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我关切地问。
“没什么。”他振作起来。
“你越来越不信任我,什么都不告诉我,藏在心里。”
“刘毅,你是不是有事,有事你先回东莞。手术结束了,现在有我在就行。”他居然赶我走。他疑心真重,刚才的通话,让他敏感。
“不走,赶我也不走。”我对他怨恨。
终于,我看到前方有KFC,我赶紧放慢车速。接着,我们到达停车场,周岩此时开口说话:
“刘毅,听我的,吃完东西,你回去吧。”
“不听,不回去。”我很火。
“你不是要找钱老板,还要管理工厂,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回去处理。”
“你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说完,我突然想哭。
“等晓丽出院后,我就离开广东,回湖南。”
“那我陪你,陪到你走到那一天为止!如果你要走,我要亲眼看着你走。为什么你们每次离开,都不告诉我一声!很好玩吗!想过我感受没有!你们以为很伟大吗!我为你死过几次,你知道不知道。”
我拉了手刹,赶紧擦泪,一汪汪的。
“你别这样!”周岩见我这样,跟着振作不起来,背着我,他把手往脸一伸。
多少秒之后,我扯了纸巾,一大团,扔给他一些,自己用一部分。
我能懂周岩为什么赶我走。他怕我留他身边久了,会舍不得,到时更难割舍。但他要跟女儿过平静的生活,最好的办法,还是离开我。在医院,周岩三缄其口,甚至跟我脑别扭,都是可以推敲的。
“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周岩平静了,说完,他先下了车。
此时,我心沉甸甸的,忧伤占据了心窝及肠胃,腾不出食欲。不过,我还是跟着周岩下车。周岩要去点餐,我见人多,自己先去占位置。一小会过后,周岩捧着一大盆食物向我走过来。
“吃吧,早点吃完,我们回去。”他说。
我拿起可乐,喝起来。周岩开始吃汉堡,我眼睛一直盯着食物,脑里都是很遥远的风景。周岩吃完第一个汉堡,见我还在喝可乐,便递给我一个汉堡,说:
“快点吃呀!发什么呆!”
我望了望他,心想,还是不要难为他,于是伸手接过。周岩开始吃第二个汉堡,这让我很意外。来之前,我以为我要好好劝他吃东西,现在角色相反。不过,想起昨晚的晚餐,他确实吃得很少。
我们会不会很孩子气,一个闹别扭了,另个一便来安慰劝解,如此反复。
我吃了一口,想吐,不得不把汉堡放下,继续喝可乐。
“你吃那么少?还有很多。”周岩说话时,喷出食物。他这模样我该发笑才对,但我没有。
“你吃吧,我不饿。”
周岩没再理我,赶紧把手中汉堡吃完,然后喝上一大口可乐。
“剩下的打包回去,饿了再吃。”周岩说。
“好。”
没多久,我们就离开KFC。在车上,我心情渐渐平复,周岩望着窗外,但更多的时间是望着我。
“你打算还留在广州多久?”他问。
“不知道。你还要赶我走吗?”
“我现在工厂倒闭了,没正经事干,你不同我。你还有家庭,还有工厂,还要找钱老板。”
“你为什么一二再地叫我找钱老板?”
“他很好呀。”
“你了解他?”
“不算,但我知道他很为你和家人着想。”
“你是不是有跟他一直有联系,甚至见过他?”
周岩停顿了一下,我转过头望他时,他才回答:“没有。”这,让我猜,他是不是在骗我。
“你们真变态,你失踪了两次,他失踪了一次。”
周岩没说话,他是不是在预谋第三次失踪?
