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眯起,上下扫了我两眼,才说道:“我一向都觉得路清风是个来去自如潇洒倜傥的剑客杀手,从不会为儿女私情的事付出太多,所以才会提醒你叫你想清楚了,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他吗?还有一个问题,像他这种人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总是会到处跑的,你以后也跟着他到处跑吗?”
林墨染说的没错。
我足够了解路清风吗?我以为是的。
可是他可以一直等着我吗?若我总是迈不出心里的那道坎儿呢?我不能这么自私的让他一直等我。
林墨染走后,我歪在床头,也不觉得冷了,他的话猛然惊醒了我。
我很想念路清风,他也会这样想念我吗?
连着两天我都是合着衣服睡着的,精神却十分萎靡,我怀疑自己病了。
这几年来,我的心事总是异常的繁重,之前在山里也是一样如此,每每一件很小的事都能无限的被自己放大,最后压抑的喘不上气。
一日上午,我正挨着炭火烤火,吕容敲了我的房门,说:“苏姑娘,你的朋友来了。”
我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过去开了门,吕容站在前面,林墨染在他身侧,他后面站了几个人,我凝神望去,首先入眼的便是一袭白衣的路清风。
他的脸色很疲惫,可看到我却笑了。
他身旁站着慕容暮和余杭。我惊讶,怎么连慕容暮都来了?他不会一直没回王府吧?他跟路清风一起?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林墨染道:“外面冷,进屋说吧。”
我把他们几人迎进屋子,路清风走在我身边伸出大手轻轻握了下我的手,我回头看他,他那双清隽的眼眸带着光芒,嘴角依旧勾着抹笑,只是笑里似乎更多了些沉重的意味,只这一瞬间,我的心就软了下来。前两天林墨染对我说的话,还有让我多思考的事都被我扔到了脑后。我才知道,我是如此的思念路清风。
眼前这么多人,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了路清风的手,缓步走到桌前坐下,余杭和吕容立在身后,我们四个人坐在桌前。有人上来进屋来上了热茶,又出去了。
路清风伸手倒了杯茶,却是递给我的,我接过来,听林墨染在一旁道:“我的消息不过才传出几天,没想到几位来的这么快。”
“消息?”路清风蹙眉“什么消息?”
林墨染微愣:“我派人快马加急传信到离城的金府上,说苏姑娘在此处……”
慕容暮沉声道:“我们是从金城过来的。”
我东张西望的看着他们几个人,急追问:“我哥哥呢?他在何处?他人呢?”
慕容暮对我笑了笑:“云儿别急,赫兄在府上等消息呢,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他别提多高兴了,等下就带你去他那边见他。”
我喜极而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跟我哥哥说了我还活着?他怎么也回金城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路清风脸色有些微变,道:“我们在离城寻了你半个多月寻不到,就觉得你有可能已经不在离城了,想到蛊毒教还有其他的分坛,便沿着峒国周围找了很久,可还是找不到,我想你是不是被送到了金贡国,就找人打听了蛊毒教在金城的分坛地址,可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地址,只是知道在重山附近……”
慕容暮轻抿了口茶,接话道:“我先回了王府,派人在金城内外找,知道在重山附近,我便派人搜了重山。”
路清风的手在桌下抓住了我的手,我侧目看他,他却直视前方并不看我。他与慕容暮是分开行动的,还好,看起来也没有打起来过。
林墨染笑道:“我说二位怎么带了那么多府兵过来,方才进门的时候还凶神恶煞的似要动手打架的样子,原来并不是收到我的消息才来的,是你们自己寻来的。”
我桌下的手紧紧的握着路清风的,柔声道:“这一个多月林教主待我挺好的……”
“好?”路清风眼眸眯起,盯着林墨染“那为何要关这么久?林教主,我想你是想以云儿要挟我杀游踪吧?”
