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逼、玩意儿你他妈的给松开!”整个喧嚷的大厅经我震天动地的一吼登时鸦雀无声。
杨舰这时才缓过神来,尴尬的走上前来,嬉笑的打起了圆场。
“警察同志,他这可不是说您的,您可不能往心里去。”这个傻蛋,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狠瞪他一眼,他识趣的不再说话。“同志对不起,我刚刚是太着急了。”
小警察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面被人骂了一句,脸上挂不住自然不会给我好脸色。“你是来闹事的吧!胆子挺大呀,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连忙赔笑,“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来这闹啊。我是来查一个人的,他叫靖铜四天前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我想知道他住哪儿。”
“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哥。”
之后那个警察又教训我们一通,直到说累了才告诉我们靖铜的地址。我们又跳上一辆出租车来到警察局提供的地方那是一条小胡同,车子开不进去,我们就在路边下了车。
全世界的胡同大概都长一个样子吧,走进去感觉像是走在小时候住的四合大院。只是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屋门把一切都阻绝在外,沿路只看到极少数的孩子奔跑嬉闹。在这里洒落阳光似乎是一种浪费,因为没人会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我把纸条捏在手里,门牌号一一掠过同脑子里的做着比对,直到拐过一条小巷才看到那几个吻合的数字,XX胡同519号。
杨舰显得很激动,一把冲上前去,咣咣砸着房门。
“谁啊?”门内响起一个年轻的女人。
“请问这是靖铜家吗?”杨舰大声的回应一句,话音刚落门里探出了一个女人的脸,一张素颜也妖娆的女人的脸。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极普通的白色T恤,蓝色牛仔短裤。一双细长的白腿露在外面,阳光照下来形成一层奶色的光晕。长长的头发挑染成美国人特有的浅色亚麻,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迷人味道。我注意到她的眼睛,眼眸的颜色很浅,不染一丝光泽。
我暗暗吞了口唾沫,看向一旁的杨舰他显然已经看傻了。
我指了指门外的门牌号,“这是靖铜家吗?”
她上下打量我一圈,把大门拉开,侧身让我们进去。“是。”
进屋之后我发现他家里比我想象的好的多的多,虽然没什么值钱东西,但屋子打扫的相当干净,被生活的气息填的满满的,丝毫不是我想象的那般贫困拮据。
那个女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淡淡说道。“你们找靖铜干嘛?”
“你是他什么人?”我听出自己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你应该先告诉我你们是谁。”
“翟诺。”我又指了指身边“杨舰。”
“我是他姐。”
我再次一愣,想起靖铜曾经说过的不禁皱了下眉。“靖铜在不在?”
“在。”
我心跳快了一拍,定了定神,“能叫他出来一下吗?”
“你自己去叫,他在马路对面的加油站帮忙。”
“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吗?”我有些不可思议。
他姐嗤笑了一下,抱着胳膊把眼光转向别处。“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我对她道了声谢,把行李放下就出了门。原本杨舰也想跟来的,我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一个人去。总觉得杨舰看上去有些怪怪的,身体绷的僵直不断的一直在流汗,有这么热吗?
原路返回,路好像近了很多,只是脚下很沉就像陷进泥地里。我隔着条马路朝对面张望,依稀能看见有几个人影清闲的站在加油机边上,两三人一撮谈论着什么。走近才发现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人蹲在那似乎被遗忘了。
我缓缓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他抬起头目光撞上我的脸,瞳孔遽然放大,不敢相信的一直看着我。
“别看了,再看脸都要被你看穿了。”
他别看目光,想要站起身被我一把按住了手腕。
“你不是回去了吗?”他小声问道。
“没有,我没回去。”
“那天我明明看见你进站的。”
“你怎么会看见?你跟踪我。”
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他干脆选择彻底沉默。
“你说从这到北京要三十二个小时,可我怎么三十三个小时才到啊?”我知道他不会回答,“对不起。”
………………
第 28 章
“你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吧?”他突然问我,“每天担惊受怕的过活,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家甩了。”我看见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犀利。
“你怕的是自己会忍不住又回到那人身边吧。”我也同样看着他,但眼神要柔和的多。
他再次陷入沉默。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人是会变的,但感情不会。你的确是改变了很多,变得坚硬了被这个社会折磨开始畏惧一切,一些你曾经愿意义无反顾去做的事,现在你会先想会不会又是一场伤害一场空。”
“这样不好吗?”
