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蹭蹭接连后退好几步,都几乎退到屋子里。
趁着这个间隙,百里景初告诫陈愔,“待在这里不要动。”
接着,他朝芮起冲过去,抬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没有揍到他,反被芮起抓住。接着芮起反手一个横勒,手肘横过来,锁住百里景初的脖子,想限制住他的行动,却没想到百里景初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后肘击正中他腹部中脘穴,芮起只觉腹部一阵剧痛,他不自觉地松了手,倒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撞到了露台上的栏杆。
陈愔只觉得周身猛烈地震了震,忽然就失重了。
百里景初站在露台与屋子中间,大口喘着气。他知道此时一击中脘穴,芮起再没力气起来再打了,他自己也累的脱力,打算稍微恢复一点气力,就去找陈愔。
可就在这时。
露台晃了两晃,突然掉下去了。
“愔愔!”百里景初大叫一声,伸手想要抓住陈愔却没有抓住。
好在楼层不高,又在水面上,露台落下去后,左右晃了两晃,被水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力。
百里景初稍稍松了口气,他正要下去接陈愔,这时,只听见厢房上方吱吱呀呀几声响动,他抬头,便见屋顶因为失去了露台柱子的支撑,忽然倾斜,接着,掉下去了……
☆、不能晕,千万不能晕
百里景初眼看着那屋顶掉下来,他立即伸脚猛踹了一下门框上的柱子,柱子立刻倒向外面,顶了一下屋顶,让它朝外边去了一点。屋顶的掉落引起了连带反应,二层三层的厢房都不同程度的开始摇晃。百里景初一撩衣角,立即跑到二层通知众人,“跑,水榭要塌了!”
他没有停留,转身又冲了下去。
陈文道与诸位大臣早被露台落下去时的巨响给吓了一跳,此时都已经在二层的楼梯上,听到百里景初这样说,立刻都跑了出来。
他们前脚刚刚离开,就听见连续的‘轰隆,轰隆’几声巨响,一炷香之前,还是燕雀湖面上最大的水榭,现在犹如一堆废墟一般,横卧在水面上。
众人站在岸边都心有余悸,不知这好好的水榭怎么就塌了。陈文道看了看四周,没发现陈愔的身影,正要派人去找,这时朝夕朝露哭着跑来说:“陛下,公主还在水榭里,她没有出来。”
“什么?”
绥安王的使节也急匆匆过来说:“禀陛下,我们二皇子也不见了!”
朝夕看了看陈文道,欲言又止。
陈文道看了看她,立即叫来侍卫,“你们快去把那木头搬开救人,乐音公主还在里面。”又派了另一队人马去找二皇子,然后才叫了朝夕过来问话,“你刚才有话要对朕说?”
“是,”朝夕抽噎了两下,尽力平息了情绪,才说:“回禀陛下,刚才绥安王二皇子来找公主……”
朝夕把芮起怎么闯进厢房,怎么把她弄晕,她醒来后又看见百里景初与芮起是怎样相互攻击对方,最后露台掉下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陈文道都说了。
李临站在陈文道的身后,也将朝夕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看那已经几乎可以说是一片废墟的水榭,暗暗摇了摇头,都塌成这样了,乐音公主与那二皇子都被压在里面了,没救了啊!
陈文道听朝夕说完,神色冷的能刮下冰来。他将派出的侍卫全部召回,一起去搬开水榭倒下的大柱子,“去,给朕清空它们,一定要把乐音公主给救出来!”
侍卫们领了命令,立刻冲过去,开始搬动横七竖八倒着的柱子。
忽然,侍卫们仅挪动一根柱子后,又是一阵‘哗啦’的声响,又有不少被砸断裂的木头,因为柱子的挪动,从缝隙中掉了下去。
“别动,都别动!”百里景初大步走来,到了陈文道面前,单膝跪下,说:“陛下,水榭是全木质榫卯结构的,塌下来时,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会给最下面留有空间,若是贸然搬动,怕是会引起其他的塌方。微臣刚刚已经让人去取这水榭的图纸和臣的模型过来,请给臣一些时间,只要计算出它倒下的步骤,再按照结果反推,一步一步地把柱子挪开,就可以救出乐音公主。”
“你有多少把握?”