一直没说话,到了医院停车站,我熄火,拉了手刹。周岩没下车,平静地说:
“还是听我说吧,把你要紧的事情办完,有空再过来。我不是赶你走。”
“我们可以复合吗?”我终于说出这句。周岩越是逃避我,声明要离开广东,我越是想留住他。
周岩被我这话震住,看着我,愣了几秒。
“我对你不重要,他对你才重要。”他说。
“你觉得爱是可以让来让去的吗?你自己明明还喜欢我,却要成全我跟别人在一起。你以为你很伟大,我应该为你感动!你其实蠢死了,你要是不离开我,我们说不定一辈子能幸福生活在一起。你有没想过,生命很短暂,说死就死。人很容易老,要是一直很懦弱地活着,不勇敢干点自己喜欢的事,那才叫悲哀。”
“刘毅,你说这些话,太不成熟。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图什么,其实图心安理得,身边的人健康快乐,自己也会快乐。”
“你呢?别说你很成熟。要是你够成熟,你不会离开我后,还一直注意我,给我留下钱和房子。你自己做得一点都不洒脱。”
说完,我扑过去,吻他,用尽所有力量。很突兀的行为,我想到就做了。周岩根本没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反驳我,恰好被我轻轻咬住舌头。接着,他使劲把我推开。推开就推开,我觉得目的达到。
“我爱死你。”这句话,我说得很有力量,也很灵魂。
周岩与我对望,几秒过去。诚然,他有些感动。当我还要去吻他,头稍微一倾斜,他便挡住自己的嘴,一边说:
“你别再来,你别烦我,我心里已经很乱。”
确实,他女儿刚做完手术,情况未脱离生命危险,而晓丽的妹妹刚身亡,这个时候谈情说爱,不妥。周岩下了车,我跟着他。我们来到ICU房间。
这是今天真正有意义的喜讯,周晓丽醒来了。不过我们不能进去看她,还是只能通过视频观察她。护士知道我们来,告诉了晓丽。晓丽知道我们在,她扬高了小手,算是给我们打招呼。她只能做到这样,不能多动,不能说。
当晓丽第三次扬起小手,护士告诉她不要乱动,安心休息,家人知道她醒来了。不能通话,干巴巴地观望,我们在外面站了许久,观望了许久。晓丽虽然醒了,但还是存在生命危险。
周岩终于舍得离开,找个位置坐下。而此时,我陆续接过好几个电话。我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小良学校要求开家长会;工厂那边小状况发生,催促我回去处理;广告公司那边压了不少文件和单据,要我签名;劳动所的陈所找我吃饭打麻将。
“是不是有事?”周岩坐下来的第一句话。
“没什么,不管它。”
“要么你现在回去,过两天再来。”
“不行,明天再说,晓丽现在情况还不稳定。我不能走。”
周岩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大胆,不怕周围有人,拉他的手,握紧。
“都不知道你留下是好,是坏。”他无奈地感叹。
“当然是好事。”
“我有些怕你。”
“你觉得我很疯狂?”
“觉得你很不理智,不分轻重。”
“那你告诉我,什么轻,什么是重?”
“你……”周岩回答不出来,他换了个思维说:“我的事跟你无关。”
“怎么会没关系,你是我的,你女儿也是我的。这辈子,你难逃命运,注定跟我一辈子有缘。老婆!”后面那个称呼,我喊得很小声。
周岩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被他扼杀掉。
☆、NO119 很爱很爱你
☆、NO120 濒临破产的周岩
NO120
“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我好心痛。”
他继续说,哭腔浓重。而我,任泪流,即使想擦,手也动不了。周岩眼泪的湿度和温度,传递到我背,这好比刀子在刮过。
周岩的这句话,跟当年工厂面临倒闭,他意图跑路时,对我说的话一模一样。我想我明白他话的含义,我要是一不留神,他就会躲避我,玩失踪。这次,要是他走了,恐怕真的离开东莞,离开广东。
“我不回去,我宁愿不要工厂,我也不走。”我说,赌气的话,还是一桩心愿。
周岩只是把我箍得更紧,一时没说话。他的眼泪从脊椎,快要流淌到我屁股。痛的心情一直有,但好久没这样痛过了。
他哭声渐渐弱了,我在等待他放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没声音了,手极其疲累地放下。我转过身,看到,他的脸好红好红,他的眼睛好红好红。我不知该怎么审美他,丑与美,坚强与柔弱。这幕恐怕是认识他以来哭得最悲戚的一次。我放大这爱怜的心,伸手去擦他眼角的眼泪,他的左眼肯了。擦他右眼时,他躲了。
“你走吧,别再理我,别再找我。”他急剧的冷漠,让我好受伤。
“不走!”我近乎咆哮。
“你走不走!”他声音比我更大。说完,他立即扬起手,要打我。
“不走!”我没一点畏惧,尽我能力喊最大声。
啤!一个大耳光扇在我左脸上,力道何其足,我几乎站不稳。周岩打完了,咬牙切齿看着我,凶煞。我靠得他更近,倔强地说:
“有种你打死我!”
