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余忍著浑身的热欲和无力,靠著墙壁向著浴室挪动。
要走到浴室,必定会从游逆鸿的卧室门口经过,大大敞开著的房门,不开灯的房间,只有客厅的光线能看到里面正在进行的情事。门外的人停下了脚步,愈加火热的手指攀著墙壁,他朝里面凝视了片刻,拥抱人的人和被拥抱的人,重叠的身体,交缠的四肢,无一遗漏的映在他的眼中。
“苏真、苏真、苏真,你的里面好紧好舒服。”
“逆鸿……慢点,我不行了……你会把我弄坏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逆鸿……”
心意相通的两人所说的情事话语,怎麽听都让他心痛如绞,他的手颤抖著握成了拳头,扣在掌心里指甲因为无力而制造不出痛感,全身上下唯一能感觉到伤痛的,大概只有吸一口气就犹如被刀割一下的左胸了。
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他吞了一口口水,没想到心口的抽痛一下子就来到了喉咙口,连接舌尖到心脏的呼吸系统也感受到了他无形的痛,竟也像是被吸入了异物,越发加深了他的痛苦。
夏末余不再逗留,松开的手掌握住了卧室的门把,在越来越无力的状态下,拉门都让他感到吃力,好不容易拉上了那间卧室的房门,他走向浴室的脚步变得更加沈重了。
浴室里的大浴缸没有水,夏末余坐进去之後才开始放水,冷水让他打了个寒颤,也让他想到了之前的那次感冒发烧。这一回,不论什麽原因,都不能再让自己感冒了,这样想著,他放了热水。
水快速从龙头里喷射在浴缸里,夏末余想用手解决著身体的骚动,奈何他连举起手臂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就这样坐在浴缸里,双手索性放在了两侧,内心嘲笑著自己上一回怎麽没发现这种药有这麽大的效果,他吃下的还只是一点粉末罢了。
“……”
他连话都不想说了,脸上都扯不出一个表情,空洞的双眼看著前方的花纹瓷砖,心脏的抽痛已经停止了,没有取而代之的新感觉,也听不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他的手指感觉被灌入了一点力气,却不想再动了,抬起头的欲望也不想去处理,脑中一片空白。
(已经够了。)
“停止……自虐吧。”
这是就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嘴唇仅仅动了两下。
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双腿,眼看著就要来到腰际,他突然起身,打开了花洒,又随手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盖在了头上,从花洒里喷出的水柱就这样洒了下来,淋湿了毛巾和他的头发,也淋湿他不想让人看到,也不想被光线照到的脸孔。
水流流到了眼睛里,十分难受。
夏末余闭上了眼,更清楚的听到了花洒喷出的水声。
(停止自虐吧。)
自虐,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否定的想法。
他爱这具父母给予的身体,也爱这个经历了很多事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个个性的自己,所以以前被老师囚禁的时候,他也没有自暴自弃过,也寻找过机会逃走,正因为他的冷静和机智,找到了机会在一张钞票上写了“救命、110”这几个字,才让捡垃圾的阿姨捡了去,打了求助电话,终於脱险。
事後,他也不停暗示自己,幸好不是女孩子,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只要休养好了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为此他也努力调养身心,不让事件在自己心里留下阴影。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不会在噩梦中醒来,不会摆脱不了阴影,身体康复的同时,生活也照旧著。
为什麽要把自己想成悲剧的主人公呢,想法不同,感受也会不同,生活也就跟著变化了。
夏末余的开朗不流於表面,他也不需要由别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活态度。
所以这是第一次,也一定会是最後一次,他切切实实的自虐著,为一个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留给自己,不值得付出的男人著实自虐了一番。
“呵。”
轻声一笑,是他对自己的嘲讽。这一场戏他得到的和他失去的,无法摆在一个天平上,十几天的融洽相处,他得到了男人温柔的对待,注视和笑容,即使是逢场作戏,他也觉得是一种享受;而在这一天,就在半小时之前,他失去了一切。
游逆鸿对他只有反感和憎恶,苏真也对他产生了负面的情绪。
这件事情再被秦瑶知道的话,也许就连她也会对自己反感了吧。
夏末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末余。)
(老爸老妈真有先见之明。)
最後一个,和多余的那个。
水渐渐没过了他的胸部,他关掉了花洒,整个人躺进了浴缸里,只有头部露在外头,毛巾则被他盖在脸上,作用依然是遮挡视线。
他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东西,自己的身体,满溢的水,还有刺目的灯光。
【21】
这一夜,夏末余在一颗安眠药的帮助下才睡去,第二天是周六,一早醒来,他就感到全身无力,但今天上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赶去学校,所以他还是把闹锺设定到了七点,而他的意识却在闹锺响起之前就复苏了。
游逆鸿卧室的门还紧闭著,看起来一时半刻不会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一大清早,他突然有了喝酒的冲动,这是非常少见的心情,因为他讨厌酒精,觉得那种东西起到的作用还不及睡一觉让人心情来的更好一点,但这个时候,他莫名的想要喝喝它。
夏末余刷了牙洗了脸之後,神智更清醒了,他以为自己在清醒和理智之後就不会再对酒精产生兴趣,没想到身体还是走到了冰箱的前面。
打开冰箱,里面有几罐啤酒,还是游逆鸿买来的,苏真和他都不讨厌啤酒,於是在餐桌上,经常是两瓶啤酒,一瓶果汁。
他很轻易就打开了啤酒,喝了一大口,果然是让他讨厌的味道,才两口就让胃一阵翻滚,可即使这样,他竟然还是让两瓶易拉罐见底了,他的脸色如常,也没有头晕难受的症状,心想著自己的体质该不会是酒鬼吧,正想打开第三罐,就听到那间卧室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夏末余心情平静,心底深处波澜不惊,他拉开了易拉罐的盖子,把它塞到了空罐子里之後,才转动著视线,眼底浮出了浓浓的笑意。
