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黑漆漆的不见一点洒光,四位姑娘心里有数,要见自己的不会是神龛中泥塑木雕的斗姆,那一定还有一位活斗姆了。
两名红衣女子引着四个从神龛左侧绕过神龛,进入一道门户。
这后面该是第四进,第四进就是花园了,但这里虽是花园,却是自成院的—座小花圃,圃中花木扶疏,清香扑鼻,中间一条白石小径,近面石阶上—排三间精舍,不用说这是仙女庙后园的一部份了。
两名红衣女子行近阶前,立即躬着身子道:“启禀圣母,夜闯斗姆阁的四人来了。”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尖细如童子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
两名红衣女子恭声应“是”,向左右一分,躬躬身道:“四位请进。”
毕秋云听她们又称“斗姆”,又称“圣母”,不知究是何等人物,目光不觉朝沈若华投去。
一行四人之中,只有她和沈若华江湖阅历较多,但沈若华也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既号“斗姆”,又叫“圣母”的这号人物,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当下就由沈若华、毕秋云两人为首,并肩跨上石阶,跨进中间堂屋。
这间堂屋倒是相当宽敞,很像一间起居室,屋中椅几,都是紫檀木精工雕刻,古雅而精致。
中间一张高背锦披椅上,端坐着一个满头白发,面如婴儿老太婆,看年岁,少说也有八十以上了,只有一双水泡眼,霎动之际,射出两道绿阴阴的精光,使人不寒而怵,一望而知是一位异派旁门中的前辈高人!
沈若华是一行四人中的大姐,她朝上首拱拱手道:“老婆婆见召,不知有何赐教?”
白发老太婆目光望着四人,呷呷尖笑道:“你们四个女娃听师长说过老身么?”
沈若华欠身道:“老婆婆一定是一位前辈高人,只是晚辈从未听人说过,正想请教老婆婆呢!”
她说得不卑不亢,极为得体。
白发老太婆呷呷笑道:“你们师长没告诉你们,那是不敢跟你们提起老身了。”
这话说得十分夸大。
管秋霜心头大是不服,但却没有开口。
白发老太婆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才尖声说道:“几十年前,江湖上人都尊称老身斗姆,你们就叫老身斗姆好了。”
说到这里,口中“唔”了一声,又道:“你们四个资质很不错,是什么人门下?”
田玉燕道:“我们是结义姐妹,不是一个师门的。”
“唔!”斗姆尖声道:“不是一个师门,总有师承吧,你们倒说说看。”
管秋霜道:“老婆婆见召,大概不是光为了问我们师门吧?”
斗姆哼道:“不错,老身住在斗姆阁,你们四个娃儿深夜闯了进采,老身总要问问清楚,才能发落,如是无意闯了进来,老身可以不难为你们,否则也好教你们师长来把人领回去,你们既然不肯说,那就说说你们做什么来的吧!”
管秋霜道:“我们大哥,被仙女庙擒来了,我们自然是救人来的了。”
斗姆奇异的道:“你们大哥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仙女庙擒来的呢?”
田玉燕道:“我们大哥就是凌干青,他在瓜州被仙女庙的人使诡计擒来的。”
斗姆回头问道:“你们听说过有个叫凌干青的人被擒来么?”
“好像没有。”
左首一个红衣女子躬身回道:“小婢听说那凌干青是木剑门下。”
“木吾门下?”
斗姆沉吟道:“会是二丫头……”
这“二丫头”三宇听到管秋霜耳里,不觉心头一动,问道:“这么说你是柳凤娇的师父了?”
斗姆看了她一眼,尖声道:“不错,柳凤娇正是老身门下。”
管秋霜切齿道:“你果然是柳凤娇的师父,哼,你教得好徒弟。”
斗姆目中绿光森森,呷呷尖笑道:“老身教的徒弟,有什么不对了。”
管秋霜但觉心头一阵激动,冷笑道:“柳凤娇若是没有你这么一个师父做靠山,就不会满手血腥作恶多端了。”
斗姆尖声道:“她作了什么恶?”
