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怎么着啊?温媛不肯离婚的时候你烦,现在温媛要跟你离婚了你还烦!你到底想什么呢!”杨舰站在我对面,插着腰猛抓头,一副快要抓狂了的样子。
我闷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眼光又洒向不知名处。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这样,现在是温媛主动要和你离婚的跟你又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她觉得内疚,可你俩现在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错啊!”他停顿一下点了根烟,又继续亢奋道。“如果当初她听你的话在小思小念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跟你离婚现在哪来这么多事啊,拍拍屁股走人俩人都落个干净,那像现在就算离了也得因为孩子继续藕断丝连...”
“行了!”我没好气的打断他,实在听不下去他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两分钟的安静过后。
“离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靖铜...”
听到这个名字我浑身禁不住微颤了一下,夹在手指中的香烟一抖烟灰擦着我的皮肤落在地上。
“靖铜,怎么了?”我恍惚中开口。
“你要放弃他了吗?已经四年了,你也没去找过他。我知道你之所以想跟温媛离婚是因为你放不下靖铜,连孩子的名字都是思念靖铜...”说的最后,杨舰几近已经说不下去了。
“谁说我要放弃,等把这一切都处理我就去找他,我还有问题没回答呢,我还有问题没问他呢。翻遍全世界我也要找到他,他总不能躲到火星上去吧”我试图想要勾勒出一个笑容,不想滚落而出的却是一滴可耻的泪。
………………
第 20 章
这些天我一直睡在办公室里没有回家,温媛也没有打过电话过来,一切都静谧的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我窝在沙发里,在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朝地上摸索着。透过层层的啤酒罐和短烟头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在茶几底下翻出了那个冰凉长方形的硬质物体,对着对面的超大LED按了一下转即又甩了出去。
总想听到点什么声音,在这严实不染一丝光亮的房间中,觉得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个活物。
画面开始转动,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冲撞着跌进视线里然后混进川流不息的街道中。突然感觉很熟悉,直到镜头延伸上松田龙平那张阴郁的脸那双不镀光泽的眼我才忆起来这是以前跟靖铜一起看过的叫做《昭和歌谣大全集》,是松田早年的作品。画面中他面庞白皙,嘴唇紧抿,闪烁着眼睛,冶丽的让人心碎。靖铜曾经说过,松田的魅力不是体现在他的脸上,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阴郁感,看着他即使是笑也觉得他在悲伤。
温媛是在午饭过后给我打的电话。才几天不见她人整个瘦了一大圈,厚重的黑眼圈、随意扎起的额发无不透露着她的疲惫。
就近选了间咖啡馆坐下,看得出她不想多说什么,落座后就直奔主题。
“我已经想好了,孩子还是由我来带,他们那么小是不能离开妈妈的。”
我低头抿了口刚刚端上来还冒着寒气的冰拿铁没有说话,或许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一阵,温媛继续说道。“这是我新拟的离婚协议,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下午我们就去办手续,我已经请好假了。”说完,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内容同那天说的无异。
“我没什么问题。”停顿一下,又说,“你一个人照顾的了两个孩子吗?要不然我们一人带一个...”