“这样好吗?我年轻的时候没少让家里操心,什么坏事都干过。大学毕业以后,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想烂泥一样生活,谁也想不到我会去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上班的那四年日子真的过的很平静很踏实,可你觉得我开心吗?我不开心,但我没办法,我怕了,我怕再看见我爸每次见我时那种...痛心的表情。还有温媛,她等了我那么多年我不忍心她连一个平常的家都得不到。”
“但你觉得他们开心吗?我爸那个时候见我,都是很心疼的样子。他知道我过的不好,所以我每次回家他都表现的特兴奋,当我问他借钱开酒吧的时候他特爽快的就借给我了,他觉得一个包袱卸了。作为一个父亲他没什么别的心愿,就是看见自己孩子过的开心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温媛虽然现在还不能接受离婚的事实,但时间久了她会明白的,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
“有人说无知者无畏,我无知过了,也不再无知了,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无畏。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没有遗憾。”
又沉寂了一会,他突然霍的站起身来,“你是没遗憾了,可你知道伤了多少人吗?”说完,闪身走到加油机旁站着,抬头直视骄阳,浮云都要被这太阳烧化了。
我也站起来,路过他身边循着他的视线希望找到天空的尽头。“我喜欢你,你信吗。”
我们彷徨的揣测尽头,其实尽头也不过是我眼底看到的最后一片烟霞。
离开加油站,我给杨舰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行李带出来我在胡同口等他。他一看见我就把我猛啐了一顿,说我就会躲清闲,这趟来合着是来当跟班的。
“你可不就是跟班来的吗?”有阵暖风吹过来,我竟打了个颤,握在拉箱杆上的手不自觉紧了一下。
“我、操、你大爷的!”
我们就近找了间宾馆住下,进了房间我一把倒床上躺下,拉起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不知怎么搞得,一整天都觉得很累,头很疼。隔壁杨舰刚把行李放好,就一溜烟的撞开了我房间的门。
“这么热的天你盖什么被子啊,捂痱子呢。”他用手戳戳我的脊背,我厌恶的躲开了。
“怎么?靖铜又说什么了?”
“没有。”头捂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靠,咱这趟真是没白来,靖铜她姐姐真他妈不是盖的。”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我知道一定相当淫、荡。
“你最好离她远点。”我奉劝他。
“干嘛?怕我搞不定啊?这个世上有我杨舰搞不定的女人吗!”
听见这话我强迫自己坐起身来,“你不是真的要搞那女的吧?”
他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真挺喜欢她的,但是她挺傲的,我还真有点怵。”
“你完蛋了。”我对他下出最后结论,“他姐可不是什么善茬,拐卖,让靖铜顶罪都是那娘们的主意。”
杨舰显得很是惊讶,内敛的用枕头捂住了嘴。他缓和一阵,不敢置信的又问道,“真的假的?”