百里景初转头看着那一堆废墟,“臣一定把公主救出来。”
陈文道冷冷地看着百里景初,说了个好字,并加派了人手供他差遣,还在岸边搭了几个帐篷,把他需要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不相关的臣子们,士族女郎们,陈文道都让他们回去了,燕雀湖的岸边立刻冷清下来,只有孤零零的几顶白色帐篷立在那里。
陈文道与绥安王使节们都没走,他们各自在自己的帐篷中等待消息。
百里景初手中拿着图纸正要往书案上铺,突觉腹中一阵钻心的疼,他用手捂住胃部,低声叫了青暄,“去给我拿壶热水来。”
见他那样子,青暄便知道定是他的胃病又犯了,“郎君,您这样必须得赶紧吃药。”
“嗯。”百里景初随意地应了一声,他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的身体上。
青暄气他不注意身体,不过他也明白是非常时期,叹了口气,就出去给他找热水了。这在外面也没有个炉子,要杯热水也着实不容易,就更别说弄个小炉子煎药了,连药材也没有啊!青暄找到百里茂,将百里景初的情况与他说了,百里茂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他写了张药方,让家仆回家抓药去了。
百里景初自是不知道这些,他正在认真地看着平铺在书案上的水榭图纸。他刚到水榭时便发现屋顶是榫卯结构的,榫卯的拼插,需要挖开槽洞做榫眼,必须要非常精确,才能拼插的严丝合缝,因此对于技艺的要求很高,所以一直名声在外,但木材的受力能力有限制,再加上榫卯的受力面小,因此并不适合用作固定和支撑屋顶。
原本水榭是不会这么容易坍塌的,但前几日刮了狂风,摇动了水榭,让榫卯的接触面有了分离的趋势,再加上他们今日在水榭上一番大动静的打斗,它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百里景初仔细看过图纸之后,便开始在沙盘上开始演算,计算出是哪根柱子先倒,搬动哪根而不会动到其他柱子,计算完后,再用模型进行模拟,确认无误后,他便拿着图纸奔到水榭边,指挥侍卫们开始搬动柱子,这样才能确保不会有其他的柱子忽然砸下去,给陈愔造成二次伤害。
就这样计算,模拟,奔到水榭边去指挥;再计算,再模拟,再奔过去指挥;有时计算好了,可放到模型上却拆解不了,于是又要重头开始;或者是计算,模拟都没问题,但真正到了要搬动柱子时,另外的柱子稍稍有晃动都不行,百里景初又要重新开始,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
百里景初在外面争分夺秒地计算,在坍塌的水榭最下端,柱子和木桩横七竖八交叠的下面,真的有一个小小的空间,让陈愔和芮起得以活命。
陈愔和芮起跟着露台掉下来时,被水流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力,并没有受到伤害,屋顶掉下来时,又被百里景初踹的那一下,给踹歪了,并没有直接砸在他们身上,后面的柱子掉下来,被屋顶挡了一下,虽然砸碎了屋顶又继续下落,好在芮起眼疾手快地拉了陈愔一把,两人都扑到在露台的木板地面上,柱子最终在他们上方不到两尺的地方,被另一根柱子给卡住了,陈愔和芮起就这样,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几乎不能动。
陈愔吓坏了,但她不想让芮起知道,也不管他究竟是死是活,只是将头转向另外一边,一声不吭地趴着。
芮起回过神时,就见陈愔这样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他赶紧伸手推了推她,“喂你没事吧?”见陈愔没有反应,他急了,“你还好吗?阿愔,你醒醒,你给我点反应,阿愔……”
“你闭嘴!”
芮起被她吼的愣了愣,松了口气,见她一直没动,又问:“你为何不看我?”
“……”
“你就不好奇吗?我怎么也重生了?”
“……”
芮起见陈愔不理自己,他也没继续说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上面的柱子,朝陈愔那边又挪过去了一点,又一点,“我一醒了就想来找你,好不容易跟我父王争取到了来建康的机会,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你都不看看我吗?”
