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前面半空中青灰的光影竟然渐渐明朗了,一个长须长发的老者,坐在浪头上啜泣。那海浪上下起伏,老者也随之忽高忽低,好似一点重量都没有。
衣红忙说:“快来看,有影像了。”
四法王与文祥冲出来,众人惊奇不已。四法王惊的是不知来者何人,而文祥诸人则是不知四法王何以震惊。
文祥忙用指语问杏娃:“这是谁?怎么了?”
杏娃说:“奇怪!我也不知道。”
空中的长须老者泣道:“我的子民不争气!叫我怎么办?”
衣红接腔道:“你的子民?请问你是谁?”
老者说:“我是上帝的大儿子。”
衣红说:“你骗人!上帝只有一个独生子,名叫耶稣基督。”
老者说:“你懂什么?那穆罕默德呢?史密斯(摩门教创始人)呢?文鲜明(真理教创始人)呢?洪秀全(三点会创始人)呢?还有其他一些冒牌货呢?”
衣红说:“你是说他们都是你冒牌的弟弟?”
老者说:“怎么不是?”
衣红喝道:“你胡说!”
老者说:“好吧!我说实话!我是魔鬼!”
衣红说:“好,就算你是,你占住我们的通讯线路做什么?”
老者说:“不知羞耻的丫头!这线路明明是阿米哈米的!”
衣红说:“谁是阿米哈米?”
老者又哭起来,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呀!”
四法王怒喝:“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污辱我!”
老者哭道:“唉!家门不幸!大儿子躲在水底不敢出来,变成王八了;二儿子钻到地下,成了耗子;三儿子混在女人堆中,骨头都软了;最小的一个,偏偏有眼无珠,连亲老子都不认,简直是混帐王八蛋!”
四法王怒不可遏,一拳挥向空中的影子,斥道:“你敢骂人!我宰了你!”
老者望着四王法,怜悯地说:“没错,这也不能怪你!你才一岁,我就把你们丢在家里,叫你嬷嬷玛拉照顾你们。这些年来,你们兄弟很有出息,我的本事又没练好,不能来看你们。今天,你差一点就要上当了,我只好冒险出来跟你打个招呼。”
四法王面色凝重,吞吞吐吐地问道:“您……您就是……”
老者激动地说:“是!是!”
四法王鼓起勇气,大声说:“您就是伟大的沙漠之风,萨赫丹大王吗?”
老者高兴地说:“阿米哈米,你还记得我?”
四法王心神大恸,立刻拜倒在地,哭道:“父王!伟大的萨赫丹!您还在人间!”
老者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马上要回去,你们再熬一阵子吧,我的本领快要练成了。要知道,我师父是外太空智慧体,本事比电脑大多了!我们有师兄弟六个,我入门最晚,年岁也大了,唉……”
四法王咚咚叩头,说:“父王啊!我不在乎您有多少本领,我只希望您回来,跟我们兄弟团聚!”
老者点头道:“你还有良心,快了快了!要知道,我萨赫丹,沙漠之风,如果不能打败电脑,岂不是成了风中之沙?”
四法王哭了:“父王啊!不管您是风是沙,都是我的父王!”
老者说:“说得好!说得好!不要再用这条线路,电脑当局正在侦测。所幸阿米巴真正的位置,他们还没有找到。再忍耐一阵子,只要你没有犯法,他们不敢把你们怎样!等我本事练好了,再看我们报仇吧!”
四法王道:“那还要等多久呢?”
老者说:“快了快了!我该走了,乖孩子,再见了!”
四法王眼见影像渐渐淡去,立刻冲上前去,狂叫道:“父王!等一下!”
老者说:“孩子,再见!”
四法王狂叫不已:“父王!父王!”
室内诸人见他们真情流露,人人动容。衣红早就泪如雨下,哗啦哗啦流个不停。
杏娃问:“这也是人性吗?”
文祥用指语说:“是的,这叫亲情。”
杏娃说:“衣红跟他们有什么亲情?”
“衣红是推己及人,感同身受。”
“你们四个为什么又不哭呢?”