“你问靖铜。”我再次卧倒在床上觉得冷的厉害,下意识的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杨舰皱着眉在床边坐了一会,返身回到自己房里。
忘记了时间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张眼,满目漆黑。我觉得是眼睛坏了,眼球不知跑到了哪里,眼眶空空的,像豁然张开的大口,被黑色虫子吞噬到底,连血都被稀释干净。忽然,画面开始旋转,有雪,全部都是雪。我想走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才发现视线里根本没有自己,没有一个人。似乎是有人提前录制的影像,却以为自己身临其境。
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毫无预兆的照进眼睛里,我下意识闭上眼,有脚步声逼近。
“你怎么滚地上了?”是杨舰的声音。
他弯下腰要把我拉起来,手指刚一碰触我皮肤,他又慌忙将我松开。“怎么这么烫!”他把手背抵在我的额头,“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别,我不想动。”我摆摆手拒绝,根本一步也不想动。
“那你在这呆着,我去买药一会就回。”说完拔腿就走。门外,我隐约听见杨舰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不消片刻,靖铜出现在了宾馆房间内。
他是跑着来的,风吹起的汗贴在额发上已经失去了温热,落在脸颊上冰凉凉的。我想起以前,头被杨舰砸开花那次,靖铜也是这样,挂下电话不由分说的跑来,表情就跟现在一摸一样。
他皱着眉不说话,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冰袋放在我额头上,冷热刺激下头脑遽然清醒。
我张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有意无意的把眼光放向别处,只用眉角那枚阴冷的灰银眉钉对着我。我伸出手轻轻抚摸捻转,冰凉的触感。他闪烁着眼眸望向我,轻颤着又低了下去。
晨曦,薄暮,鸟鸣,在脑海中变换颜色,月落日出,这是第几次清醒的体味初晨。
………………
第 29 章
靖铜坐在窗边,昂头的弧角露出个椭圆形的空荡,阳光堪堪从空缺处宣泄过来照在我一半侧脸上,靖铜便整个笼罩在阴暗里。我有些看不真切,眯起双眼用手指描画出他的轮廓。他忽然回过头来,被阻断的日光霎时倾泻进来,像跳跃的金色粉末弹射到他面颊上,似刚从圣堂玺壁上降落的天使,又似亵渎圣光的魔鬼。
“你醒了。”他缓步走到我身边,病态苍白的细长手指上那株孤立的浅色朱红藤蔓映衬的愈发鲜艳,他把那手背抵在我的额上,“烧退了。”
我把被子掀开,撑起双臂坐直身体。我拍拍身侧的床沿抬头冲他微笑,他看了一眼,摽起长腿坐下。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靖铜更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你有孩子了?”我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话,更没想到他一开口竟问出这个问题。
“恩。”我如实答道,“杨舰告诉你的吧。”
“恩。”
我犹豫一下从裤袋里掏出钱夹递给他,他从夹层里把相片抽出来握在手心里,手指不住婆娑。
“是龙凤胎。哥哥叫思靖,妹妹叫念铜。”我的眼神片刻不移的追随着他,靖铜的脊背明显僵直了些,潸潸似有泪水滑落。
记忆里,靖铜的泪水还没有干涸,只那么一次,就只哭过那么一次。在医院里他说,我喜欢你,你信吗?他说,你玩腻了把我丢掉了我还是喜欢你。然后他笑了,至今浮若光生。
“我想你。”
他的骨骼硌的我皮肤生疼,我可以感受到里面冰冷的温度。我想把他抱的再紧一点,想把他的血液暖热。
“回去吧,孩子还在家等你呢。”他有平静的语调在我耳边轻语。
“你什么意思?”我把他放开,皱着眉瞪他。“我跟温媛已经离了。”
“那是你们俩的事,你们虽然没关系了但孩子毕竟是你的。你可以辜负任何人但不能辜负孩子,你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爹爱他们。”他停顿一下,“我从小就没爸,我知道那种感觉,真他妈不是人受的。”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我点了根烟猛吸几口,不受控制的轻扯下嘴角,是在嘲笑自己。
他也抽出一根衔在嘴里,弯下腰对准我的火苗点上。浅笑,“我跟你一起回。”
当天中午我就忙不乐颠的订好的回去的机票,我、靖铜、杨舰一共三张。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临了又莫名横插一杠子出来。
我拉着行李和靖铜走在十字大道上,七拐八拐的穿过胡同。再次来到519号我的心情是愉悦的。可靖铜始终低垂着头,钥匙插在齿孔却没有立刻旋动。
“这次是最后一次回来了。”说完,门伴着咔赤一声弹了开来。我看见靖铜眼里的决绝,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我尾随他进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