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头发老妇这番活,所有食客都听到了,大家也自然相信,只要看凌干青的模样,就是个英俊风流人物,何况和他同来的又是娇美如花的姑娘,这种男女纠纷,茶馆酒楼上,可说是常有的事儿。
“好!”花白头发老妇口中说了声“好”,果然放开了手,沉声道:“你说吧!我女儿有了身孕,你要待如何?”
凌干青听她说三妹怀了三个月身孕,这话使他不敢不信,因为他和聂小香春风一度,算来正好三个多月,尤其这一路上,聂小香身子困乏,经常呕吐,不思饮食,这些,如今想来,岂不正是怀孕的症兆?
他心头又惊又喜,红着脸道:“伯母可知三妹现在那里么?”
花白头发老妇气愤的道:“她在那里?她是给你气跑的。”
“气跑”这两个字,凌干青也相信。那时连自己不知道毕云秋竟是女儿之身,直到那天晚上,毕云秋当着管崇墀说出她是女的,聂小香总究是女人,女人免不了有小心眼,她看自己和毕云秋结交往来,自然要走了。
他心中暗暗道:“这么说,三妹不是被劫持的了。”
一念及此,忙道:“伯母这是误会,在下此行,就是找三妹来的,她现在那里呢?”
花白头发老妇眼睛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小香是个可怜孩子,她只有老身这个娘,受了委屈,还会到那里去?”
凌干青喜道:“她回家?”
“唔!”花白头发老妇口中应了一声,说道:“凌相公若是还有良心,应该去看看她,可怜她回来之后,这些日子,天天以泪洗脸……”
凌干青被她说得心头侧然,暗道:“管家妹子大概是回客店去了,虽然她在这里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但不难解说,自己还是先去看看三妹要紧。”当下说道:“在下这就去看三妹。”
花白头发老妇这才回嗔作喜,点着头道:“看来凌相公还有点良心,那就走吧!”
她随着话声站起来。
凌干青下楼会了帐,跨出酒楼。
花白头发老妇早已在门口等候,回身道:“凌相公请随老身来。”
凌干青不用她说,就跟着她身后走去。
瓜州,只有一条长街,灯火如画,出了长街,依然是一片渔村景色,曲折小径,四下黑黝黝的,居民的房舍,零零星星,两三灯火,掩映在曲折的江湾之间。
花白头发老妇既不会武功,又上了年纪,虽然满心欢喜领着凌干青走在前面,脚下自然走不快,这样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总算到了一处茅舍前面。
茅舍不大,一看就知是贫困人家,门前一片空地上杂草丛生,两扇板门,也只是虚掩着,屋中不见一点灯光。
花白头发老妇走到门口,就脚下一停,回身悄声道:“小香这些天,—直茶饭不思,这时大概睡熟了,凌相公请在这里稍候,老身进去点上了灯,你再进来。”
老妇说完,一手推门,急步走了进去,果然在堂屋中打起火石,点燃了一盏灯,才招招手道:“凌相公请进来吧,老身给相公烧茶去。”
花白头发老妇脸含笑容,指指左首一道悬着花布门帘的门户,神秘一笑道:“那就是小香的卧室了,凌相公自己进去吧!”凌干青依言走入。
她不侍凌干青回答,目中闪着诡笑,自顾自往屋后去了。
凌干青不好开口,红着脸,依言朝房门口行去。
他这些天一直耽心着三妹的安危,如今又知道三妹有了身孕,自然也急着想见到她,这就一手掀起花布门市,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口中低低叫了声:“三妹……”
房中地方不大,也没有什么摆设,靠壁处只有一张古老的木床,垂着花布帐子,帐门前放一双绣花鞋,静悄悄的不闻有人答应。
凌干青目能夜视,自然很快就认出来了,那双绣花弓鞋,正是三妹聂小香脚上的穿的,这自然错不了。
他心头一阵激动,口中又低低的叫了声:“三妹。”
双手掀开帐子,半个身子又俯了下去。
房中没有点灯,本来已是一片黝黑,这花布帐内,自然更黑了。
凌干青虽然目能夜视,也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散披着一头乌云的女子,躺卧在花布棉被之中,她敢情听到了他轻声呼唤,口中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突然皓腕一伸,像水蛇般环住了凌干青的头颈,粉脸一抬,两片樱唇一下凑了上来。
这一瞬间,凌干青突然发现这床上的女子并不是聂小香,心头蓦然一惊,迅即猛力往后退,口中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没想到凌干青会猛力往后跃退,也不觉大感意外,娇声道:“凌干青,我……我那一点比不上聂小香?”
