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远。”香九如一双黑漆死沉的眼睛盯向远处,竭尽全力地咳着说:“顺着声音的方向,我们赶紧走……不能让他们先开了墓!”
作者有话要说:
☆、幸会
虚弱的亮光从天顶拂过,浓雾的能见度越来越低了,想看清脚下的事物已显困难,每一步都像踩在云朵上,宛如置身幻境一般。一行人缓慢地在雾中移动,刘懒轻声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们好像早就走出峡谷了。”周王言警惕地环视周遭,从身边一块岩石上剥下一撮苔藓,沉吟道:“天没亮时,我就发现树越来越少了,这是一片石林。”
韩贝:“越过峡谷就应该有湖了啊!”周遭显然没有丁点水声。
刘懒低吼:“那就是走错方向了!”
周王言手微抬,制止他发脾气,问香九如:“香舵主,卫金钩还是联系不上吗?”
香九如摇头:“也许他不在有效距离之内,我搜索不到,他也没联系我。”
邱正夏扯着韩贝腰上的绳子,走近他背贴着背,命令:“嘘!全靠紧,不要走散了,枪都上膛!”
韩贝:“怎么回事?”
“我闻到了血腥味。”
韩贝使劲嗅了嗅,“没有呀。”
“你很快就会闻到了。”
“狗鼻子!”
继续磨磨蹭蹭地走了一百多米,果然,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与浮动的雾气一同缭绕在森林中。
人在视力受阻时总是容易害怕慌张,不光刘懒,韩贝也绷紧神经,建议道:“周大哥,既然我们走错方向了,就快回头吧!”
“或许没有走错,这片石林原本就是湖!地上都是烂兮兮的湖泥,所有的石柱低矮、潮湿,上面残留了干枯的水藻类植物……”周王言把手指凑到了眼前,这才看清指腹上黑红色的液体,冷静地补充:“还有,血。”
刘懒悚然:“血?”
邱正夏摸索身边一根石柱,赞同道:“对,石柱切口锋利,不是自然形成的,这里刚才发生了爆炸,有火药味,周围血量很大,至少有一人炸得尸骨无存。刘懒,你小心脚下。”
刘懒紧张:“为什么?”
“可能有一只断臂会突然握住你的脚踝。”
刘懒:“你!!”
韩贝给邱正夏一个爆栗,“闭嘴,别吓刘懒!”
邱正夏嘿嘿笑,顺势就蹲了下去,埋没在雾海中。
韩贝扯扯腰间绳子,“你干嘛?”
“我趴地上刨一刨,说不定能刨出点鱼干或者田螺。”
韩贝弯下腰,沿着他的光脑袋揪住他耳朵:“快点走!别给我穷折腾!”
香九如冷冷道:“你让他摸呗,雾这么大,不小心捡到颗眼珠子,当田螺啃了。”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让人背脊发凉,邱正夏哑巴了足足三秒。韩贝忍俊不禁,揶揄道:“也有你不吃的东西呐?”
邱正夏没有回答他,自言自语:“我们好像落进了一个姑获阵里。”
周王言接上话头,“我刚才就怀疑了,但看不清路,不敢肯定。”
“那是什么?”韩贝问。
“是一种很复杂的阵法,姑获也叫九头鸟……”邱正夏话说了一半,猛然惊弓之鸟般一扣韩贝的手,“嘘!有人!”
几个人肃然闭嘴。
邱正夏谨慎地问:“有人活着吗?有的话应一应,我们会帮你。”
连鸟叫都没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有人吗?应一声!”邱正夏又重复一遍:“我们不是坏人,只要你不伤害我们,我们会尽量救助你。”
韩贝屏息凝听,什么动静都没有。
“听着,我试着走出去,你们跟紧我,没事尽量别吭声,一个扶着一个的肩,千万别跟丢了。”邱正夏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好。”韩贝能感到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后面几个人也沉声答应了。
邱正夏蹲下来,打算沿途摸索着泥地前进,“贝贝?”
背后的周王言扶住了韩贝的肩膀,韩贝垂下手摁住邱正夏的光脑袋,“在这。”他觉得自己像养了一只导盲犬。
邱正夏没有反对,心有灵犀地配合着“汪”了一声。
雾愈发大了,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没有风,也没有什么声响,气流像是停止了流动,静悄悄的,连树叶草丛的摩擦声都没有。
磕磕碰碰地又走了几百米,血腥味渐渐淡了。邱正夏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小声问:“咦?这么容易就走出来了?周大哥,你看看指南针能用了吗?”
