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徐希扬饶有深意地看着他,笑着说:“莫总,说不定往后我们之间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直到最后一天徐希扬带着完成的设计方案再次去周氏,这一次,他需要周宇涵本人的签字确认。
秘书看着方案书,有些为难的说,“今天董事长恰好不舒服,已经叫朋友来接他回去了”。
“可我今天必须获得周总的签字”,徐希扬微笑着加重必须两个字,“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地址,我亲自送过去”。
“这”,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打了个电话请示。
“周总好像已经休息了,不过他朋友在,说可以帮忙先收一下方案”,秘书挂了电话,在一张便签上写了地址,交给徐希扬。
“谢谢”。
便签上的地址与记忆中周家的住址似乎不太一样,徐希扬根据导航仪的指示把车开进了一个看上去很一般的住宅小区。
帮他开门的居然不是想象中的莫君,而是上次在酒店见到的金发青年,青年对他很热情,显然还记得上次在酒店见面的事。
“你是周的朋友吧,上次见过的”,艾迪十分爽快地开门把他放了进去,还熟门熟路地给他倒水,“Misa说你是来送什么签名的文件,可是周刚刚吃完药躺下休息……”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他醒过来”,徐希扬礼貌地笑笑,“周总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是慢性胃炎,这段时间周又为了工作没有注意定时吃药,所以”,有些无奈地摊摊手,“如果被莫知道一定又要发飙了……”
徐希扬眯起眼若有所思,却不说话,而当了几小时看护的艾迪也显然有些累了,“既然你也是周的朋友,那就顺便在这里照顾他一下吧,我可要回酒店好好睡一觉了”。
“你不住这里?”徐希扬用开玩笑的口气随意说道。
“哈啊?对周下手?我会被莫干掉的”,艾迪悲壮地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砍的姿势,“周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是那个……哥们。”
右手牢牢握住房门把手,轻轻转动而后推开,房间里所有的窗帘已经拉上,使得房间内一片昏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床上隆起的轮廓。
徐希扬一步步慢慢走近,直到能听见清晰而绵长的呼吸,看见微皱的眉间和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的脸和苍白的双唇,精致的五官却掩不住病态的虚弱和憔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触碰。
突然,伸在空中的手猛然停住了,徐希扬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澄澈平静,果断缩回手,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徐希扬走到门边掏出手机,压低声音说:
“琳达,我需要离这个地址最近的药店和中式外卖店的电话,还有,帮我要找一家可靠的保全公司……马上就要”。
合上手机,嘴角轻弯,带了一抹饶有深意地微笑。
眩晕,疼痛,迷醉的酒精,倒地的瞬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喧嚣,纸醉金迷的灯光都在瞬间消失,可又是谁,在他耳边焦急呼喊他的名字,在睁眼的瞬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扶起他,让他的脑袋斜靠在一个温暖的身体上,紧接着带有余温的流质流入口中,是香甜的玉米粥,来不及反应的他被灌了好几口,本能让他微微扭过头,有些抗拒,那人却还是不厌其烦的用汤勺顶着他的双唇。
他有些生气,把嘴抿得更紧,一丝缝也没有,那人轻叹一声,不再继续用勺子逼他就范,他有些胜利的小得意,尽管这时意识还是一片模糊,突然,猛地觉得鼻子被人捏住了,霎时不能呼吸。
惊慌之下,下意识张开嘴大口呼吸空气,瞬间,又被灌了一大口玉米粥,他又气又急,把粥吞咽下去后奋力睁开双眼想看看罪魁祸首的真面目。
记忆中熟悉的清亮眼眸,却又感觉是如此遥远,在昏暗柔和的灯光下注视着他。
“希扬?”迟疑地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一股无法抵挡的睡意袭来,再次把他拖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周宇涵睡的都有点四肢麻木,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奇怪自己居然能睡这么久,恐怕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真的累到了。