他像往常一样,对著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男人打著招呼。
“早上好。”
游逆鸿一脸的疲惫,脖子上有一处紫红,看来是昨晚留下的激情证据,夏末余保持著从容的态度,故意的调侃著:“看来苏真也很卖力,我可从来没有在我哥的脖子上看到过吻痕。”
(有激情就是真情投入的证明,所以我可以放心了对吧。)
这句话,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口,也不可能让面前的男人察觉到这个心思。昨晚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久到几乎无法透气了才从浴缸里起身,身体的冲动已经消失了,室内被水蒸气包围著,他不得不先打开门才开始擦拭身体,清洗浴缸。
直到他进入自己卧室之前的半小时,没有人从那件被关闭著的房间里走出来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想,这一晚上,那两个人都无法入睡了吧。自己也是。
在床上躺了很久,也背了很长的圆周率,最後不得不借助他曾经在医药箱里看到过的安眠药来入眠。在意识涣散之前,他还有十分锺或者更多一点的时间。
夏末余做了一个决定,最後要维护住自尊,不能让任何人觉得他好可怜。他不可怜也不愚蠢,做了下了决心的事,同时又是後悔的事,这就是愚蠢就是可怜吗?他不需要被同情,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後悔就後悔吧,这一回,他不需要後悔药,只要苏真和游逆鸿都能幸福就行了。
自己给他们开创了新的道路,至於真的能否幸福,夏末余只能祈祷老哥保佑了。
他见游逆鸿还目光呆滞的看著自己,一看就是半睡半醒的模样,他也不再嘲笑他,手里的易拉罐又送到了嘴边,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金黄透明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下,沿著脸部的曲线扭曲著淌过他的锁骨,向下流去。
冰箱里的五罐啤酒,已经被他喝光了三罐。
半分锺之後,游逆鸿终於说出了第一句话。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夏末余本该吐槽他“多谢你的关心”、“经过昨晚之後,你还那麽关心我,我真的很感动。”,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麽都说不出口,因为他发现已经没有那麽做的必要了。
反驳和挑衅都是为了引起男人的注意,想让他多关注自己一些,在经过了昨晚的一连串之後,夏末余知道再说这种多余可笑的话,增加的也只是自我施虐的快感而已,他已经决定不再自虐了。
(自欺欺人的可笑。)
喝著自己讨厌的酒精,这不是自虐是什麽?
他懒得去思考答案,此时此刻,答案还有什麽意义吗?
“你快去刷牙洗脸吧,我喝完这罐就去做早饭。看来苏真上午是不会醒了,我一会儿给他做一点容易消化的东西,等他醒了你帮他热一下,今天就不要让他下床了,幸好明天是周日……对了,你别忘了抱他去洗澡,你的东西留在他里面,会拉肚子的,这是常识,你该知道吧?”
游逆鸿难道听话的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夏末余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既然知道就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去洗脸刷牙,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一会儿我要去学校开会,中午就不回来吃了,午饭你就自己随便吃一点吧,不要吵醒苏真,你舒服了,他可难受著。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把床单和你们的内裤都洗了,今天天气不错,晒一天就能干了,这是你应该做的。”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完全不给游逆鸿再开口的机会。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润喉,第三罐也见底了。
之後,他就从冰箱里找出一些合适的食材,背对著游逆鸿做起了早餐,他可以感受到来自後背的视线,已不似昨晚厌恶到炽烈的地步,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
“你没事做就先去洗澡,别等到苏真醒了,再妄想和他在浴缸里洗鸳鸯浴,苏真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夏末余专心致志的料理著早餐,做的都是苏真喜欢吃的东西,也符合游逆鸿的口味,这是一顿赔罪的早餐,他要为昨晚的行为而道歉。
(你没有错,你是受害者。)
(闭嘴,我是无耻的人。)
无耻的计划了一切,无耻的伤害了两个无辜的人,现在又无耻的想要把心痛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这样的自己果然是肮脏的。
“游逆鸿,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又连名带姓的叫出了男人的名字,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让正准备去洗澡的男人一楞,注视著他忙於料理的背影。
“那时候你说,我是一个污浊的人,的确是这样。”
“──”
“为了自我满足,我利用了你对苏真的感情,让你不再无视我,对我笑,对我温柔,即使你是假装的,那几天也让我心满意足了──别误会,我当初对你的想法就是想要让你爱上我,以满足我的好胜心。那几天真是让我感动万分,真有一种已经被你爱上的感觉。”
(不是已经决定了不再自虐了吗,为什麽又变成了这样呢?说这些谎话还有什麽意义呢?)
“……”
“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
(对了,因为这是最後一次了。)
“……你到底想说什麽。”
“苏真醒了之後也会觉得难以面对我吧,我们三个人无法再生活在一起了。”
游逆鸿眼底的光芒变得深邃起来,他忽然觉得夏末余的背影是那麽遥远,那麽渺小,又那麽的虚幻。
“不久之後,我就会离开了。”
他不小心切到了手,却喊不出痛,只是随便用热水冲了冲,再把手指含在嘴里,舌尖品尝到了腥味,他想既然体内流动著的是一样的液体,那麽心脏也许也是这个味道。
不知道切割著他这颗心脏的那个人是否满意自己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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