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道:“只能是最大限度地清野了!一是撤掉所有村寨,二是毁果树驱兽虫,三是断绝水源。”
无论是兽虫还是草木,在梵原人的心中都是生灵。道无尽不由一惊:“这样的方法自然有效,但是,即使是最终战胜敌军,自己恐怕也要落下骂名。”
但他也知,这是战事所迫,苦笑道:“慈家的第一批墨草已经种出来了,因为数量少,我建议梵帝用它来写梵史。看来,这梵史的第一笔,记上的就是战争,就是这清野之策!”
九婴想不到当日在方笛府上,自己提了一下梵史之事,道无尽居然如此上心。
他笑道:“老道,顾不得这许多了!”心中却在问自己:换了过去,我是否能如此轻松地提出清野之策呢?现在变得如此冷酷,是否与魔元有关?
军情刻不容缓,道无尽立即将五千梵军分为三队。一队两千人由他自己指挥,二队一千五百人交给九婴,最后一队交给野凌和罗蓝儿。
陆须和房烛虽然修为较高,但毕竟没指挥过军队,遂率密迹弟子编入野凌一组。
李文接替虞国栋的神使之位,与冯仪儿一起,编在九婴靡下。
另外,道无尽带来了四只角龙,将其中两只分配给冯仪儿和罗蓝儿。
在清凉军的巨火弩和万余名军士到达之前,五千梵军已运动开去。
野凌军在北度口西线活动,配合多闻守军攻击清凉人侧翼。道无尽则在北度口南线游击作战,寻隙打击出城的清凉军。九婴军不定向移动,在北度口通往千溪城、赴那城和梵城的必经之路上,毁果林,驱兽虫,截水源。
清野的战略,使得柳相不敢大规模增驻军队。北度口的水源,主要来自几条小型河溪,九婴在上游拦坝蓄水,让他极为头痛。
柳相几次派军找道无尽和九婴决战,却始终没有碰上,一将军队分散搜寻,却又遭到梵军的伏击。
梵军方面也有问题,九婴清野的命令下了,但军士们执行得并不彻底。不用说普通军士,连冯仪儿这样的神使,都不遵军令。
杀兽虫的命令是通行不了的,就连毁果林,冯仪儿都无法做到。九婴对这样的情况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将截水源做得到位些。
九婴的军队一直在不断移动,每天的宿营地都不一样,甚至相隔二百里。读月的作用立时体现出来,尽管是在急速行军,九婴仍然被照顾得妥妥贴贴。
“九哥,吃点水果吧!”读月不知从哪个果林采到水果。
九婴笑道:“别总是给我,也分些给仪儿和李文他们!”
读月嗔道:“九哥把读月看成什么人了!他们那儿,我早送去了。”
清野和分散游击是分不开的,否则,以五千人的大军,面前这样的小树林,根本无法补给食物。
九婴确实也饿了,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读月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却让他浑身有些不自在,抬起头道:“读月,你别看着我好不好?”
读月嘟起嘴道:“九哥,你讨厌读月了吗?”
九婴讪讪地道:“我怎么会讨厌读月?只是你这样看着我,自己也不吃,我老觉得你那眼光象方姨!”
读月故作生气,却见李文走了过来。
只见李文红着脸道:“大神使,是否打扰你们了!”
九婴笑道:“没有!我和读月说笑呢。有什么事吗?”
李文完全没了平时的豁达爽快,压着声音道:“大神使,我们去那边谈谈好吗?”
读月心细如发,怎会听不到他的粗嗓子,起身道:“你们谈吧,我再去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明天该又要换营地了。”
李文感激地目送读月离开,这才对九婴嗑嗑巴巴地道:“大神使,明天我不想带小队,你让我带一天中军吧!”
九婴笑道:“怎么?刚升了神使,又想往上爬啦?”