一推开房间门,周宇涵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有点清醒的脑袋又被猛地砸了一闷锤,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徐希扬居然正坐在他家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已经调了静音。
“周总,你醒了”,徐希扬礼貌而疏离地笑着点点头,顺手关了电视,起身把合同拿给他,“今天我来是为了最终确定的设计案签字的事”。
“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结束了啰?”周宇涵接过合同,拿起桌上的钢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是,”把方案书放回公文包,徐希扬转身看着他,“这次的合作很顺利,我代表家卓谢谢周总和周氏的配合”。
“希扬,你就一定要和我这么说话吗?”周宇涵苦笑。
徐希扬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下,“那我就先告辞了,周总,保重”。
正要转身,右臂却猛地被牢牢抓住,“希扬,下周有周氏风天的项目启动的庆祝酒会,我希望你能来,就算是为我加油”。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要求,我想再认真的和你说一声,希扬,再见”。
也是与独自陷在十年回忆里的自己最后的告别。
酒会
周氏的庆功如期召开,不仅所有的周氏董事会成员全数到齐,还有那些与周氏有生意上关系的企业也大都派了代表,周氏大手笔地包了整个酒店的上下三层用于酒会招待。意图一举借这次盛会打消外界对周氏的一切怀疑与猜测。
流转的炫目灯光,人声鼎沸的喧嚣吵闹,游走在杯酒流觞觥筹交错之间,脸上依旧带着礼貌却又疏离的笑容,只有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时,脸上的表情才微微松动,露出一丝淡淡的不耐烦和厌恶。
随手从经过身边的女侍者端的盘子里接过一杯红酒,拉开酒店角落厚重的帷幕,外面是一个硕大的露天平台。
帷幕在身后重新合上,隔绝了酒会的喧嚣和纸醉金迷的虚幻,平台上空无一人,静谧的夜空繁星闪烁,碎落的月光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泛着点点莹白色的柔光。
右臂弯曲着放在护栏上,左手轻轻摇晃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酒杯,这种带着魅惑而清澈的红让他的心莫名的舒服宁静,液体的表面倒映着清亮的月影,银月弯弯,勾起层层涟漪。
身后的帷幕被突然撩开,酒会的喧嚣声霎时窜入,却又迅速被割断,他没有回头去看不速之客的真面目,只是轻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希扬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隐约的笑意在记忆深处苏醒。
他的手忍不住还是一抖,晃出的酒精顺着嘴角滴落,转过头,周宇涵正微笑着看着他,俊美精致的五官在月光下多了一份朦胧,红色的钻石耳钉依旧夺目,散发着澄澈而妖冶的致命吸引力,如同最高级的红葡萄酒,颜色澄清近乎透明,却能轻易诱惑人心。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热闹”,也许是气氛的关系,徐希扬的声音没了以往的淡漠疏离,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简单的叙旧与怀念。
周宇涵拿起他刚才喝过的酒杯,仰天猛灌了一口,然后把还剩有残酒的杯子往地上随手一扔,在徐希扬来不及反应之前,吻上了他的唇。
徐希扬的背部抵住了栏杆,却也没有伸手去推开周宇涵,唇齿间还都残留着红酒的余香,带着酒精的迷醉与放纵,仿佛刹那间割开了一道的裂缝,红酒夹杂着唾液在两人的唇齿间流转,周宇涵的手狠狠扣住他的后脑,不断加深吻的深度,酒精放纵了欲望,而此刻他们也不想拒绝。
墨云渐渐漫过遮住了月影,将投映在地上重合的影子拖入黑暗。
“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家卓的徐希扬”,霍家炎有些焦急地询问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可回答大多是没有,或是好像很久没看见了,一开始还在的。
打手机也是一接通就被掐断了,再打过去就是已关机的提示。
想打另一个手机,却始终没有拨号的勇气,一抬头,却看到莫君正在自己面前,有些嘲讽的微笑,
“怎么了,霍少你一不小心把你的特别助理给丢了?要不要我帮忙一起找,我也正要找宇涵呢,我觉得我们的目的地应该会是同一个地方”。
霍家炎“哈哈”干笑了一下,“莫少你真是太客气了,酒喝多了我有点不舒服,我想我还是先走了,如果你看见希扬替我和他说一声明天见”,说完潇洒地朝他挥挥手,径直向场外走去。
果然你连确认的勇气也没有吗?或是说你心里早就猜到了却还是不想亲眼见到?