“不需要。以前也是我一个人照管孩子的,有没有你又有什么区别。”她端起桌上的冰水大口喝了一口,目光转向别处。
我知道拗不过她,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就没人改变的了。于是我选择缄口。
从咖啡厅里出来阳光一刺,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要拿身份证的吧?”我问温媛。
“恩。”
“靠,我忘带了。”我抓了抓头发,觉得真麻烦。
“在家里吗?”温媛禁不住柔声问道。
“没有,在酒吧呢。”我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要不然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打车过去很快的。”
“我跟你一起去吧。”话音没落,她已经走到了人行道边上,挥手拦车了。她就是这样不容你拒绝,想到了就做,当初我最迷恋她的地方就是她这种率真、主动的性格,丝毫不像那些故作矜持的伪淑女。温媛的气质就是从她体内限量而出的味道,不让你一次闻完,每次就只能捕捉到那么一点,但当你把全部的味道收集在一起尽数喷出的时候又会觉得这香太过浓郁了,让人经不住发昏。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让司机尽可能开快一点。温媛坐在后排,面色不快,阴沉沉的说道, “你就这么着急啊。”
“我怕耽误你时间。”接着一路上我们都没再说什么。
下了车,我让温媛在大厅里等着,现在不是营业时间,Beauty除了练团的驻唱乐队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我还是跟你上去吧。”温媛四周扫视了一圈,皱着眉说道。
我点了点头,上了楼梯一路朝里走。拐了两个弯饶过后厨,才来到一处极其隐秘的房间。掏出钥匙开门,我就直奔地下,终于在一条换下来的牛仔裤里翻出一张身份证。
“你就睡这?”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房间,温媛抖动着唇,不禁流露出心疼。
“这挺舒服的,现在睡习惯了,换床我还睡不着呢。”我试图轻松的说,想缓解一下温媛的情绪,我看出她就快哭了。
“你还是第一次到这来吧。”我开始没话找话。
“恩。当初听见你说把工作辞了,急都快气死了,那会来这啊。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来的...现在来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温媛在房间里渡着步子,四处看看,绕到办公桌后面停下了脚步。她怔了一会,缓缓的伸出手拿起桌角上摆放的相框,仔细看了一阵,突然捂着嘴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滑落了下来。
那是一张我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我走过去把相框从她手里拿了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感觉有些悲伤。就在这时,温媛突然扑进我怀里,大声的哽咽,含糊的说着,“咱不离婚了行吗...咱不离婚了行吗...”
我闭上眼睛,眼眸涩涩的酸胀,心被钳子揪着般窒息的疼。我强忍着痛楚把温媛从我怀里推了出来,她的目光里全是泪,但愈发显得晶亮。我转过身子不愿再看那双闪烁希望的眼,我掩耳盗铃的想只要我不看,那就是不存在的。
我猛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一会人该下班了。”说完,脚已经朝门口迈进了。
“翟诺,你就不是个人。”身后,我听到温媛的声音。就如同那天她说离婚时一样,小声但是坚定。
………………
第 21 章
一切手续办好之后,我回家收拾行李那天,天空突然毫无预兆的下起了暴雨。初夏的青草味道透过层叠的雨幕而更加浓郁起来,混入鼻息里犹如天堂崩塌的圣洁逃窜。
我整个人都被雨水浇得通透,回到这个马上就不是我家的家里,一刻也来不及停歇,甚至连换衣服都觉得是种浪费时间。这画面就好像是逃难一样,革命不允许你做无谓的事情因为耽搁一分钟就存在一分钟的变数。我已经被这个枷锁禁锢太久了,四年的时间早已将我和靖铜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泯灭殆尽,真的再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了。
“爸爸,你身上湿了,我拿毛巾给你擦。”
心如同被屋外的惊雷劈中,我停止手中的动作,面颊忍不住一阵痉挛。我下意识的放下手中就差拉上拉链的行李箱,调整好笑容慢慢的回过身来,身后思靖和念铜正高高仰着摇晃的小脑袋闪烁着晶亮的圆眸看着我,不镀一丝蒙尘。
我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揉了揉两个孩子绒软的毛发,我没有离他们很近害怕头发上的水渍会滴到他们身上。
“爸爸不用擦了,爸爸要离开了。”
“离开?什么是离开?”念铜歪着脑袋满脸不解。