“不是!”我急忙帮林墨染解释“真的不是,林教主要是想要挟,早就……”
路清风打断我的话:“云儿,你别说了,我先带你回去,这账我再跟林教主慢慢算。”
“路哥!你看我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嘛,你就别再……”
他又打断了我第二次说话:“行了,走吧。”说着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被他拉的脚下踉跄,回头看林墨染,急道:“林教主,这些日子多谢……”话又没说完,路清风拉着我出了门。
他带着我急匆匆的行了两步,林墨染在身后喊道:“等一下。”
路清风脚下微顿,却没有停下,林墨染又喊道:“我这门口机关众多,若不让我送你们出去,你们怕是无法安然无恙的出这门的。”
路清风哼声:“那便试试看。”
“路清风!”我急躁的吼出声“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你发什么疯?!”
他蹙着眉头,一向带着笑意的双眸此刻染满怒火,他眼眶微红,也对着我吼了起来:“姑奶奶,你知道这一个月来我们多少人找你吗?我把离城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想到你可能不在峒国了我又快马加鞭连着几天几夜赶到金城,你倒好,一句挺好的便完事了?上来就问你哥哥,你问过我吗?看来这一个多月来,你没想过要怎么回去,因为你根本不想回去,或者说回不回去都无所谓,这一个多月来更是没有想过我的!”
他梗着脖子喘着粗气望着我,我的心一阵阵的刺痛,这种痛又慢慢的麻木,最后变为苦涩,我咬了咬下唇,双手因为颤抖所以只敢缩在袖子里,不能露出来……路清风多等我一分,他的感情就会沉重一分,在这场感情中,我始终无法与他保持平衡,他已经走的太远,可我还在后面步履维艰,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守不住这份等待,崩溃的爆发出来,我怕这一天的到来,可还是到来了。
才见到他的欣喜与狂热,在这一瞬间被浇灭,我的理智又回来了。我不能自私的让他一直等我,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他应该策马扬尘,纵横潇洒。
我淡漠的转过头,低声对林墨染道:“林教主,麻烦你送我们出去吧。”
林墨染没有回我的话,却对着路清风说道:“苏姑娘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来吵我说要回离城,是我不放她走的,你别误会她。我也没有想用她要挟你,她在我这里吃穿用的都是最好的,没有受到半分委屈,若真说有什么委屈,就是她太想念你们,你这样讲她,就太冤枉她了。”
林墨染帮我说话,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泪水也越积越多,顺着眼眶滚滚而落。
慕容暮沉着一张黑脸在后面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清风的脸比他还要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几人跟着林墨染往外走,终于走出了石洞窟,见到了外面的阳光。
虽然在洞窟里也有阳光照射,可毕竟是守着一方天空,此刻出了洞门,我对着的却是整片天空。
天空湛蓝,无云无风,只是天气有些冷,饶是穿着厚的冬衣也还是冷,我打了一个哆嗦。
洞外齐刷刷的站了好几排慕容暮的人。我转过身对林墨染笑了笑道:“林教主,你保重,若是真的再看到游踪,不用你说,我肯定要先上去给他一刀。”
他也笑了:“你要能先抓得住他才行。”止住笑他又看着我道:“记住我说的话。”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看慕容暮,从刚才一直到现在,他对慕容暮的眼神始终都是不善的。
转过身走了几步,我对慕容暮道:“我的马呢?”
慕容暮眼眸微抬,似有尴尬,余杭在身后吭哧道:“我们……没给姑娘准备马……”
这下轮到我尴尬了,没有马又没马车,我要怎么走?要说之前还好,我可以让路清风带我,可眼下我们才闹过不愉快……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路清风已经骑上马背,对我伸手,语气中还带着丝不悦:“上马。”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转身对余杭道:“余杭,你带我吧。”
余杭吓得哆嗦道:“使不得啊苏姑娘……”
路清风双眼带着怒火,他一弯腰就把我捞上了马背,我怒气冲冲的看他,他眼眸里的怒火还未散去,却在努力勾着笑:“难不成你想走回去?”
我冷冷道:“你放我下去。”
还未离开的林墨染对着身后的吕容道:“去,给苏姑娘牵匹马来。”
林墨染!你真是我的救星!