噼!啪!我的左脸不知道挨了四掌还是五掌。他太凶悍,打得我头脑发晕,我不得不扶着门,方能再度站住。不过,我疼吗?好像真的不疼。
周岩这是第几次打我?第一次吗?我不记得。或者说,我脑里没其他。我甘愿被他生生打死!这会是一种让人渴望的凄美。
“你走不走!”他还逼我,对我唬。
“不走!”我依旧坚定。
说完,我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看上一眼时,才知道吐的是血。即便如此,我一点都不担心和在意。
周岩疯了般,伸手往我身上连扑带推。我失去重心,往后倒,躺在地板上。周岩压在我身上,速度之快,我看到他手掌时,已经落在我脸上。这次,他从左脸打到我右脸,交叉反复。我没躲,一直看着他,眼睛也不多眨一下。我咬紧牙齿,结果,两排牙齿还是被他一次次打滑脱。
不知道是第几回合了,我的左眼被他扇了一下后,睁不开。这次,我知道疼,用手去护着,皱眉。周岩此时,才知道停手。我不敢睁开,不敢揉,呻吟着。他要看我左眼,硬要掰开我手。他真够枭雄的,我的手一下被他控制住,。
受伤的左眼绷紧,他用手摸了摸它,那张凶恶的脸一下子变得慈和和紧张。我另一只眼睛看到,他摸我的手,沾了不少血。我不知道是从我嘴角流出的,还是从眼睛冒出的。
他爬了起来,望了我一眼,很空洞与茫然,然后背着我,左望右看。我赶紧爬起来,抱住他,生怕他往哪个尖锐的角一撞。
“我没事的。我们去看晓丽,你的女儿!不知道完全脱离危险没有。”我赶紧说话,提醒他。
十多秒过后,我放开他。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张脸,好像在说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走吧,我们去医院看晓丽,你女儿在等着我们。”我何其乐观,装得。
周岩此时,走进洗手间。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跟过去。原来,他拿毛巾给我擦脸。他擦我眼睛时,很细心,看了很久。我眼睛还睁不开。不过我右眼看到他的眼泪,那么大颗,掉了下来。
“皮外伤,舒缓一下,等下就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说,保持乐观。
“我们现在去医院。”他终于说话。我点点头。
没多久,我们收拾好,来到我车旁边。我不敢开车,给他钥匙,周岩载我去医院。一路上,他太深沉了,我想转移他的思考,说:
“我买了新车,你一直没对我车说过一句话。我的车怎么样,当然不比你之前的Q7和凌志好。不过,钱都是我自己赚的。”
我说完,周岩还是很沉地开着车,视我如在市场卖白菜。我又接着说:
“你记得不记得我们对晓丽的承诺,等她病好后,我带我儿子跟你们父女一起去华南摩尔一起玩。那地方,别说小孩子喜欢,大人也会喜欢。我估计你也会玩得大喊大叫。”
说完,我笑了一下,很空虚的独角戏。周岩仍然听不进去,没作反应。我觉得刚才的话,还不够力度,又极力去想,终于想到一个疯狂的想法,即刻说:
“周岩,我们结婚吧。我们赚了钱,移民去欧洲,然后注册结婚。在荷兰西班牙这样的国家是允许的。你愿意嫁给我吗?娶我也行!以后我们走在大街上,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牵你手手走,甚至当街吻你。这多好!”
周岩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微微一笑,然后专注开车,但他说话了:
“刘毅,我没事。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最终还是会离开你。我是爱你,你也爱我,但我们不适宜在一起。”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离开。”我沉重的心情,加深很多,濒临失控。
“很快。”
“那我从现在起,对你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