她这一开口,凌干青听出来,她正是魔手天尊朱九通的小师妹黑衣魔女何真真!
帐门被一双纤秀如玉笋般的双手迅快撩开了,花布帐中走出来的果然是黑衣魔女。
不!黑衣魔女今晚穿的可不是黑衣,她身上只披了一层轻如浮云、薄如蝉翼的轻纱。
虽无黑衣,却更成了名符其实的魔女。
不,不是魔女,应该是神女。
因为披在身上的这一层轻纱,就像披上了一层月光,在这一层纱之中,她虽然还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兜肚,但洁白无瑕,晶莹细腻的胴体,仍然全部呈现无遗。
不,有了这一层轻纱,就有朦胧之美,掩映得恰到好处。
只有在朦胧中,会使看得更美、更诱惑、更难以抗拒!
她亭亭玉立,面对着凌干青,但右手紧紧握着粉拳,直到此时,手掌才轻轻的张了过来,五根纤指随着轻轻舒开。
她掌心握着的是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握紧的拳头摊开来了,珠光就迸射而出。
本来黝黑的房中,现在呈现了一片乳白而柔和的光亮,本来已足可使人感到诱惑的春光,现在更清晰而诱惑了!
灯下看美人,已经够美,珠光中看美人自然更美了。
凌干青本可回身退出房去,但他看到了床前那双聂小香穿过的鞋子,这就证明聂小香确已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他自然不能走了。
他迅快移开目光,只是冷冷的道:“何姑娘,聂小香是你劫来的了?”
他不敢看她,那倒不是她太诱惑了,只要看上她一眼,没有男人不想着第二眼的。他是已经上过她一次当的,那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就因为多看了她一眼,差点被她“摄心大法”所迷。
“你心里只有一个聂小香!”
何真真幽怨的望了他一眼,渐渐朝他走近,柔声道:“你为什么连正眼不敢看我呢?”
凌干青道:“姑娘不觉得穿得太少了么?”
“拍!”何真真气得发抖,举手就是一记耳光,掴上了他的脸颊,冷声道:“凌干青,你……把我看作了什么人?我……我难道是败花残柳,随便什么人面前都会这样……的?
你……你也少在我面前装假正经,你若是坐怀不乱的君子,聂小香她会怀孕?我那一点比不上聂小香?为什么这样瞧不起我……”
她说得好像很伤心,蓦地转过身去,一下又隐入花布帐子里面。
凌干青没防到她会突然出手,他虽然没敢看她那双会勾魂摄心的眼睛,却总看到了上帝为她精心雕塑的胴体,自然难免会心旌动摇,本来可以避开的一掌,却硬是掴上了他的脸颊。
这一掌虽然并不重,脸上也有些热辣辣的。
现在何真真躲进了帐子,他心头倒不禁升起一丝愧疚,说道:“何姑娘,在下丝毫没有瞧不起你之心。”
“你瞧得起我?”
何真真再次从帐子中飘身闪出,她身上已经穿上了一身玄色衣裙,长发披肩,这回虽然没有方才那样诱人的朦胧之美,但却使人有清新和朴素之感。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说道:“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凌干青依然不敢去看她,只是正容道:“在下刚才说的,丝毫没有瞧不起姑娘。”
何真真眼中流露出雾一般的迷惘和幽怨之色,幽幽的道:“那你嫌我什么呢?”
凌干青道:“在下也没有嫌姑娘什么。”
“那你……”
何真真脸上忽然飞起两片红晕,低下头去,低声道:“为什么……不要我呢?”
方才她半裸了胴体,并不感到羞涩,现在很吃力的说出这句话来,却感到羞不可抑。
“这个……”
凌干青也和她一样,方才看到她晶莹如玉的胴体,并未脸红,现在他一张俊脸也不禁红了,嗫嚅的道:“在下不是那种人。”
他只好这么说。
何真真仍然不肯放过,问道:“那时对聂小香怎么会……呢?”
