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什么,我们是兄弟嘛,再说这些都是燕青帮忙准备的,我只负责拿来。」
关悦把塑胶袋放在车头上,先把里面的内衣取出来,递给关风。
关悦说的燕青是他的情人,全名燕子青,是在律师界颇有名气的新秀律师,说起细心周到,关悦不如他,当燕子青看到外面下雨,关风又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们,便猜到关风可能淋了雨,所以让关悦带了一套自己的新衣服,事实证明,律师的直觉和判断力不可小觑。
听说自己把燕子青也吵醒了,关风很过意不去,「对不起……」
「这些话留到以后再啰嗦,先把衣服换了,别感冒。」
关悦做事爽利果决,被关风说得不耐烦了,伸手去解他的衬衫,关风忙推开他,自己迅速脱了上衣,把关悦带来的衣服换上,等到脱裤子的时候,见关悦靠在车门上盯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说:「你能不能转过身?」
关悦瞪了他一眼,「害什么臊?你身上有哪个地方是我没看过的?」
关风一怔,虽然他跟关悦关系很好,但毕竟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才一年多的时间,他不记得自己有跟关悦熟到「袒裎相见」的程度。
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关悦把头转去了一边,等关风把衣服都换好后才转过来,把湿衣放进塑胶袋里,让他上车。
燕子青很细心,连袜子都有准备,他的身高跟关风差不多,所以关风穿他的衣服很合适,车上有拖鞋,关风坐上车后,被车里的暖气围裹,感觉身体很快就暖和了过来。
「同样的衣服不同的人穿,感觉很不一样。」关悦坐在驾驶座上偏头看他,微笑说:「你看上去比燕青帅多了。」
明知关悦是在故意逗自己,关风还是忍不住笑了,最初的那份失落和自暴自弃消失一空,他家兄弟姊妹众多,但跟他最亲、对他最关心的却是这位一年前才认祖归宗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还没吃饭吧?路上我们去便利商店转转。」关悦发动引擎,把车转向回家的方向,顺便提议。
关风拒绝了,饿过了头,胃部因为痉挛都有些麻木了,他没胃口吃饭,头晕晕沉沉的只想睡觉,他猜自己被冷雨激到,可能会大烧一场。
「那就回家,什么都别想,睡一觉就好了。」
关悦没勉强,踩油门加速,不过没像来时那样狂飙。见关风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他很庆幸自己听从燕子青的建议,开他的车来接人,以关风现在的身体状况,坐自己的跑车可能会更不舒服。
车开出海边空地,刚转进街道上,关悦就看到逆向的路边停了辆计程车,在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有计程车在这里停留,他觉得很奇怪,两车交错而过时,他特意转头看去,就见计程车司机也在看自己,粗犷刚毅的一张脸,算不上十分英俊,但绝对可以给人留下印象,男人看自己的眼瞳很亮,让关悦有种错觉,那是野豹盯住猎物时发出的目光。
真是个奇怪的人。
关悦心想,不过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关风身上,诧异的想法只在脑海里随便晃了晃就被甩开了。
其实就在关悦刚到达海港时,严少卿就已经赶来了。他脾气不是很好,不过这些年在各种地方摸爬滚打,原本的火爆脾气磨平了很多,他刚才离开是因为被关风嚣张的说话给气到了,想打击一下他的气焰,没有真想把他一个人扔在海边不管,毕竟当时关风的脸色很难看,晚上海边又有寒流,真要是在海边吹一晚上海风,只怕要大病一场,所以严少卿开车离开后在附近转了一圈,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就开车回来,谁知走在路上,就看到有辆车风驰电掣般的从后面越过自己,直奔关风所在的地方。
在这个时间点,严少卿不认为那辆车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于是他放慢车速,在靠近后,把车停在了附近一个拐角,就看到有个年轻人从那辆车上跳下来,跟关风说话。
距离较远,严少卿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见他们动作亲密,便猜他们可能是情人关系,毕竟这么晚了,特意驾车来接人,普通朋友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更不可能连内外衣都细心地为他准备好,这种做法怎么看都像是情侣。