“这是社会习惯,男人要负重任,不能轻易动感情。”
“为什么男人要负重任呢?”
“传统社会多靠武力,女人力气小,只有男人能胜任。”
“可是现在有我们了,女人一样能承担责任呀!”
“是的。”
“可是衣红还是动了感情呀!”
“人的习惯不容易改……喂!你是怎么了?问个不停?”
“我在学而时习之呀!”
“学什么?习什么?”
“在应用第一个立场‘好奇心’呀!”
大家从没听过四法王有什么劣迹,再一见他孺子慕亲之情,对他都产生了好感。文祥也只是听李不俗提过,说四法王在火星搞破坏,杀人的是他哥哥大法王,应该与他无关。尤其那段施咒的事,他一直挂记在心,总想找机会了解一下。眼下就是正主,应该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四法王见父亲的影子消逝了,一时悲从中来,顾不得众目睽睽,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卡奈娜走到四法王身边,把他搂在怀里,陪着他饮泣。
杏娃又在文祥等人耳边说:“人为什么要哭?哭有什么用呢?”
衣红忍不住了,斥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就是要哭!”
此话一出,哭声顿止,人人瞪着衣红,莫名其妙。
衣红忙揩干眼泪,羞愧地向四法王解释说:“是我的私用电脑,她一直在问,为什么与我无关的事,我也要哭。”
四法王感动不已,只是他不相信电脑会问这种问题,但他也懒得辩驳。他振作起来,擦干了眼泪,拉着卡奈娜坐到椅子上,难为情地说:“对不起,刚才我们父子相见的场面,让各位见笑了。”
姜森说:“这是人情之常,四法王不必客气。我们虽然还在敌对状态,但也不妨害彼此交个朋友。能否请问,令尊究竟是什么人?”
四法王说:“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过去的事先放在一边。我先自我介绍,我叫阿米哈米.希拉,是席克族人,我的父亲萨赫丹.希拉,人称沙漠之风,曾是中东世界响当当的人物。我们这一族在二十世纪时,是个几十万人的部落,拥有很大一片油田。
“只是基于世仇,犹太人与我们之间,有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在上个世纪,因看不惯美国人和犹太人的跋扈,族人纷纷起来反抗,不幸一败涂地。中东各国政府虽然同情我们,却怕遭到美国的报复,我们只能躲在沙漠的山区,过着非人的生活。
“上个世纪末,父亲因为主张妥协,被族人废了。在我一岁时,他就失踪了。我大哥不忘父亲被逐之耻,率领了一小群族人,励精图治,渐渐崭露头角。不料才有能力恢复以往的光辉,电脑联盟就统治了全世界。我们兄弟誓死不从,一直与当局周旋斗争,其他的事,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
姜森说:“我叫姜森.麦克巴,美国人,人类自觉会就是我创立的。你们四大法王的威名我早有耳闻,只是我一介书生,只懂理论。我花了二三十年的功夫,为的就是要了解电脑怎么能有智慧?如果他不具智慧,却主掌人类前途,岂不可虞?直到最近认识了这几位朋友,我才知道是我自己不了解什么叫做智慧!”
四法王问:“那智慧是什么呢?”
姜森说:“老实说,我还在学习,不过有一点我体会得非常深刻,那就是电脑当局‘宽容’的度量,过去我是不相信有这种事存在的!我们西方人的观念,一切都是黑白分明,不是生就是死,不是爱就是恨。”
“没有错,我们的真主一手拿可兰经,一手执剑,是非不容混淆。在沙漠中求生存本当如此,不团结就是灭亡!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凭什么立足?”
文祥说:“我认为智慧是灵活的,宽容这种德性需要长时间的陶冶,是从整体生命生存的观点出发,由此累积而来的认知。”
衣红说:“这句话我来说比较恰当,年轻人很难宽容,小孩子完全不可能。”
左非右说:“这不代表你就够老了。”
衣红说:“我是说,我正在青年期的成长过程,一天一天都有进步。”
左非右作出失望的样子,说:“拜托!对我请不要太宽容!”
