一样,一刀一刀都深入肌肉、骨头,钻心的痛,而且这阵痛越来越频繁、剧烈,几乎要了他的命!
「嬷嬤!怎么还不行,这都一个时辰了!」一位送热水进来的宫女,忍不住问道。
「生孩子是这样折腾的,你别吵!」稳婆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没底,巫雀人到底和女人不一样,大皇子是北斗御医接生的,她只是旁观而已。
原以为她只要坚持一会儿,北斗就会过来救人,可是呢,这都什么时候了?御医的影子,都瞧不见,再这样下去恐怕是……!
「快,把屋里所有的柜子、抽屉,凡是带盖的统统都给老娘打开!」稳婆显然是没辙了,按照老家的风俗喊道。
「为什么呀?」宫女不解地问。
「你们照着做就是!」稳婆一边照看着柯卫卿,一边唱道,「大柜小箱开了走,娃子才敢往外走!柯大人,你放心,用力!」
这古里古怪的歌声,夹着柯卫卿的惨叫声,让产房内外的人都心慌不已,宫女还不时望望外边,看北斗御医来了没有。
可是又过去了半个时辰,这孩子依然没有下来的动静。
「柯大人!」宫女尖叫,因为柯卫卿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稳婆这会儿无法故作镇定了,先是掐人中,然后灌参汤,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柯卫卿给弄醒了。
「怎么御医还不来啊?!快去催催!」稳婆慌张地朝外喊。
「嬤……嬤嬤……。」这时,柯卫卿伸出手,抓住了稳婆干枯的手臂,虚弱地道,「别慌……我可以……扶我起来。」
不可以再昏过去了,柯卫卿知道自己必须咬牙挺着。
「是,是的!大人!」见柯卫卿意志如此坚强,稳婆也就稍梢放了下心。这宫里、宫外,她给那么多人接生过!还没有见生产的人主动安慰她别急的。尤其是在这难产的关口上,是人都能给折磨疯了。
「拿绳子来……,」柯卫卿说,光靠自己,他坐不住。
「来了!」宫女把绳索悬在产床的天篷上,柯卫卿双手抓着绳子,咬牙使劲。
「对!就是这样!用力推!把娃子推出来就好了!」稳婆用帕子擦着柯卫卿额头上的汗珠,他紧咬着嘴唇,强忍着腹痛,直到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
※ ※ ※
北斗没有想过,这么一耽搁就是三个时辰。煌夜正与诸位武将在勤政殿,商议出征嘉兰一事,门外的侍卫不准他进去。
当他说,是柯大人临盆时,侍卫还不屑地说,生孩子罢了,用不着惊动皇上。
北斗气得与侍卫动起手来,李德意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便出来瞧,才知道是这么大的事!赶紧带着北斗去见了皇帝。
而御书房里,皇上正说着军力布置,听到柯卫卿提前生产,便撂下一众将领,摆驾庆禄宫。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现在才来通知朕?」煌夜责问北斗。
「这……微臣还没进去过呢,被人拦在外头了。」北斗连连摇头,煌夜的脸色一沉,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有人要遭殃了。
煌夜急冲冲地进了庆禄宫,一众侍卫见到皇帝就要下跪,被他一声「滚!」给吓跑了。
煌夜前脚跨进寝殿,那一声嘹亮的啼哭便响彻殿内,有宫女端着铜盆从产房里出来,煌夜一把拽住她问,「生了?」
「是!皇上!」宫女连忙奏道,「恭喜皇上,柯大人生了一位小皇子!」
煌夜放开她,走向产房,推门进去,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
「柯大人,您辛苦啦,这娃儿长得真俊,像皇上。」稳婆正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在温水盆里给他沐浴。两个捧着虎头鞋、虎头帽以及其他婴儿衣物的宫女,正笑着看着孩子。
她们一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