我又转身冷冷的对路清风道:“松手,我要下去。”
他仿佛被我眼中的冰冷所触,怔怔的松了手,神色中有一丝受伤。我心里一酸,身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匆匆翻身下马,骑上了林墨染给我的马。
我们挥别了林墨染,上路了。只是这一路上无人说话,极为尴尬。
骑马慢行,我心里的沉重却没有因为即将能见到哥哥而减轻,反而像有块大石压着,越来越沉。本来再见到路清风,我是很开心的,可他的话语刺醒了我。这些年来,我心里就像有一处隐形又随时可见的恶魔,它操控着我的心绪,把握着我的心情,时刻提醒着我谨慎小心缓步前行,渐渐的我已习惯这种节奏,一时竟找不到打破它的缺口。有的时候路清风的笑与关怀就像一道暖光顺着某处缺口照射而来,我摸索着,前行着,就要找到那个缺口的时候,下一秒他的一句嘲讽一个愤怒就让那道暖光消失,我又立在原地,惴惴不安。
我也尝试着自己去找那处缺口,很多时候它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氤氲的河边,那泥泞的土地,有个人,站在岸上看着我,照着我……
我总觉得它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总是摸不到,仿佛每一秒钟都在与我擦肩而过。
本来还想找心理学家林墨染帮我分析分析这种现状,现在也来不及了。
我们驾着马走着,越走我越觉得眼前的路莫名的熟悉。
我听到了瀑布的声音。
原来真的是故地重游,这条路是我坠落的瀑布之下,那片深潭的一侧,也是洪村脚下的那条大路。
余杭脸色尴尬,慕容暮脸色微沉,可却是一瞬不瞬的望着我。我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以往 他也会这样看我,但是眼神不会如此深情,他这种眼神我只在三年前看过。
我怔怔的开口问他:“怎么了?王爷?”
他不说话,驱马走了。
这人莫不是撞邪了?
从午间走到下午,我们往前又走了很久,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探究的驾马过去与慕容暮并排,我试探的问他:“你没事吧?”
他猛然回身,继续用那双沉重的眼眸看着我,我心里一惊,慕容暮吃错药了吗?
可我蓦然想到林墨染看慕容暮时的眼神,心头突然有了一个答案。
调转了马头,我对余杭道:“你们先回去吧,照顾好王爷,我去去就来。”完全忘了自己是个路痴。
余杭急问我:“苏姑娘,你要去哪儿?”
我匆忙回了一句:“我想起有很重要的事要问林墨染林教主,我要再去一趟蛊毒教。”
脑中蹦出的都是林墨染那句话,还有他说话时阴沉的表情:“若是下蛊,我也要给他下失心蛊。”
这个倒霉孩子不会是真的给慕容暮下了蛊吧?
我驾起马来越跑越快,本来无风的天气迎着面凛冽刺骨我的浑身寒战,可我却管不了这么多。我不能任由着慕容暮发疯,这太可怕了。
另一匹马风驰电掣般的驱到我的身侧,路清风急切的朝我喊道:“你疯了吗?快停下!”
我不管不顾又提了提速,寒风里我的牙冻得上下打架:“我是真的有事!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路清风气坏了“苏千云!你要跟我闹到何时?”
此时我没心思跟他吵架,我满脑子都是林墨染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他们蛊毒教怎么这么爱作弄人呢?
我手里的马鞭越抽越快,路清风竟然被我甩到了后面。难道林墨染给我配了一匹千里良驹?
快马飞骑到瀑布之下,深潭边立了一个矮小的身影。是林墨染!
我喝住马儿,飞身而下,林墨染未回头,却听到他的笑声,他道:“怎样,我给你的马很快吧?”
不想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急道:“你是不是给慕容暮下蛊了?”
他云淡风轻:“是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及早的发现,所以就来这里等你了。”
“你是怎么下的蛊?”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他喝了茶水。”
“我也喝了啊。”
“他那杯是我倒的。”
我一直沉浸在与路清风重逢的喜悦中,竟没察觉他下手这么快,我急道:“你快给他解了。”
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