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服装?大哥,你要扮成什么人吗?」
「嗯。本来是打算用租的,不过沓泽说既然都要穿,就穿好一点的嘛。」
「那家伙是不是把大哥误会成什么纸娃娃了啊?」
拉开拉链,出现一件可以理解不愧是沓泽准备的高级服装。
穿这么好的衣服站在吧台里的话,不会反而很醒目吗?虽然也这么觉得,不过这次就顺着那个男人的疯癫举动吧。
核看了手表一眼。
九点半。差不多得出门了。
没想到以前跟爸爸一起待在香港的时候,谎报年龄做的打工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那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观察群众而做的工作,不过印象中是一段相当有意思的日子。
试着轻轻挥动手腕。虽然很久没做了,但身体一定还记得吧。
查觉到自己有点兴奋。核一边觉得这种感觉也不错,一边用指尖弹了弹衣服。
「怎么,好难得啊。坐吧台吗?」
被邀请到位置上的壮年男子说。
沓泽边替男人拉开吧台椅边回答:「嗯。」
「想说偶尔坐吧台也不错。这里的酒保技术相当好。」
「调酒什么的,那是年轻小姐喝的东西吧?」
「那是偏见。帅哥和调酒关系密不可分。」
「你也许是帅哥,可是我只是普通的老头啊。」
男人边笑边坐下,看了吧台内一眼。
「欢迎光临。」
酒保静静打招呼,并瞬间观察客人。
体格壮硕的身材和样式有点老旧的西装打扮……观察他靠在吧台桌上的手,发现手表也绝非高级品,而是用了很久的国产货。眼尾下垂的脸型看起来很温厚,不过这种脸也很难判读内心想法。
他知道男人的名字。
诚龙会干部,知念达郎。在组里也是资深成员,跟沓泽的关系是认识很久的大哥,身为会长的龙崎也对他寄予深厚的信任。
「喂、喂,不得了的美男子呢……啊哈,沓泽,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真不愧是大哥,眼睛真利。」
「即使是没那种意思的我,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啊。」
「调酒好喝也是事实喔……喂,大哥喜欢烈酒,来两杯口味重一点的。」
「遵命。」
这家像是秘密基地般的店,是只有七个吧台席的小酒吧。
今晚除了沓泽和知念,以及悄悄站在旁边的杣以外没有别的客人。酒保边准备辛味琴酒、威士忌和茴香酒,边侧耳倾听两人的对话。
「昨天真是帮了我大忙,多亏大哥,我才有脸面对会长。」
「哪里,我只是介绍一个年轻人给你而已啊。」
「那个男的……是叫刀根对吧,那家伙做事相当认真呢。帮我把我准备的假情报讲得跟真的一样,让广田信以为真。」
「喂。」
知念瞥了吧台一眼。是询问「可以在这种地方讲那种话吗?」的眼神。不过沓泽悠哉地笑着说:「没问题的。」
「这个酒保我可以担保……口风紧得跟杣一样呢。」
「那就相当紧了呢。」
酒保什么话也没说,唇边浮现一抹轻笑。
灵巧地使用夹在指间的量杯,把正确的剂量注入调酒器。
「不过……广田和左座大哥接触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我也是啊,吓了一跳……也觉得很可惜。」
知念重重点头,带着叹息回答。
「我想都没想过,头脑聪明的左座大哥,居然会走那么险的桥。」
「大概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不然的话,他不可能背叛会长。」
「苦衷吗……」
「嗯,而且,虽然这么说也有点怪啦——左座跟会长也有很多小冲突啊。左座的确增加了组的资金,不过做法太乱来了。明明借贷的生意若是没有人借钱的话就没戏唱了……」
「——请用。这是地震(Earthquake)。」
调酒杯分别滑到他们面前。知念用熟练的动作拿起酒杯,很好奇似地凝视一番才喝。一口气喝干酒杯后,「呼」地吐了一口气。