管秋霜道:“柳凤娇的丈夫潘河东,杀害无辜……”
斗奶截着道:“潘河东不是死了么?柳凤娇是妻子,为夫报仇,这也没错。”
管秋霜道:“就算为夫报仇,也应该先把是非弄清楚,这仇应不应该报……”
斗姆呷呷笑道:“小姑娘,你还没嫁丈夫,如果嫁了丈夫,被人杀害,你肯不替你丈夫报仇?”
管秋霜气愤的道:“什么叫善恶,老婆婆一大把年纪,应该懂吧?”
斗姆森冷的道:“老身一向不问什么善恶。”
管秋霜道:“柳凤娇一口气杀害了凌伯伯和凌家庄的人,又赶去管家庄杀害了我爹和庄上二十八口,她是不是满手血腥,杀孽滔天?”
斗姆问道:“这么说,你是管崇墀的女儿了,女儿替爹报仇,也是理所当然,老身没说不许你报仇,你可以凭武功找二丫头,老身决不偏袒于她,不过……”
管秋霜问道:“不过什么?”斗姆深沉一笑道:“你们四个娃儿,夜闯斗姆阁,老身可以不难为你们,但你进入斗姆阁,还敢对老身出言不敬(方才管秋霜说过:装神弄鬼,也唬不倒我们),老身斗姆已经叫了几十年,并不是今晚对你们四个娃儿才装神弄鬼,凡是对老身不敬之人,就得给老身留下,你师父是谁,老身自会派人通知你师父,把你领回去……”
说到这里,朝沈若华等三人,挥挥手道:“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管秋霜气愤的道:“你留得下我么?”
斗姆一阵呷呷尖笑,说道:“老身若是连你一个女娃儿都留不下,斗姆这两个字,就可以束之高阁了。”
毕秋云望望沈若华,拱手道:“老婆婆,你老是江湖上老一辈的高人,三妹进入斗姆阁之时,并不知道你老婆婆的名号,就是愚姐妹,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老婆婆的名号,不知不罪,这就不能怪三妹不敬,何况……”
说到“何况”,就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斗姆道:“何况什么,你只管说。”
毕秋云道:“晚辈说错了,老婆婆不会见怪吧?”
斗姆道:“老身叫你说,你说出来就是了。”
毕秋云笑了笑道:“那就恕晚辈直说了,老婆婆是柳凤娇的师尊,三妹和柳凤娇有杀父之仇,老婆婆若是要把三妹留下,传出江湖,人家还以为老婆婆偏袒门下,藉口把三妹留下的呢!”
“老身是什么人?”
斗姆道:“老身把她留下,保证不伤她一根头发,方才老身也说过了,她为父报仇,可以各凭武功,老身绝不偏袒,这样总够了吧?”
沈若华道:“老婆婆,我们四姐妹一起来的,如今要三妹一个留在这里,岂不使我们为难么?”
斗姆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你们去叫她师父来好了。”
管秋霜道:“大姐、二姐,不用说了,我不会束手就缚的,斗姆,你说我出言不敬,冲撞了你,那就划下道来,管秋霜接着就是了。”
“好!好!”斗姆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你接得下老身一招,就可以和他们一起走了。”
管秋霜道:“一言为定。”
沈若华自然知道斗姆只说一招,只怕这一招不好接,这就欠身道:“老婆婆武林前辈,这一招,三妹一个人只怕无法承受得住,不知老婆婆可否让姐妹四人联手,接老婆婆一招?”
管秋霜道:“大姐,这不关你们的事。”
斗姆呷呷笑道:“老身就给你们一个便宜……”
刚说到这里,只听阶前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脱道:“启禀师父,徒儿何真真叩见你老人家来了。”
斗姆尖笑道:“三丫头,你来了就进来好了。”
只听何真真道:“不,徒儿还带了一个人来见师父。”
斗姆问道:“你带来的是什么人?”
何真真道:“你老人家见了面就知道。”
“好个三丫头,还给为师打哑谜!”
斗姆尖细的笑道:“好吧!你带他进来。”
“谢谢师父。”
何真真娇笑一声,接着轻声道:“快随我进去咯!”
