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候廻光反而能明白当初天心月为何会对冷血心动最后又为何会爱上西门吹雪了,他们都是极为简单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心思复杂的天心月。
冷血遇见天心月的时间不对,身份不对,这使得他们如同两条交汇的线。虽交汇了,却只能越行越远。
而西门吹雪这条看似原本与天心月毫无关系的线,因缘巧合地由天心月撞了上去,天心月将自己的仗着对方简单,便将自己的线缠了上去,结果反而越缠越乱,既解不开头也解不开尾。
当然解不开了,这就是西门吹雪与冷血最大的不同。天心月将线的一头递过去,于西门吹雪而言,这不仅是交汇,而是他的选择。他动了心,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天心月递来的线,半点也未曾想过要让它擦身而过。天心月想要寻着自己的头尾解开抽身,可尾早就不在她的手里,她又如何能抽身?
廻光作为旁观者看的反而比天心月还要清楚。
西门吹雪在这场戏里,虽看似是受害方,但将线的一段不动声色的藏进了手里——这件事谁哄了谁,怕还真的说不清。
不过怕是天心月自己也不想说清。
她那么聪明。
廻光笑了,她道:“你和西门吹雪……”
天心月:“嗯?”
廻光顿时笑了,她见西门吹雪正向院中走来,便故意道:“我还是那句话,他要是有朝一日比剑死了,你可要欢欢喜喜地回移花宫来。”
天心月尚来不及回答,西门吹雪先开了口。
他道:“内子就不劳江宫主费心了。”
廻光不爱见西门吹雪,她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心月瞅着西门吹雪,笑着问:“内子?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成亲了?”
西门吹雪不动声色:“刚才。”
天心月便道:“喜服呢?合卺酒呢?”
西门吹雪为两人倒了一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天心月,而后淡声道:“不如现在去定。”
天心月捧着酒杯,脸忍不住红了一瞬,她抿了一口果酒,而后道:“好呀,去哪一家?”
她原本只是调侃,没想到西门吹雪真的给了她一家店名。
天心月问:“日子定了吗?”
西门吹雪微微低下头,他对天心月道:“你来定。”
决战前还是决战后,你喜欢的夏日又或者是秋日。
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天心月忍不住更喜欢眼前的人了,她挽住了西门吹雪的脖颈,凑在他的耳边,笑得眉眼弯弯。
“那不如……就今天吧。”
天心月笑着,连声音都似乎笼上了夕阳的蛊惑。
三日后,苏梦枕秘密离京,王小石暂时接手金风细雨楼,京城的风波似乎终于平静了一角。
天心月去西门吹雪说的店铺里看了看喜服,又定制了喜欢的首饰。
七日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
天心月送西门吹雪出了门。
婉如紧张的要命,她对天心月道:“凤姑娘,我们真的不去看吗?”
天心月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茶:“去什么,今晚的大内怕是乱得很,我们去了也是给先生添乱。”
婉如:“可是、可是,如果,万一——”
天心月看着婉如这样,忍不住笑道:“如果有那个万一,你放心,我一定带着你一起回移花宫。”
婉如都快哭了:“凤姑娘,你可别打趣我了!”
天心月正掩唇笑,她这里竟然又迎来客人。
来人正是孙秀青。
孙秀青对天心月笑道:“凤姑娘,一别无恙?”
天心月笑道:“孙姑娘不去看这场决战吗?”
