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起伏渐渐微弱,甚至已经开始有老鼠堂而皇之的撕咬那个流血的伤口。
人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那只狡黠的老鼠立刻哧溜一声的跑了,少年疲惫的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
父亲。
沙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微弱的抬起眼眸,看着对方。
谁都看得出,这个少年快要死了。
男人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声的叹息,他弯下腰,将少年横抱了起来。
小羽。他说。
对不起。
羽猛地睁开了眼睛,缭绕在心头的梦境令他流出了一头的冷汗。他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擦去了额角的汗水,然后走到水池边上,拼命的洗着脸。凉爽的水冲在脸上,带着清凉又舒服的感觉。那个挥之不去的梦境令他感到恐慌,甚至有点害怕。
父亲。
这个词已经太久没有叫出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已经忘记了到底要怎样叫出口。
真司敲了敲门,然后抬脚跨进了门。
“少爷。”他惊讶的看着满头水珠的羽,眼眸微沉,“您做噩梦了吗?”
“嗯。”羽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眼底的那点不安却仿佛被加深了许多。
真司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似乎羽的梦境只围绕着那一个人。
那个男人夺走了羽的身体、夺走了他的心、甚至连他的梦也不放过。
真司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手轻轻的放在了羽肩膀上,脸上难得的有了一丝温柔的表情。
羽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抓到了一个人,他应该是那天袭击龙介大人的杀手之一。”
“你跟我说这个干吗?剩下的工作应该是真田组的了。”
“我让人审讯了他已经两天了,但是他连哼一声都没有。”
羽轻笑出声,“他是个杀手,你真的觉得找群人揍他一顿会有什么用吗?”
真司也笑了,脸上的表情颇为悠然,“真田组的最后一批杀手是您训练的,少爷,我想您会知道要怎样从他的口中套出些消息。”
“……”
审讯室的灯光很强,通过后面的玻璃,羽看到了奄奄一息的Ash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面,已经被折断的十根手指软软的垂下,嘴唇和断指都在不断地颤抖着。
“我的人已经问了他二十四个小时,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效果。”真司微笑着转向了站在边上的几名穿西装的男人身上,面对真司,他们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恐慌。
“你知道,我不能管这件事情。”羽看着自己昔日的学生,“如果我插手了,就打破了约定。”
“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我会付钱给你,他是个杀手,这是你的工作,”真司撇了撇嘴,“而且,龙介是你的哥哥,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了他?”“
真司的嘴角边勾起一抹优雅的微笑,“……还是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们的交情很深,真司,但是我还是不喜欢被人试探,所以,”羽瞄了他一眼,转过身,“我对这件事情没兴趣,随便你喜欢怎么处置那个家伙吧。”
他拉开了铁门,穿着套头衫和牛仔裤的阿圣正站在外面,他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一样一言不不发。
“你在这里做什么?”羽挑挑眉。
“我只是想看看要杀我爸的人,然后……”阿圣掏出了后腰的手枪,眼神垂下。
羽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笑出声,“你要来杀了他?”
“是的。”
真司也走了过来,微笑道,“我想你现在应该回楼上去。”
“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小孩,告诉你,我不是!”阿圣的脸上有了怒意。
“我们需要他活着,如果他死了,你就无法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对你的父亲下手。”真司慢悠悠的看了一眼羽,“我记得这个家伙是叫Ash什么的,对吧?一个暗恋老师的学生,很常见的现象。”
羽无力的叹了口气,他盯着自己的足尖看了一会,然后抬起了头。
“我不能对你保证什么。”他看着真司,声音淡淡的。
“我也没要你保证什么,”真司满意的笑了,他向周围的保镖点了点头,马上,他们便走过去,架起阿圣走了出去。
阿圣愤怒的嚷嚷声久久不绝。
“我需要你也出去。”他瞥了一眼真司。
“当然了。”真司温文尔雅的一笑,接着抬起脚跨出了门。
铁门关上了,羽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有点烦恼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在架子上放着各种刑具、皮鞭、匕首、刀片……这应该都是真司拿来的,想来龙介也不会是有这种爱好的人。
羽随手翻弄了一会,最终决定全部扔在一边,只是在饮水机边上倒了一杯水,然后拉开门走进了审讯室。
Ash的头低低的垂着,似乎连谁走进来都没有意识到。
羽解开了他的手铐,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Ash,醒醒。”
杀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那干涩到出血的嘴唇只是动了动,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吓人。
“要喝点水吗?”