李文急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就只在中军呆一天就好了……你也知道……总是我带队去哨探……你看冯神使她就没带过队……”
九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鲜果,很吃力地听他说话,好不容易听到最后半句,打断他道:“李文!你这是怎么了?爽快些啊,就说你觉得带队太累就好了!这样吧,明天我让仪儿带队。”
不料李文又是连连摇手,急道:“就不劳动冯神使了!……其实,探哨也没什么危险,叫个百士长去就好!”
九婴看他面红耳赤,终于有些明白过来,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仪儿了!”
李文只是低头,也听不清他口中说些什么。
九婴摇摇头道:“你这样怎么追女孩啊!仪儿是个好女孩,性情也爽朗,你喜欢她就直接说好了!”
李文见九婴并不责怪他,也就没那么拘束了,道:“可是她对我爱理不理的,好象故意躲着我!大神使,我看她和你挺谈得来,平时有没有谈到我?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九婴从来没什么追女孩的经验,支吾道:“仪儿平时谈是有谈到你的,不过都是军队的事。要说她喜欢什么……我只知道,她的合体真元是幽兰,她应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吧!”
李文道:“对啊!女孩儿家都喜欢这些,我怎么没想到呢?”他站起身来,道:“明天的哨探,还是我去吧!”
第二天,九婴的军队在移营时,遇上一股清凉军探子。他和冯仪儿兵分两路,轻松地围歼了敌人,抢得数十匹风兽,全部配备给哨探军士。
考虑到敌军探子后面可能有大队,九婴临时改变了行军方向。而直到傍晚,李文的哨探队还没有回来。冯仪儿一路上已留下暗记,因此九婴也并不担心。
夜幕将近时,李文终于找到宿营地,将冯仪儿约了出去。
当他再见到九婴的时候,已是一脸的颓唐。
九婴问道:“怎么了?”
李文道:“看来我是没有希望了!”他当日哨探时,假公济私了一把,四处搜寻幽兰。终于在一处山阴找到幽兰,带回来送给冯仪儿,却被她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九婴也有些恼怒,斥道:“李文,你身为神使,居然让几十名战士跟着你去冒这无畏的危险!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让我在军报上写明‘神使李文因采花阵亡’吗?”
自从进入北度口,他还没有这样训斥过下属。李文立时清醒过来,仰起头道:“大神使,李文错了!”读月从未见过九婴发火,愣愣地站在远处不敢过来。
九婴发了一通脾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若是一个普通将领,他骂骂也就过去了。可是,李文是神使,与冯仪儿一样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啊!他的这个问题不解决,对整支军队的战力影响极大。
他换了和缓的口气,对李文道:“这次的事,我要记你一次大过!”
李文应道:“是!”
九婴的气消了,对他道:“你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冯仪儿的营地而去,李文有些意识到九婴要干什么了,道:“大神使,我不再想这事了,我知道错了!”
九婴摇头道:“大丈夫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你说你不想这事,然后再整天价地心里装着这事,能打好战吗?我不是为你一个人,我要为战士的生命负责。今天,我就把你的想法和仪儿挑明了,行不行,就看她一句话。”
李文不再说话,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期待,更多的是愧意。
冯仪儿被从军营中叫出来,跟着二人来到营地偏僻之处,她以为九婴为她斥骂李文的事而来,首先道:“大神使,你要骂就骂吧!我知道我不该骂李神使的。”
李文忙道:“冯神使,你骂得没错!刚才大神使也训过我了。”
九婴笑道:“你们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仪儿,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李文喜欢你!我带他到这儿,就是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他?”
冯仪儿的泪水一下便涌了出来,强忍着不要哭出,在黑暗之中,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看着眼前的九婴,心中又爱又怨:“谁都可以和我说这事,可是,他怎么能和我这样说?他难道看不出来我的心吗?”
九婴见她不答,道:“仪儿,你平时也挺爽快的,怎么不说话?”
冯仪儿一下就暴发出来,道:“大神使,我在你面前就是这样一个人?爽快?是不是你一定要我答应,这是军令吗?”