“姑获阵到底是什么?”韩贝纳闷。
背后,周王言的手松开了。
“我的傻贝贝,别管它是什么了,总之是个守墓阵,我们已经接近南越王墓了!”邱正夏轻松笑着,催道:“周大哥,你这个半仙不起作用,还要靠我三头六臂小哪吒破阵啊?快看指南针!”
没有人应。
邱正夏刷地站起身,一把揽过韩贝:“刘懒?香九如?”
他们全没有跟出来?
“周大哥?你在哪?”韩贝一摸腰间,腿脚发软!他发现系着自己和周王言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断了,刚才扶着他肩膀一路走出来的人是谁?
远处枪声骤响,有人嚷嚷着什么,依稀是刘懒的声音!
韩贝拔腿就往来路赶:“他们遇到危险了!我们快回去!”
“不行……”邱正夏伸手一抓,抓了个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嗓音都变了:“韩贝!别乱动!”
韩贝后知后觉地停住了脚步,惊愕地一摸腰间,他和邱正夏之间绳子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割断了!
“你们是谁?”邱正夏问。
大雾中,没有人应,可以肯定对方是敌非友。
“不管你们是谁,我领你们出来,不用谢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再见。”邱正夏对着空气谈判,声音飘忽不定却近在咫尺。
“正夏?在哪?”韩贝从没见过大白天起这么大的雾,他举着两支抢慢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去,却顶到了一根石柱。
邱正夏:“你站着别动,我找你。”
“砰!”
——雾中枪响,毫无预兆!
“韩贝!趴下!”
“砰砰砰……”接二连三地枪响,子弹追着韩贝声音发出的方向飞来,竟要赶尽杀绝?!!
“我操!你也趴下!”韩贝连滚带爬地忙乱躲避,子弹纷纷击在石柱上,炸开的石渣放射状向四周飞溅,随便一粒的威力都不可小觑,砸得他眼冒金星!
对方子弹出膛刹那的火光在浓雾中一闪,转瞬即逝,但全在一个点上!对方非常谨慎,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后就不乱挪动了——这很好!韩贝毫不客气地扬手回击一枪!
那人一声痛呼,枪“啪哒”落地!韩贝得意地一扬嘴角:一击命中!
“啊……呃……”那人痛苦地□□,声音陌生,不是熟人。
“贝贝!干得好!茅山派掌门发来贺电!”邱正夏调侃。
韩贝松了口气:“你没受伤吧?”
“没,你呢?”
“破相了。”韩贝摸了摸颧骨,摸到一点血,是被石渣给擦破的。
邱正夏哭天喊地,循声摸来:“我的天呐!我的心肝贝贝——”
“你男人还没死,号什么丧!给我……”
后面的“滚”字没喊出来,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打断了他俩的打情骂俏,韩贝刚松弛的神经重新绷紧,与邱正夏异口同声:“谁?”
刘懒:“是你大爷我!你这蠢货!竟然把我们丢下了,幸亏周大哥也会破阵……”
脚步声很杂乱,不像只有三个人!邱正夏警觉地又问:“还有谁?”
香九如:“韩少爷,我们遇到了……”
突兀地一声“叮哐”,有什么金属物体撞在石柱上,随即,“嘶嘶”轻响刺激每个人的听觉神经!邱正夏大吼:“全趴下!别过来!有手榴弹……”
韩贝抱头卧倒,哪想倒霉得喝凉水也塞牙,没能看清眼前事物,一头撞上了石柱,瞬间眼前发黑,晕头涨脑地原地打转!身后马上有个人扑来摁倒他,粗暴地摁低他的脑袋,怒斥了几句。
“正夏?”这一下撞得不轻,韩贝耳鸣得厉害,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许睿,你真够笨的。”
韩贝浑身一激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队长?
轰隆隆……手榴弹爆炸引发了大面积的石灰岩石柱崩碎,泥渣飞溅,白雾染满黑土,铺天盖地,犹如暗云蔽日。
还未等一切尘埃落定,邱正夏爬起来,在充斥着粉尘与血腥气的灰扑扑的浓雾中打起手电,声嘶力竭地喊:“韩贝,你在哪?应我!”