孙秀青道:“是要去的,本来是想问姑娘是否同去,现下看来不必问了。”
孙秀青感慨:“你对他一贯很有信心,我不如你。”
天心月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孙秀青只当她是自谦,也并未在意。她路过天心月这里,也不过是听陆小凤提了,途径便忍不住好奇。
如今见了天心月,见她一路在峨眉时淡然自在,倒也彻底歇了心思,放下了一切。
面对天心月的坦然,孙秀青自认做不到,她做不到也就没什么再好遗憾的了。
天心月和孙秀青又聊了两句,孙秀青看了看时辰,便告辞了。
天心月一个人在屋内等着。
时光在这一刻慢的熬人。
她并非真的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她曾经哄骗着西门吹雪,说过他的剑上负着两条人命,先下这话倒成了真的。廻光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多次和她说“回移花宫”。天心月也知道廻光担心她,才次次都笑着说“好”。
如果西门吹雪真的输了,那该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
天心月赏着月下的紫薇,慢慢的品着茶,总归是过不去这个夏天罢了。
天心月见婉如等得实在煎熬,便取了琴,弹琴以打发些时间。鬼使神差的,她又弹了那曲情思。只是曲子倾诉了一半,便忍不住变了调。
天心月重新排了曲,看着天上的月亮,忍不住问:月已攀上了紫薇树稍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她慢悠悠的问着,忽而听见了剑柄与腰上玉石碰撞的声音。
天心月回头。
西门吹雪一袭白衣站在屋前,他神色柔和,仿佛听见了天心月问出的问题。
他微微笑了一笑:“我回来了。”
天心月忽然便推开了琴,她扑了过去,西门吹雪抱住了她。婉如红着脸,她捂着眼,悄悄的跑了。
而天心月等回了她的心上人。
“喜服还有别的东西,我已经通知了店家,让他们都直接送回山庄去。”
“嗯。”
“宾客名单我也已和掌柜商议完了,到时候来往的客商请在京城吃顿便酒,由他负责接待。”
“嗯。”
“山庄里我们就只摆上一桌,只请宫主、花满楼还有陆小凤他们。”
“……”
“先生?”
“……好。”
天心月仰头看着他,抿着嘴角笑。她的眼里似乎有着两道弯弯的月牙,有风吹落院中的紫薇花,花瓣落在了她扬起的眉间,正是人间绝色。
“先生,我们明日便回家去吧。”
西门吹雪凝视着她微微笑了。
剑神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西门和月月的故事就算交代完毕了!!
下面一卷是第三卷,花开两枝,主视角会是廻光。剧情主要是廻光和花满楼还有月总的身世啦!
唉……说起来我写这篇文,其实是为了告诉五年前的自己,西门吹雪不是不能在小幅度的OOC里谈恋爱,只是你当年能力差水平烂,写不来他谈恋爱而已(。
啾啾啾大家!
☆、花开第一
又一年孟春三月; 廻光赶往扬州。
往年这个时节,廻光总是会纵着自己的性子,往江南行。听一听苏州的曲,再见一见扬州的月。去年因着天心月的缘故,她去了一趟杭州,泛波西湖也算别得意趣。但今年她骑着马往扬州; 却不是为了景,也不是为了情。
三月十七,花如令六十大寿,大宴亲朋故友。因江廻光去年也算是和花满楼有了点交情; 她竟然也收到了赴宴的帖子。廻光觉得有趣,她没想到花家竟然敢往绣玉谷移花宫发帖,既然对方发了贴,那么她自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加上正巧天心月初孕,正是着紧的时候。别说西门吹雪,廻光也不赞同她去赴宴。天心月左右为难,廻光便答应携了她的礼,替她去道上一声贺,也免得她在家中惦记,神思不稳。
廻光因无事可做; 便打算慢慢行去; 甚至未走水路。她二月初二自绣玉谷打马而出,一路轻装简行。这一路来,她心血来潮; 隐瞒了身份,只说自己姓江,竟当真未有一人能认出她是移花宫的大魔头,反倒个个赞她夸她,胆子大一些的甚至直言倾慕于她——这倒是让廻光见到了江湖的另一面,也颇觉有趣。
三月十六日,廻光骑着她的那匹踏雪白马慢悠悠总算是到了扬州,此时的扬州还算不上最美的时候。好在岸边的柳树已抽了芽,院中的桃花也灼灼开了,一眼望去,倒也算是占了七分春色。
她要来的人消息没有知会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往花满楼的百花楼去。廻光选了处离琼花观较近的客栈,放下行李后,便漫步去了这座道观。
道观历经数朝倒是已有些老旧了。廻光站在观前,看了那“敕造”二字一眼,便抬步踏了进去。
因这琼花并不会对百姓开放外观,这观里的香火也是一般。廻光路过已有些掉漆的香火箱,抬手撒了一把钱进去,也不见这观里有小童来接。
她慢悠悠晃去了三清像后的小院,只见一黄一黑两只土狗也不怕人,冲着她便叫了起来。
江廻光瞧着有趣,手里捏了两枚钱,正要让这两条狗收声,忽有一道童捧着盆匆匆从厢房出来,一见廻光便呵斥道:“你这人姑娘怎么回事,竟擅闯御赐琼花观!”