九婴这才听出她已生气,忙解释道:“仪儿,我没有这意思!”
冯仪儿强止住自己的眼泪,转对李文冷冷道:“一个对自己的战士都不负责的人,我冯仪儿是不会喜欢的!”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九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李文心如刀绞,沉默了一会儿,对冯仪儿正色道:“冯神使,你终会看到,我李文绝不象你所想,我会是一名优秀的神使!大神使,冯神使,我先回营地了!”说毕转身离去。
九婴看着冯仪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冯仪儿泪水再度夺眶而出,“他不明白我!他居然一点都不明白我!今天李文走了,明天他还会拿赵文、张文来气我!我的心岂不是要更痛?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九婴奇道:“怎么了?还在生李文的气……”冯仪儿已扑入他怀中,低声饮泣起来:“不关他的事,都是你!”
九婴手足无措,待冯仪儿平静一些,才将她缓缓推离,道:“仪儿,对不起!我平时是粗心些,你千万不要怪我!这样不好,别让军士们看见。”
只有两人单独相对,冯仪儿哭得梨花带雨般可怜,硬咽道:“大神使,仪儿从回到梵原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可我知道,你身边的女孩很多,心里根本没有我。只求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伤我的心!”
冯仪儿平时对军士都是板着脸,一副强悍的模样,此时心底情感才得以全部发泄,哭着哭着又倚到九婴怀中。
如此情景下,九婴实在不忍将她推开,借着一点月光,看到她脸上泪珠滚滚,闭目而泣,竟是无比可人。心中一动,丹田中又散逸出魔性,顿时清醒过来,将体内火系真气重新裹在魔元之上。
他心思定下,这才敢拍着她肩膀道:“仪儿,是我粗心了!你是个好女孩,正如你所说,我身边有很多好女孩。可是,我心中始终只有一个人。你在北冥第一次见我时,也见过她的。”
冯仪儿哽咽道:“原来是她,果然,也只有她才配得上大神使!”
九婴道:“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有时人的感情是不能用条件来衡量的。”
冯仪儿苦笑道:“大神使,仪儿不求你能接受我,只求你能明白我,已是仪儿今生最大的满足。……她现在,是在清凉境吗?”
九婴心绪已飘出万里,道:“并浪城,我总是要回去的!”
二人数十步之外,读月站在树影之中,看着面前情景,喃喃道:“九哥,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女子,在为你流泪。”
林中的青梨果,在这个季节还没有多少酸味,却带着涩涩的苦。
※ ※ ※
北度口,清凉军中军大营。
柳相一掌拍在案上,怒道:“梵原人太狡猾了!断我水粮就能让我柳相撤军了吗?”
清凉军诸将低头垂首,不敢出声。
柳相又道:“现在梵人村寨都已撤走一空,方圆百里之内也无粮草补给,至使我军不能再增援军队。他们这是欺我军不敢深入腹地!但是,这战还是要打的。番尊羊、杰奴听令!”
二将越众而出。
柳相下令道:“你二人各带五千军士,往南挺进三百里。我就不相信,偌大的梵原,会找不到补给。”
大批运送补给的商船,正在前往北度口的途中。只要在北度口屯集大军的数月军粮,柳相就可以大肆补充兵员,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但他更担忧的是,占领北度口之后,由于九婴和道无尽等人的游击骚扰,首战告捷的高涨士气正在消失。目前,不妨让手下打几个小胜仗,将附近数百里内的梵军荡清。
※ ※ ※
九婴的一千多梵军,在一处溪水畔围住了数千只北迁的糜鹿群。
这样的糜鹿群,在这一带并不多,若让它们到了北度口附近,马上便会成为清凉军的军粮。九婴已经下令,屠杀这些糜鹿群。
“九哥,能不能不杀它们?”读月第一个进言。
九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没时间把它们赶回南方。况且,这样做很容易与清凉军大队遭遇。到了北度口附近,北迁的鹿群总是要死的。现在,柳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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