韩贝:“我……”
杜寅捂住他的嘴:“嘘,跟我们走,有事交代。”
“嗯?”韩贝捂着害疼的脑门,满脑子纠纠结结的多疑和不满全给撞瘫痪了,就只剩现下的一个问题:我们?还有谁?猞猁?
“金猫,幸会。”熟悉的男低音,从浓得看不清人影的雾中,沉沉地传来。
韩贝怔了半晌,并没有太强的意外感,淡淡道:“……是你?周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
杜寅带韩贝走出百来米,窝进一处石洞,离开邱正夏能搜索到的范围,便把一副眼镜架在韩贝的鼻梁上,问:“能看清我吗?”
两个影影绰绰的的人影出现在眼前,眼镜有些重,韩贝扶着镜框,眯眼辨认着说:“不太清晰。”
杜寅伸手调试了一下镜腿边上的旋钮,“现在呢?”
“差不多了,队长,你的装备真齐全!”眼前的事物逐一清晰,韩贝盯着杜寅,满怀激动,把一路上的埋怨都忘记了。
“不是我的,是从图刚同伙……”杜寅平静地说:“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呃……周大哥,你不要眼镜吗?”韩贝低头,看到手上有血,想必是摸镜框时沾上的。
周王言站在杜寅身侧,淡然道:“不用,韩少爷,一会儿你回去,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杜寅一个眼镜就够。”
“为什么不一起?”韩贝比划着说:“人多也好互相照应。”
周王言和杜寅对视一眼,笑道:“你那个小宝贝可不好应付啊。”
韩贝卡壳半秒,脸红语拙:“这个……那个,周大哥,你!队长,不是的,正夏他……”
“行了,别害羞了,说正经的。”杜寅显然对他的情史不感兴趣,“我迷路了,需要周王言带我破阵,你么……你那个小宝贝有两把刷子,能带你走出去的。我们进墓里,前后夹击包抄他们。”
我?为什么不是我们?队长是一个人行动?韩贝觉出不对劲,惴惴地问:“队长,你没带行动组吗?”
杜寅沉默,摘下眼镜用衣摆擦了擦上面的血渍,韩贝留意到他的眉梢略微低垂,是个温和且疲倦的状态,完全不同与往日那种眉梢上扬,天生嚣张跋扈的气质。
“杜寅带了一个三人行动小组,死了一个,失踪两个。”周王言代杜寅回答。
听说牺牲了一名同事,还有两名生死不明,韩贝不免有些哀痛,算是理解队长状态不对的理由了,便沉声劝道:“队长,你节哀……”转念一想:不对啊!有没搞错?队长脑子被猪踢了吗?这么大的案子,这么多犯罪分子,带一个排都不一定够,他只带了仨?更要命的是,那岂不是就剩我们仨?三个人包抄个大头鬼啊?
杜寅像看出了他的犹豫,压低声音说:“人多误事,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有一个——击杀图刚。”
“什么?”韩贝吓了一跳,“队长,目标不是保护南越王墓吗!”
“不矛盾,杀了他,就是保护王墓。”杜寅比一比自己的眼睛:“他很好认,瞎了一只右眼,方脸……”
“可是,队长!这不是我们该做的!”韩贝第一次对杜寅的命令起了强烈的抵触,“我们要做的是让他接受法律制裁……”
“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掌握几十亿的赃款和文物,是块大肥肉,我们以前抓住过他,但缅甸方面要求引渡,交涉拖延了时间,还没开庭就越狱了,一直逍遥法外。再活捉,可能还是这样的结果,只有杀了他,一了百了。”杜寅截断他的话,眸子里射出凶冷的煞气,斩钉截铁地命令:“许睿,我命令你,有机会遇到他,当场击毙!”
韩贝不可思议地瞪视着杜寅,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少顷,他往后退了一步,骤然拔枪指向对方!
周王言大惊失色,侧身一挡,站在杜寅前方,“韩少爷,你干什么?”
“你不是队长。”韩贝咬着牙说。
“开什么玩笑?”杜寅搡开周王言,坦荡地暴露在韩贝的枪口下,“别浪费时间了,我们的任务很危险,我还有很多事嘱咐你……”
“你别装了!队长至少三年没有叫我许睿。”韩贝冷峻的目光在杜寅脸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