「这还真烈……我知道酒名的由来了。」
「茴香酒的香味很独特,请问合您的胃口吗?」
面对酒保的问题,知念回答:「还不错。」
「基酒是琴酒吧?这么说来,好像有一种用琴酒的知名调酒呢,就是冷硬派小说里会出现的那种。不过我没看过就是了。」
「钱德勒的作品对吧……要帮您调吗?」
「嗯,拜托你了。」
沓泽在旁边说:「我也要。」酒保点点头,把两个空酒杯撤下。
「所以呢,左座怎么了?」
「假借反省的名义软禁了啊,因为本人还在否认嘛。被关在别墅公寓而不是自己家,派了好几个人监视。」
「这样啊……」
「他紧抓着不认识什么叫广田的家伙、也不晓得毒品这一点不放啊。」
「不好意思。」沓泽这么说着,叼起烟继续说道。
「不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啊。我放出去的是『拿到了一种针对年轻族群的新型毒品』的消息。『特色是只要跟大量的水一起服用,尿液检查就不会留下痕迹,对条子来说是相当麻烦的东西』——换句话说,反过来想,如果可以检举交易现场的话就立下大功了。广田应该很清楚这点才对。虽然是个非常适合透露给条子的消息,不过要是没有上头的指示就没办法行动。」
「正因如此,才会想要联络左座……的意思吗。」
知念补充道,沓泽重重点头。
「对,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啊。再说,广田已经招认了,所以明明就没办法推托了……左座大哥也真是不死心。」
「请用,这是螺丝起子(Gimlet)。」
第二杯调酒调好了。
知念说:「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这次是慢慢品尝。用琴酒和莱姆汁调成的螺丝起子,口味清爽顺口。为了让口感更好,有时候也会加入少量的糖浆。
「好喝。」
「谢谢您。」
被知念称赞,酒保轻轻低头。
「明明看起来很年轻,技术倒是不得了。小哥,你要小心沓泽喔。这家伙只要长得漂亮,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超爱。」
「大哥,饶了我吧。这样听起来好像我的屁股很轻浮似的。」
「你的屁股本来就比纸还轻吧。」
「那就是所谓的误会了。因为大哥不知道我一旦陷入恋爱会有多专一。」
酒保无视于沓泽意味深长的视线,擦拭漆黑的吧台桌。等知念的酒杯空了之后,他问:「要稍微休息一下,喝点清淡的吗?」
「也好,就交给小哥决定吧。」
「基酒要哪一种呢?」
「我喜欢琴酒。」
「好的,那就调琴利奇(Gin Rickey)。」
沓泽也用手指轻轻指了自己一下,做出「我也一样」的手势。
酒保准备好两个平底酒杯,加入挤过的莱姆。只要放入冰块后注进琴酒,再用苏打水调淡就完成了。知念好像也很喜欢这杯调酒的样子。自己也叼起烟,很享受似地吞云吐雾。
「怎么样啊,沓泽。没有事要操心了,今晚的酒很好喝吧?」
「嗯,真的很好喝呢。而且……还有件有点有趣的事情喔。」
「喔?什么事?」
沓泽没有立刻回答,边抽烟边咧嘴一笑。
「怎么啦,喂。嘻皮笑脸的,很恶心耶。」
「没有啦,其实我本来是想连大哥都瞒着的。不过这次受了这么多照顾,也不能不跟你说。」
「你也是个很会赚钱的家伙嘛。是有好赚的生意之类吗?」
「希望你能保证不说出去。」
「嗯,当然。」
「也请暂时先瞒着会长,因为我不想让那位担不必要的心。」
「这点我也一样啊……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沓泽捻熄香烟,把平底酒杯内的酒喝到只剩一半。然后用无名指擦拭稍有厚度的嘴唇,看着酒保说:
「帮我把那个拿出来。」
酒保点点头,将手伸入口袋。
拿出的是非常小,只有约火柴盒大小的药盒。放在吧台桌上时,简约的银色盒子在店内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沓泽拿起药盒推开盖子。