凌干青苦笑道:“在下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会糊糊涂涂的铸下大错。”
“唔!”何真真道:“那一定是二师姐在你喝的茶水做了手脚。”
凌干青突然如有所悟,口中“哦”了一声,也突然想起方才何真真也说聂小香怀了孕,那是千真万确的事了,他不好问聂小香怀孕这事,但却抬目问道:“姑娘还没回答在下,聂小香是你擒来的?”
何真真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不是我擒来的。”
凌干青道:“那是什么人?是不是柳凤娇?”
何真真点点头道:“人是二师姐擒来的,没有错,我只向二师姐要了她一双鞋子……”
她想起刚才的一幕,脸上依然有些热烘烘的,低着头道:“但她怀了你的孕也是真的,我并没有骗你。”
凌干青心头一急,问道:“她人在那里?是不是被囚在仙女庙?”
何真真微微摇着螓首,说道:“你不能去……”
凌干青道:“为什么?”
何真真道:“因为……”
她只说了两个字,只听到茅舍外面传了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道:“三师妹,我当你跟我要小丫头的臭鞋子做什么,原来是你替我把姓凌的小畜生给引来了!”
只要一听口气,这人就是黑衣魔女何真真的师姐柳凤娇了。
何真真一张娇花般的脸上变了颜色。
凌干青听得更是全身热血沸腾,口中大喝一声:“你是姓柳的妖妇么,来得正好!”人随声发,双足一点,但听“砰”然一声,从南首一道花格子窗撞飞出去,一下泻落到茅舍前面一片草地中间。
离他不过丈许光景,在夜风中,俏生生站着一个一身绿色衣裙,长发披肩的苗条人影,虽然黑夜里,她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依依闪着迷人的光亮。
凌干青目光如电,直注在对方脸上,只觉这女人峨眉淡扫,朱唇轻点,眼波流盼,笑靥如花,你朝她望去,她也正在笑盈盈的朝你看来。
娇艳、丰满,另有一种说不出妖媚,和少妇成熟的诱惑。
凌干青有些迷惑了。柳凤娇,是潘河东的妻子,潘河东伏诛,已是十三年前之事,那时柳凤娇至少已有二十三、四岁,再加上了十三年,她至少也有三十六、七岁了,但眼前这绿衣少妇,看上去再多也不过二十四五,比何真真大不了几岁,难道她不是柳凤娇?
他看着她没有作声,绿衣女子也笑盈盈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当凌干青撞开花格子窗,穿飞出来时,黑衣魔女何真真也慌忙跟着穿窗而出,飞落到凌干青身边,这时口中叫了声:“二师姐,你怎么找来的?”
绿衣妇人美目流盼,死命的盯了两人一眼,格格娇笑道:“三师妹,我好像来得不巧,没坏了你的好事吧?”
她一开口,就是个淫荡的女人。
凌干青目光盯注,问道:“你就是柳凤娇么?”
他没见过柳凤娇。
绿衣女子格的一声娇笑,一双水淋淋的桃花眼一转,笑道:“人果然长得很俊,无怪一向眼高于顶的三师妹,会看上你了。”
凌干青听她口气,眼前的绿衣女子,自然是柳凤娇无疑,不觉凛然喝道:“在下问你,你可是姓柳的贱妇么?”
“瞧你说话凶霸霸的,这是干什么呀?”
绿衣女子眼波一溜,轻笑道:“刚和我师妹成了亲,就六亲不认啦?我是姓柳,又怎么呢?”
凌干青“铮”的一声,青虹乍伸,一下掣出了青藤剑来,凛喝道:“你就是柳凤娇?”
“唷!你把我师妹弄上了手,就该跟着她叫我一声二师姐才对!”
绿衣女子妖艳的一笑,接着道:“如果跟我那死鬼排来,你就得矮上一辈,叫我一声婶娘了,柳凤娇这三个字,也是你叫的么?”
凌干青双目冒火,一张俊脸登时通红,切齿道:“你就是柳凤娇,我和你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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