羽将杯子慢慢的送到了Ash的嘴边,他的手此刻已经抓不起什么东西了,但是,当水送到他嘴边的时候,年轻人还是本能的吞咽了下去。
“你还真够惨的,怎么会被抓到的?”羽轻笑着。
Ash似乎是想要说话,结果被水呛到,一时间咳嗽不已,脸也涨得通红。
“行了,哎,你真是个小笨蛋,Ash,原来就不是个好学生,现在也没什么提高。”
喝了点水,Ash的嗓音依旧沙哑,他喘着气看了一眼羽,“你觉得给我一杯水,我就会畅所欲言了吗?老师。”
羽伸出手去,轻轻的摩挲着年轻人的侧脸,低低的叹息,“你真的是个小可怜虫,他们派你来杀龙介,你没有别的同学可以做这件事情了吗?”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Ash忽然吼了出来,他破碎了的嗓音几乎变了调子,在空旷的审讯室内来来回回的荡漾。
“真可爱啊,你在试图证明你自己吗?Ash,试着用杀了我的哥哥来证明我?然后去向我的父亲邀功?”羽的声音柔和,“得了,Ash,我们都知道,你一向是最心软的那个,你不是一个残忍的杀人犯。”
“我们都是杀人犯,老师。”Ash笑了,这令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狰狞,“我的回答是毫无意义的,你已经知道是谁让我来的了,你也知道我的答案,你只是希望我能对你说一个谎。你希望我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你父亲安排的,但是……很抱歉,我从来不对你说谎,你很清楚这一点。”
这一大长篇话让他说的很累,Ash筋疲力尽的垂下头去,胸口微微起伏着。
羽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师,如果你想要我给你一个理由不要杀我……我没有,所以你还是直接动手吧。”
羽沉默了,他轻轻的捧起Ash的脸,在那干裂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别逼我做我讨厌做的事情,Ash。”他喃喃着,舌尖轻柔的触碰令年轻人的眼睛里透出了丝丝的迷茫,“你一向是我喜欢的那个。”
“老师……”Ash的声音带着甜蜜的喘息,当羽的嘴唇离开时,他情不自禁的迎了上去。
“你们现在都在为他工作吗?”羽的声音轻柔,如同振颤的羽翼,带着脆弱的美丽。
“没有你,他是我们唯一值的效忠的人。”
“的确,杀手总是效忠于他的塑造者。”羽伸手搂住了Ash的脖子,加深那个吻。
断断续续的呢喃在他们的唇瓣间溢出。
“……老师,为什么你不回来呢?”Ash的眼睛里带着留恋。
“是他放弃了我,Ash,我以为你们知道。”羽的唇齿间仿佛带着无声的叹息,“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哥哥。”
“他并不知道你在这里,真田龙介现在是真田组唯一的继承人,一旦真田龙介死去,真田组就会陷入混乱。”
“真田组所有的杀手都已经自由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羽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伸手将Ash抱得更近了些。
Ash骤然停下了,他的眼睛里带着嘲讽的冷笑,“你真的这么觉得吗?老师,这些年来我们帮他们做了多少脏活,你觉得他们就会放我们离开吗?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价来换取你的自由。”
“你说什么?”羽一下子愣住了。
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接二连三的走了进来,他们将Ash架了起来。
“怎么回事?”
羽一下子站起身,诧异的看着真司,“你在做什么?”
“尤美大人想要见一见这个杀手,所以我们要把他送回日本。”真司很快的道,在羽来得及阻止之前,保镖们就将Ash带了出去。
羽沉默了,他站起身。
真司从怀中取出一包烟,倒出一支,点燃。
“少爷您已经可以回去了,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可以。”真司叼着烟,含含糊糊的道。
“是啊,我该回去了。”羽喃喃着。
Ash的出现令羽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那些被他埋葬在日本的过去,那些他再也不愿意想起的过去,都一点点的被从水下捞起。
阿圣坐在自己的床上,傻傻的发着呆,看到羽走进来的时候,才倏地一下子站起。
“你还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父亲是黑帮老大,现在被人开了一枪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阿圣忿忿的低声道,他似乎越想越气,抬起手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哗啦的扫落在了地上。
“你父亲会没事的。”羽声音平和,“我保证。”
阿圣自嘲的笑了笑,“人想要逃避自己的身份,真的有那么难吗?”
羽抬起手,轻轻的压在了阿圣的前额上。
“你问了我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小子。”
TBC
作者有话要说:~羽的父亲大概十二章左右出场吧
诱受到底是啥样的呢?写起来很有难度啊~
10
10、Chapter10(4。27) 。。。
羽总是说,阿圣喜欢纠缠他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阿圣却总觉得羽在敷衍他。
回纽约的那天,羽买了一条TOBLERONE(那种巨大的三角形瑞士巧克力)抓在手里,无视机场众多人的视线,一脸耐心的啃着。
阿圣很是无语的在边上看着,终于忍不住道,“你非要吃那个吗?”
“你不觉得很好吃吗。”羽吃的满嘴都是巧克力,一面将巧克力递过去,一面含含糊糊的道,“你要不要吃。”
“……”
阿圣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一把夺走了羽的巧克力,将一张湿纸巾按在了他的脸上,慢悠悠的道,“你吃太多甜的了,早晚会蛀牙。”
羽用纸巾擦了擦,撇撇嘴“这到底关你什么事啊?”
“在公共场合下,你太影响我的形象了。”阿圣推了推架在自己脸上的CD墨镜,一脸悠然。
羽看着那一条放在边上的巧克力,脸上有点发愣。
被无视的阿圣一怒之下,将那东西扔进了垃圾箱。
“……”
羽叹了口气,看着垃圾箱里的那条巧克力,决定还是不要引起更多人的主意的好。于是他只有很郁闷的坐下,声音慢悠悠的,“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回纽约啊?”
——因为我还没见过你不穿衣服被我压在下面的样子。
阿圣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
“因为这里很危险啊,所以跟在你的身边会安全点,你是我——让人非常有安全感的叔叔嘛。”
“……”这小子拍马屁的水平还不差。
羽于是释然了,他将头转了过去,登机口的地方已经开始有人进出,他拍拍阿圣的肩膀,拎起背包站了起来。
来这里的不乏穿着花衬衫、从夏威夷回来的旅游者,站在羽前面的那个人拿着H19的登机牌,从身上的被晒黑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不久之前离开纽约市前往加利福尼亚的;飞机上有好几个家庭,带着孩子的父母似乎在这一趟旅行中已经倍感疲劳,可是小孩却还是兴奋不已的大声嚷嚷着。
目前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在飞机上,羽默默的喝着可乐,一面看着飞机外面层层叠叠的云。
“你知道,坐飞机总让我想起什么吗?”阿圣笑眯眯的拱了拱羽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洗手间里□,一万米的高空上,感觉非常好。”
“不用了,谢谢。”
“真的吗?我可是很柔韧的哦。”
“阿圣。”
“嗯?”
“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塞进飞机的行李舱。”
阿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