莫君笑意突然有点苦涩的味道,身边的仆人突然跑了过来,“莫少,有waitress说最后看见周少是去了大厅角落的露天平台。”
莫君的心突然猛地一阵狂跳,不由在心底自嘲了下,看来自己的心理素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只是装的比霍家炎强一点,挥手让仆人退下,他一个人慢慢走到厚重的黑色帷幕前。
如果真的看到想象中的情景,他该怎么办,伸出的手又犹豫了,或许他也应该转身离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自我欺骗永远是最好的麻醉,能掩盖一切可怕的伤口,让它看起来完好如初,但是,他莫君不需要,他既然可以容忍周宇涵对一个伤害过他的人心心念念十年的时间,也可以接受十年后周宇涵还是不爱他的事实,他要的,就是那个千疮百孔劣迹斑斑的周宇涵,而不是众人眼中俊美如神邸般的翩翩贵公子。
所以,无论这样的周宇涵会带给他什么,他都接受。
坚定地拉开厚实的黑色帷幕,后面露台却是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破碎的高脚酒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红色的液体在旁边四散漫开,泛着清冷的月光。
紧闭的双眼,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他努力放松着身体,迎合着身上人猛烈律动的节奏,撕裂的剧痛一抽一抽的,让他的眼前一片发白,只是像砧板上的死鱼一般任人宰割。
似乎是对他冷淡反应的不满,那人突然放慢了动作,俯下身与他十指相扣,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有些疲惫地睁开眼,压抑着喉间的喘息,微笑,“周宇涵,你的技术真烂”。
“抱歉,我只是缺乏经验”,温柔而湿润的吻沿着脸庞一路滑落到耳垂上,有些坏笑着向里面轻轻吐气,看着耳朵的轮廓渐渐变红,“如果你可以配合我多练习几次,我想我的技术会level up的,希扬,也许我们再也做不成朋友,不过是不是可以尝试做几回各取所需的□?”
“不好意思,我觉得周总你给我的小费应该还不够我的医药费和养伤时间旷工损失的钱”。
“难道需要我倾家荡产吗?徐特助”。
徐希扬侧过头,微微眯起眼,嘴角轻轻勾起笑的深不可测,声音却近乎呢喃,“恭喜答对了,周总”。
真相
清晨的微光斜照在脸上,打断了他的出神,莫君皱着眉头用力按了几下太阳穴,再低头去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此刻他正坐在周宇涵家的沙发上,而整晚在这里始终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拥有这个房间仅有的两把钥匙中的一把,可以随时随地出入这里,不像有些地方,似乎是他怎么挤也挤不进去的。
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疲惫地站起身跑去洗漱间洗了一把冷水脸,抬头看着镜中自己灰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发黑的眼圈,十足一个颓废哀怨的弃夫样。
右手一拳重击在镜面上,血迹顺着龟裂的镜面滴落,在洁白的瓷砖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
周宇涵,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不要再浪费我的纵容,我不是神,也不是圣人,不要逼我亲手伤害你。
门突然被重重拍响,莫君的眼睛跟着一亮,却又随即暗了下去,周宇涵有这间屋子的钥匙,根本不会敲门。
在开门的霎那,他却愣住了,居然是自从他出国后就再没有过联络的韩洛婷。
见到开门的是莫君,韩洛婷也明显有点措手不及,脸色惊慌不定,紧咬了一下嘴唇,终于抬起红肿的眼眶,哑着嗓子焦急地说:
“莫君,宇涵在哪里,快点告诉他绝对不能相信徐希扬,徐希扬会害死他的……”
阳光照得有点刺眼,他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原本躺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撑起身子,他看见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下面压着一张便条,上面是熟悉的字体:
“早点回家好好休息”,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却由于昨晚的那场剧烈运动让他的体力损耗过大,脑袋还是一片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