芮起伸手拽住陈愔的胳膊,想把她转过来。
陈愔厌恶他的碰触,猛力一挣,怒道:“看什么?是要我仔细看看,让我南陈家国破碎,让本宫屈辱至死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让人恶心的家伙吗?”
“……上一世,是我鲁莽了,实在是在那样的战争环境下,人都变得狂热了。你知道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我就曾在水榭见过你。漠北的女子都是高高大大的,我第一次见到女子竟然能像你这般娇小可人,就想把你捧在手心里。可惜后来造化弄人,我……我错了。阿愔,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这次芮起沉默了,良久才道:“南陈国破是因为陈文道他自己能力有限又急于求成,即便不是我父王,也会被别的属国攻陷,这天下,一向是能者得之,难道你还想你陈氏做永世的王?在这件事上,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唯一的愧疚,是对你,我不该那样对你。这一世,我一定好好待你,我要娶你为妻。”
“绝无可能!上一世,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本宫都不会与你再有半点瓜葛!”
芮起似是没有听见陈愔的话一般,他自顾自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他再说些什么,陈愔都懒得再搭理他了。
被压在下面的滋味着实难熬,时间好像被拉的很长很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晚上了,小空间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光线。陈愔中午本就没吃什么,现在早已经饿的咕咕直叫。
芮起听见陈愔肚子的声音,他摸遍了身上,也没能找到可以吃的东西,想了想道:“我给你唱首歌吧,好歹分散下注意力。”他舔了舔嘴唇,干的厉害,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
他唱的可能是漠北那边的歌曲,陈愔从来没有听过,但是他声音很低沉醇厚,和他讲话时有些黯哑和不正经的语调完全不同。
陈愔没有说话,完全没有搭理他,在脑子里默默地想着算学题,间或背诵几首诗词。
夜渐渐深了,凉意一丝丝地从缝隙中钻进来,冷得像是已经钻进骨头缝中一般。陈愔慢慢侧着身子蜷着,双手环抱住自己,能稍稍感受到一点暖意。
“冷吗?”芮起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又朝她那边挪了一点,张开手臂,“过来,我抱着你。”
陈愔怕他真的过来,立即道:“你……别再动了,本宫……就是冻死……也不……需要你!”
芮起气的咬牙,“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陈愔懒得与他废话,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摸到一根断裂的木头,“你若是……再过来半分……本宫就……用这根棍子……结束这捡来的命。”
芮起没想到,陈愔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性子却这般刚烈,与她说了这么多,还是油盐不进,他怕她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在黑暗中看着她的方向,良久,终是闭上眼睛,没有再挪动半分。
百里景初由白日来回奔走到午夜,连饭也只是随意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他的辛苦没有白费,坍塌的水榭已经清理了将近三分之一,而且没有一根柱子掉落下去。
他在水榭旁指挥侍卫们又搬开两根房梁后,转身正要去到沙盘那边,突然觉得眼前一晕,接着胃里阵阵翻滚,恶心的感觉怎么也抑制不住,他猛然张口,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郎君,郎君您怎么了?”青暄赶紧扶住他,“快,坐下歇息一会儿。”
百里景初看着地上,被自己喷出老远的鲜红色液体,眼前阵阵发晕,他脑海中瞬间蹦出的,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晕,不能晕,千万不能晕!
心中默念着,而后一口白牙,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景初做的事情,是作者君自行想象的,具体操作不可考。
榫卯的内容,参考自知乎:s://zhihu/question/24175751 感谢!
用在这里仅为剧情服务。
☆、解除亲事
陈文道刚一踏入百里景初的帐篷,怔了怔,他没想到,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这般的画面。
百里景初换了一身玄色衣裳,半蹲在书案前,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模型,专心地搭建它,但他眉头微皱,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只见两道血痕,顺着他白皙的下巴蜿蜒而下。
青暄先看见陈文道,他立即上前两步跪下,“参见陛下。”
“平身。”他挥挥手,示意青暄出去。
百里景初听见青暄的声音抬头,才发现陈文道来了,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