衣红说:“为什么?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左非右说:“我只是发觉,你磨牙工夫进步得最快!那才有乐趣!”
文祥说:“四法王,有件事我倒是想请教你,在火星上有位李不俗,你可认得?”
四法王说:“怎么不认得?他是我的徒弟。”
“他说曾向你学施咒,真的有施咒这回事吗?”
“当然有,不过这与个人的意志力有绝对的关系。”
“那么这应该是心理学的课题了。”
“也不尽然,因为人的意识未必属于自己。”
“你是说,人的意识也有可能来自外在?”
“我没法说清楚,我只知道,意识属于整体大环境的一部分。比如说,你们东方人能宽容,因为你们是东方人。我们席克人有仇必报,那来自我们的历史因素,这些不是任何个人的心理能决定的。”
“那只能说是环境影响心理。”
“如果此说成立,根据统计学,百分之五的标准误差应该存在吧?可是在意识发展上,至少对我们席克人而言,是百分之百,没有例外。”
“恕我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令尊不是妥协了吗?”
“我不是为他辩护,为了生存而改变策略,与意识型态是不相干的。”
“你是说施咒是整体能量之一?”
“是的,个人的认知与信仰也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
“你能不能举个例子?”
“当然可以,就以荷塞为例吧,我可以对他施咒,马上见效。”
“能让我们见识一下吗?”
“可以!我咒他进来时,在门口摔一跤,你们注意看!”
说罢,四法王瞑目默坐,不作一声。室内气氛诡异,人人屏息凝神注视着门口,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四法王睁开眼睛,神情严肃地大叫一声:“荷塞!”
荷塞在外面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探了探头。这时室内诸人都望望他,又看看地面,猜想他会在哪里摔倒,或者根本不会摔跤。
荷塞发觉众人神情怪异,突闻四法王大喝:“进来!”荷塞一个分神,居然踏了个空,虽然身体没有倒地,但确实是摔了一跤。
四法王说:“快去看看,对方的人来了没有?”
荷塞说:“报告法王,他们早就来了,我叫他们在火堆旁等候。”
四法王说:“很好,你去招呼他们。”
人人眼界大开,啧啧称奇,只有衣红一语不发。四法王注意到了,问:“这位衣红小姐好像有意见?”
衣红说:“没错,我认为这只是一种暗示。我一直注意你的动作,荷塞进来时,你的眼神很凶,他正要跨步,你的眼珠飞快往地上一瞄!就在这一刹,他神思恍惚,因为他非常怕你,不知道该看下面还是往前走,所以不小心失足了。”
四法王哈哈大笑,说:“厉害!厉害!不过你忘了,我已说过,这是整体的效应。如果没有你们全体聚精会神在前,我这些技俩也难以奏功!唉!要是我的徒弟里头,有一两个像你这样敏捷的……”
衣红打断他,说:“可是,这与咒语有什么关系呢?”
四法王说:“我怎能一语道尽平生所学呢?刚才这个叫做‘应力咒’,一定要当场验证。此外还有‘召魔咒’、‘驱魔咒’和‘念力咒’等……”
文祥立刻接口:“没错,我曾经受制于李不俗的念力咒。”
四法王诧道:“是吗?他怎么学会了?那个人心思太乱,杂驳不纯,学什么都只得到皮毛!可是他怎么对你施咒呢?”
文祥惭愧地说:“听法王一席话,我才体会到,当时是我自己糊涂……”他瞄了衣红一眼,见她正狠狠地盯着自己,一时接不下去,顺口说:“是我自己不对!”
衣红说:“想找代罪羔羊?是吧?”
文祥急着解释:“没有哇!我不是说是我自己不对吗?”
衣红不领情,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文祥说:“当时的确是我自己心思不宁!”
衣红说:“什么当时不当时的?我知道你又要怪我,所以马上给你施了咒!”
文祥一楞,说:“施什么咒?”
衣红说:“我施咒叫你自己认错!让大家作证,你看有多灵!”
左非右打趣说:“红姑娘!你什么时候拜法王为师了?”
衣红说:“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