随着话声,何真真像一阵风般悄生生走了进来,她身后一人,却显得有些拘谨,也随着她进入屋中。
这一刹那,沈若华、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四位姑娘,八只眼睛一齐投到了何真真身后那人身上,同时也一齐怔住了。
田玉燕惊喜的咦了一声,叫道:“是大哥,你也来了!”
他,正是凌干青。
这一瞬间,凌干青也呆了一呆,这真是尴尬之至,不禁脸上一红,不自主的点头笑道:
“毕贤弟、秋霜,你们也在这里?”
何真真眼波一瞟四位姑娘,回头轻声道:“你快去见过我师父。”
管秋霜看他和何真真同来,心中暗暗冷哼,一下别过头去。
凌干青朝斗姆拱拱手道:“在下凌干青,见过老前辈。”
斗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上上下下朝凌干青一阵打量,呷呷笑道:“你就是凌干青,很好,她们四个女娃儿,就是找你来的,差点没跟老身要人呢!”
凌干青脸上又是一红,拱拱手道:“在下蒙何姑娘指引,前来谒见老前辈,是为了在下身负血海深仇……”
斗姆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爹叫凌千里,是老身门下柳凤娇杀死的,是吗?”
凌干青道:“老前辈原来已经知道了。”
斗姆道:“老身听柳凤娇说过,她丈夫是死在两个结义兄长手下的,妻子给丈夫报仇,也是应该的了。”
凌干青道:“当日潘河东……”
“此事经过,老身已听柳凤娇说过。”
斗姆道:“你们练功学武,好像都是为了仇杀。”
凌干青道:“父仇不共戴天,古有明训,人子为父报仇,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斗姆道:“老身没有说你不对。”
何真真在旁道:“师父,弟子领凌大哥来叩谒你老人家,是因为凌大哥知道二师姐是老人家的门下,他为了表示对你老人家的崇敬,先来向师父禀报经过,好让师父明了内情。”
斗姆绿阴阴的眼光,朝她看了一眼,说道:“他来看为师,就是来告诉为师一声,他要杀为师门下的二弟子了,要为师不要插手,是这样吧?”
何真真在她师父身旁,撒娇的道:“你老人家怎么说的这样难听呢?”
斗姆一阵嘿嘿干笑道:“本来就是这样嘛。”
说到这里,忽然好像倾听什么,霎着眼睛,半响没有作声,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何真真的身上,问道:“真真,你方才帮着凌干青说话,他是你什么人?”
何真真被师父问得粉脸骤然一红,说道:“弟子……弟子……”
斗姆呷呷尖笑道:“你就是不说,为师也早已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小伙子?”
何真真羞得满脸通红,急叫道:“师父……”
斗姆脸上笑容渐渐敛去,冷哼一声道:“为师知道你一向眼高于顶,什么人都不在你眼里,你怎么会看上他的?嘿嘿,为师听说你把身子都交给他了,可有此事?”
她这话当着沈若华、毕秋云等四位姑娘说了出来,一时不仅何真真、凌干青被羞得满脸通红,连四位姑娘也一齐霞生两颊,羞得别过头去。
管秋霜低低的道:“大姐、二姐,我们走。”
斗姆尖喝道:“慢点,你们都给我站着!”
何真真羞急的道:“师父,弟子和凌大哥是清白的。”
斗姆哼道:“为师一向不喜欢虚伪,你是斗姆的徒弟,敢作敢为,心里喜欢他,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已经把身子交给他了,这是你亲口对二师姐说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何真真涨红了脸,说道:“师父明察,这话弟子是说过。”
斗姆道:“是你自己说的,那不就结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弟子不是抵赖。”
何真真低着头道:“师父面前,弟子也顾不得羞耻了,弟子心里,确实……确实……”
斗姆不耐的道:“确实什么?很喜欢他是不?”
“是。”何真真低垂粉顷,低低的应了声“是”,才道:“但我们是清白的。”
“你方才明明承认把身子交给他了。”
斗姆目光一掠凌干青,嘿然道:“那还清白个屁?”
“师父听弟子说呢!”
何真真道:“那是前天晚上,凌大哥和二师姐动手,二师姐使用无形勾魂毒粉,把他迷倒,要举剑杀他,弟子一时情急,劝二师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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