江廻光“哦”了一声,反问:“你这门上贴了禁止入内吗?”
道童道:“道观怎么会不许香客入内?”
江廻光颔首:“这便是了,既然如此,小道长这擅闯一词又从何而来?”
道童说不出去话,他看着江廻光施施然要往院后种着琼花的地方而去,连忙大叫:“大黄,小黑,快拦住她!”
可那两只狗原本还敢对着廻光吠叫,廻光当真一步向前,这两只狗反而哀鸣一声,先退了步。、
廻光轻笑:“这畜生倒有点灵气,养的不错。”
道童差点儿被江廻光的态度气死,他连忙搁下手中盆,匆匆赶去拦在了江廻光身前,义正言辞道:“你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是我观禁地,除了府衙老爷,谁也不能进去的!”
江廻光微微挑了眉:“如果我偏要进去呢?”
道童极了,一回头见院中门是锁的便也松了口气,他得意道:“你进去试试呀?”
廻光扫了道童一眼,足下一点。道童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看,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宫衣的女子。道童连忙向后望去,只见廻光已立在了院墙朱红的瓦上,笑意盈盈的瞧着他。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便进去瞧了。”
道童这下彻底慌了,他连忙叫道:“你真的不能进去,我师父说了!谁也不能进去!”
江廻光置若罔闻,她已经见到了那株天下闻名的琼花。琼花开在院中最中央的位置,此时恰好是夕阳时分,城东城西的人家已升起袅袅青烟,只有这处静如桃源。
天心月喜欢琼花,廻光已在移花宫内试了一年,也未能种活一株扬州琼。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便借着这次贺寿的机会顺道瞧一瞧最好的扬州琼花。
廻光心想:若是她实在种不活,便将这株连土带根一起抢回去算了。
廻光踏上青草泥地,慢慢走近这株花。
她正欲抬手瞧个清净,忽听见了道童拿钥匙开门的声音。廻光的手捏了一枚钱,想着若是这孩子仍是不停休的聒噪,便让他先闭上一会儿嘴。
可门是开了,传来的却不是道童聒噪的叫骂声,而是一句怯生生的——“师、师父,您回来啦。”
观主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他先是颔首示意,接着一眼便看出了道童的紧张。院中尚未清扫,一日的灰尘落下,如今能将道童的脚印看得清清楚。道童的脚印杂乱无章,似是满院乱跑——可观主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从不是个爱动之人。
观里来了别人,一个轻功好到连脚印都留不下,道童自然也拦不住的江湖人。
观主问:“有人来观花?”
道童低下了头:“是,是。徒儿没用,徒儿拦不住。”
观主道:“莫说你,便是为师也拦不住。”他看向后院,“无妨,想来也是爱花之人,这花本就是属于天地,天观得、地观得,鸟儿看的,大黄小黑也看得,没道理她看不得。”
廻光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她甩袖而出,冷笑道:“好你个老道士,竟拐着弯骂我。”
观主见廻光如一阵风,转眼便从园内至他身前。他眼中有惊讶,却也不曾惊慌。
他向着廻光拱手行了一礼,不轻不重道:“观人观心,客人听见什么,全赖于自己心中在想什么,和老道说了什么可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廻光盯着这道士,忽然笑了,她说:“老道士不怕死吗?”
观主淡定回答:“当然怕。”
廻光冷嘲:“好没骨气的道士。”
随着观主一并而来的青年听到了这里,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温声开口:“廻光宫主,你明知李道长没有恶意,又何故为难于他。”
廻光看向了花满楼,慢声道:“我这算不上为难,你尚且没见过我为难人的时候。”
李道长却是道:“小老儿活得久,有关廻光宫主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