推成可以看到内容物的状态,再度放回桌上。知念露出讶异的表情,盯着装在盒子里不到十锭的药丸。
那是白色的药丸,表面上没有任何刻印。
「这是——」
「大哥,我让刀根掌握的情报,其实不完全是假的喔。」
知念打算拿起药丸的时候,沓泽就「啪」的一声盖上盖子。
「你知道年轻人称作『×』的毒品吗?」
「……嗯,宣传词是成瘾性低的合成毒品,不过听说其实大部分都暗藏一点兴奋剂吧。」
「没错。」沓泽重重点头。
「因为毕竟只是想要延揽新用户的产品嘛,成瘾性低什么的是大骗局啊。不过,既然要掺兴奋剂,就要花上一定的钱。」
「应该吧。」
「可是,这种新的药不加兴奋剂之类的也无所谓。一锭就很有效,可以获得兴奋感和充实感。而且残留在体内的时间也很短,服用后一小时内只要喝一公升的水,就真的不会在尿液检查留下痕迹。」
「喂,沓泽……」
「我知道啦,大哥。会长对毒品的生意没有好脸色。」
沓泽转动吧台椅发出「叽」一声,把手肘靠在吧台桌上。虽然装出笑容,但他眼中闪动着猛禽般的光芒。
「可是,毒品能赚钱是事实。我确保了特殊管道喔,如果是现在,还能由我们组独占啊……喂,大哥,为了要在这个业界生存,不管怎样都需要钱。这点会长应该也懂才对。」
知念的额头上仍刻着皱纹,没有回答。
「我受过会长许多照顾。如果非得有人要做骯脏的工作不可,那就由我来做。我觉得这是报恩。我没有要中饱私囊的念头,如果有的话,我不可能跟大哥讲这种话。」
「……我知道你不是会中饱私囊的家伙啦……」
「我就知道如果是大哥一定会这么说。」
沓泽用坦然的语气说着并调整坐姿,但知念并没有看身旁的他。
一边望着平底酒杯里融化的冰块,一边露出在犹豫着些什么的表情。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带着叹息出声说:「……你要小心喔。」
「对你的存在看不顺眼的家伙,不只有左座一个人。做出大动作的话会引起反感的。」
「我知道。这间酒吧今后会当作这种药专用的交易场所,这件事只有杣和大哥知道。实际运作是以这位酒保为首,带领一群不是我们组员的人。」
「信得过吗?」
「我谨慎的挑过人了。」
「时机成熟之后,最好老实跟会长说……到时候我也会替你说几句的。」
「谢谢。」沓泽低下头。
「──所以呢?第一次交易是最近吗?」
「嗯,已经订在明天了。」
「……这样啊,不过,我真的很意外啊。没想到你居然会做毒品交易。」
知念的声音很沉重,至此,两人的对话就变少了。
酒保把药盒收回口袋,边倾听店内播放的比尔·艾文斯(Bill Evans),边开始擦拭酒杯。
过了长达十分钟,知念从位置上站起来。沓泽也起身低头行礼。
说了两、三句形式上的客套话,知念便走向出口。酒保只说了一句:「谢谢您的光临。」而守在门前的杣则是默默点头。
临走前回过头的知念静静盯着沓泽。沓泽也没有回避视线。
那种视线隐含什么意思呢?
沓泽进入黑道世界的契机,是身为诚龙会首脑的龙崎赳夫,不过听说他是在知念手下累积实质上的经验。现在兼具气度和威严的沓泽,在年轻的时候好像是相当狂暴的野马,而紧紧握住其缰绳的就是知念。
大哥和小弟。
黑道世界的结拜关系,羁绊有时好像比亲兄弟更深厚,这是真的吗?抑或是只存在于任侠电影中的情结呢──
知念回去后,沓泽再度坐下。
用沉默的表情叼起烟,半垂着眼开始思考某些事,一句话也没说地就这么抽完一根烟。忧郁的表情也十分帅气。
接着他将吧台椅转了半圈,从天花板到地板,细细观察店内。
「杣。」
简短呼唤一声,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就连脚步声也没有地走向沓泽。
沓泽跷脚坐在吧台椅上,就这么用食指比了比天花板各个角落,指定安装针孔摄影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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