“离开就是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爸爸了。”我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来解释离开的涵义,就像是个迟暮的老人参不透转弯后应该左行还是右走。
“爸爸你要走了是不是,你不要我们和妈妈了。”思靖突然大声吼了一句,转眼已是满目的泪光。他瞪着我,眼神受伤而…仇恨。一个仅两岁的孩子,居然已经学会了用眼睛来表达自己心底的爱恨,那么准确多么讽刺。
听见哥哥的话,念铜啊的哭了起来,我一时慌了手脚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门外的温媛听到孩子的哭声连忙冲进屋来,一把抱起孩子用手指一遍遍的抹去念铜眼里还在奔涌不停的泪,柔声安慰着。
“你快走吧。”温媛冲我说道。转身,另一只手拉过一直强忍眼泪的思靖。他最后望了我一眼,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无声启唇的那一句,爸爸再见。
我懒得出去找房子。既然决定要长期作战的话,办公室里那张黑色硬邦邦的商务沙发显然已经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于是我在网上订购了一张沙发床。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抬着一个不明物体在我的指挥下穿过Beauty的大门径直来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杨舰面目扭曲的抓起茶几上的青柠毫不设防的咬了下去。
“你以后还真打算住着啊?”一切摆放完毕,我甩掉脚上的帆布鞋一把跳了上去,躺直了身体,感觉还是挺舒服的。倒是杨舰满脸的难以理解,那表情就跟智障一样。
“住这怎么了,不挺方便的嘛!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可以照看生意,黄金地带啊。”我在床上来回滚动滚身体,挥手用力拍了拍床面,软乎乎的质量也很不错嘛。
“得!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晚上准备一下,我打电话叫上几个哥们咱晚上一块出去玩玩,庆祝你恢复单身!”说着杨舰已经把手机掏了出来。
“别,就咱俩吧。现在可不比上学那前,人家都有自己的事。”我阻止他,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晚上我们在街边随便找了家大排档,俩人都喝了不少酒。谈天说地,说我们上学时候的事,说这几年的生活,说如今很多事物的不尽人意,说以往很多逝去的追悔莫及。说着说着,整个排挡上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思绪已经有些迷惘,走在街上,眼前的景物都在不停的旋转。我拾起脖颈上仿如千斤重的头颅费力的望向一旁的杨舰,只见他情绪高涨,迷迷瞪瞪的就看到他的眼睛里发出的明晃晃的光。他喝醉了,下一刻不由分说的一把抓过我的肩膀将我拽到一辆出租车上扬长而去。
酒精加上颠簸,得出的就是呕吐。我保留着脑袋里仅有的最后一丝清醒,一路强忍着喉咙中一股高过一股的翻涌。几经转弯车子终于在一栋建筑物旁停下,我连滚带爬的奔车而出蹲在一棵树苗子下面狂呕。杨舰一边帮我拍背一边不忘笑话我,孩儿他爹老了不中用。
此时,我已经清醒大半了只是头还是痉挛似的疼。我抬眼看见头顶上庸俗的放射着大红大绿色彩的霓虹灯,鄙夷的别开了眼。
“回去吧,你小子喝多了。”我抓起杨舰的胳膊试图想拉他走,可我就我这点绵薄之力哪能拽的动他呀!中学时扔铅球锻炼的气力再加上酒精的簇拥霎时又增加了一倍。他一把将我的手甩开,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跌到大马路上去。
“走!哥们今儿请你好好玩玩。”说完,也不看我径直朝迪厅里间走去。
没办法我也只能强撑着头痛尾随他进去。
里面没有固定的光线,只有斑斓乱射的效果灯随处乱颤着,晃得眼生疼。偶尔几束彩色直光照耀,照耀上舞池中肆意扭动的身体,踩着爆点的音乐配套性的抱起自己的头,晃动大笑,在黑暗的不知名处摩拳擦掌,或引诱或调谑反正没有人会拒绝。
正在我愈发头疼快要忍受不了的当口,我发现杨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裹胸背心、超短热裤,画着性感烟熏妆的女人。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冲着我的耳朵大声吼道,“去跳舞啊。”我厌恶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理她将她的手从我肩膀上拿了下去,径直离开。身后那女人似乎嚎了句什么,我没有听见。
越朝前走眼前全部都是人没有一点缝隙,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脚下潜意识里加快了脚步,穿过舞池我想赶紧找一个人不那么多的地方。突然一束光线撒了下来,堪堪绕过一个人朝斜转角奔走的侧脸,我看见他耳朵上有层叠的耳钉,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铆钉颈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