看到关风换衣,严少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身材还真不错呢,虽然离得颇远,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但颀长的身材轮廓还是可以看到的,暗夜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让严少卿想起国外那个叫米什么什么基朗做的男性裸体雕塑,可惜他只记得雕像模样,名字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很厉害啊,严少卿笑笑,真看不出这个瘦弱男子还满有手段的,刚踹开一个,马上就又钓上新的,这个虽然长相年轻了点,但看上去比之前那个喝醉酒的家伙厉害得多。
严少卿看人不看年龄不看言谈,而是看他的驾驶技术,就凭少年颇老练的驾驶技术就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如果把车换成跑车的话,他相信少年可以开得更漂亮,而且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扫向自己的眼神很犀利,严少卿曾在死亡边缘打转过,他的第六感很灵,有些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惹,而少年就给他这样的感觉。
搭上这样一位金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从车的侧镜看着那辆轿车慢慢远去,严少卿很无聊地想。
有关关风的命运,严少卿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白来一趟了,人家上夜班都是跑繁华街道或酒吧色情场所,为了多赚钱,只有他为了个醉鬼三更半夜在海港打转。
真他爷爷的有病,严少卿把车掉转方向往回开的时候,很云淡风轻地爆了句粗口。
第二章
关风是一口气睡到家的,等他被推醒,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门口了,关悦跳下车,转到他这边帮他开了车门,说:「其实我想背你回家,可惜没那个体力。」
关风笑了,很想告诉关悦不用特意开玩笑逗自己开心,其实他能去海边接自己,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有一种被家人关心着的温暖,让他最初淋雨时的不安和自暴自弃一扫而空。
关悦有关风家的钥匙,他率先进去,去浴室调了水温,又取出冰箱里昨晚吃剩下的米饭,用水煮了一下,当作米粥,让关风喝了后再去泡澡,关风习惯了关悦的指派,乖乖吃了饭后去浴室。关家上下都很习惯关悦的指挥,凡事只要他在场,大家都会很自然地听从他的安排,因为他会把一切都打点得很好,好像这位关家最小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当家。
水温适中,关风的肠胃被米粥暖了过来,又泡了澡,感觉疲惫消减了很多,他从浴室出来,发现关悦还在厨房里,老姜固有的辛辣气息从厨房传来。
「把姜汤喝了,去被窝捂捂汗,就不会感冒了。」关悦把煮好的姜汤盛到碗里,递给关风。
关风其实不喜欢喝这种辣辣的东西,不过没法拒绝关悦的好意,只好闭着眼一口气喝了下去,关悦在旁边看着他笑:「你跟小时候一样,讨厌喝姜汤,宁可吃药。」
「你又知道。」关风瞪了弟弟一眼,对他这么了解自己幼年的事很奇怪。
「都是父亲告诉我的。」关悦笑笑,很神秘地说。
提到父亲,关风眼里浮上一层阴霾,偏偏关悦没看到,继续说:「父亲还说,在这么多孩子中,最让他省心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你最懂事,学业最好,做事也最认真,工作更是没得说。」
可是,正是他这个最懂事的儿子在父亲的五十大寿时,带自己的同性情人回家出柜,结果引发一场悲剧,他不知道那时候父亲已经是肺癌晚期,而他自以为是的做法无疑给父亲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他一定不会那样做……
「这么晚了,小悦你还是先回家吧,别让燕子青担心。」不想在弟弟面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关风打断关悦的话,说。
「燕青在忙案子,没空担心我,本来我们准备熬通宵的,结果被你叫出来了。」关悦没说他其实是被关风一通电话从被窝里叫醒的,摆了摆手说:「你去睡觉吧,我看会儿电视,困了会自己去睡。」
关悦以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有自己的房间,而且这栋房子本来就是他买的,所以关风没坚持,道了晚安后回了自己的卧室。听到卧室里安静下来,关悦走到书柜前,拉开中间的抽屉,里面放了不少药剂和处方笺,他看看处方笺上列的药物名称,眉头皱了起来。
关悦坐回沙发,利用看电视的空档给燕子青发了封简讯,简讯传出去没多久,电话就打了进来,关悦接听后,问:「吵醒你了?」
『我根本就没睡。』对面传来燕子青的笑声,『你不在,我睡不安稳,就起来看看案子。关风还好吧?』
「不好。」关悦往沙发背上一靠,叹了口气。
岂止不好,简直糟透了,让他真想问问到底是谁这么混蛋,把关风一个人撂在海边,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关风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他不想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我刚才看了小风的抽屉,他还一直在吃那些镇定的药,有段时间我看他心情很好,以为他已经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没想到都是假象。」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燕子青说:『其实不是假象,最近关风心情起伏大是有原因的,别忘了,很快就要到关栩衡的忌日了。』
关悦一愣,才说:「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一年了。」
那就难怪关风会这么失态了,他一直都为父亲的死自责,尤其是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看到他那么难受,关悦很想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怪过他,世上没一位父亲会生自己儿子的气。
「燕青,你说当初我那样做是不是错了?」心情突然因为这个话题变成沉重起来,关悦抚抚额头,轻声问。
『不,我想,任何人处于你当时的位置,都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你不用安慰我,燕青。」
『我只是就事论事。』燕子青说:『关风会明白的,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你这几天多陪陪他,有你在,相信他心情会好很多。』
关悦点头答应了。电话收线后,他把电视关了,就势躺到了沙发上,闭着眼,回想一年前的那段经历。
也许燕子青说得对,但他不知道究竟要给关风多长的时间,他才会真正忘记那段不开心的往事,难道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父亲,因为灵魂错位,所以转到了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身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燕子青那样容易接受诡异事件的,如果关风听了自己的话,照他那认真的个性,只怕要做的是第一时间带自己去看精神科医生。
不过,他的确是关栩衡,也就是关风一年前过世的父亲,他想关风一定是认为他的死是自己的情人造成的,所以才会那么自责,其实恰恰相反,他是为了陷害关风的情人而自杀的,不过如果当时他知道自己那样的做法会给关风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一定会选择另一种解决办法,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他只能想其他办法,慢慢弥补那份伤害。
现在大儿子事业春风得意;二儿子跟情人一起开酒吧,也过得顺风顺水;小儿子关华除了整天在恋爱失恋之间来回打转外,也没太大问题;小女儿去国外求学,虽然离得远,但从经常来电通话中可以知道她过得很好,现在只有关风最让他放心不下,也最让他愧疚。
所以他才经常跑来找关风、开解关风,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成功的父亲,以前他一直觉得关风最乖巧懂事,现在才明白,关风不是乖巧,他只是在忍,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藏在心里,让大家觉得他过得很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所以现在他很努力地尽一切力量让关风开心,以补偿自己以往忽视他的那份愧疚,但他知道,如果关风自己不主动从封闭的死巷里走出来,别人再多的关心也没有用,他当年在商界纵横几十年,从来没对任何事认输过,但这一次,他有种很强烈的挫败感。
毕竟,他做得再多,也不可能永远陪在关风身边,也许关风需要的不是亲人的关怀,而是有个可以和他携手人生的人,关悦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好希望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来帮关风解开心结,让他能卸下心墙,大胆地去爱。
明天去庙里帮关风求一个姻缘签,也不知可不可行?
胡思乱想中,从未信过命的他突如其来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早上关风起来,发现关悦正在厨房忙碌,煎蛋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很温馨的家庭气息,不过……
他走进厨房,看到开始焦黄的煎蛋,脸黑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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