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接过小册子,沉默了片刻。
不得不说,贺兰敏月的情报网着实强大,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弄清楚了杜元纪的身份。虽然这份资料算不上详细,但是至少其人的基本资料都有。
“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继续追查下去了。”
李弘沉吟了片刻,说道。
“孤吩咐你的另一件事,办的如何?”
这一次李弘的口气竟然带着几分紧张,很显然事情不小。
对于李弘来说,杜元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值得他太过费神。
何况李弘离开的时候,特意交给了他一块玉佩,想来若是他有什么其他的目的的话,必然还会再次前来,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弘还不至于忌惮一个小小的江湖术士!
程武也不会仅仅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放着李弘一个人不管,调查杜元纪不过是捎带着罢了。
“回殿下,这是英国公的回信!”
程武从袖中再次抽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弘。
顿了顿,程武继续说道。
“殿下放心,卑职去的时候十分小心,也是直接去见的英国公,此事并无第四个人知晓!”
李弘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显然对程武如此小心的态度十分满意。
其实他今天派程武出去的最大任务是替他向李绩送信!
当日大朝会之后,李弘自知自己和军方的关系已经引起了李治的警惕,所以更加谨言慎行,不在与军方有联络。
即使是受了李弘大恩的裴行俭,也仅仅只是在含元殿言语不清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便是顾及到了这一点。
但是更令李弘担心的是大朝会上贸然出现的那封书信,那些过于优厚的条件让李弘十分不安。
而现在裴行俭已经回到西征大军当中主持大局,所以李弘无奈之下,只好找机会暗中询问李绩事情的经过。
这次陪裴氏出去拜佛就是一个绝好的借口,东宫平时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众人的瞩目,即使李弘做的再隐秘,也会被某些人知晓。
所以李弘索性大大方方的和裴氏去了慈恩寺,同时暗中派程武前去送信。
看着手中密封完好的信件,李弘不再犹豫,伸手拆开了信封。
大殿下的程武就这么看着自家太子殿下脸色一阵变幻,心中不免有些揣揣。
直到李弘醒过神来,方才脸色难看的挥手让程武退下。
过了片刻,李弘叹了口气,轻声唤道。
“王伏胜!”
“奴婢在!”
王伏胜早在一旁候着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太子殿下如此神态,言语中不免小心了几分。
。“明日一早,你去请戴师和张大人晚间到东宫议事。”
顿了顿,李弘似是有些犹豫的又补了一句。
“还有,将许大人也请来!”
“是!”
王伏胜这下子真的是有些不安起来了,戴至德和张文瓘皆是东宫的人马,若说请他们过来是理所应当,可是许敬宗却是武后的左膀右臂,太子殿下连他都要请来,莫非是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伏胜心中好奇,面色上却不露分毫,恭敬的答应之后,便悄悄的退下了。
眼下的情景他清楚的很,太子殿下怕是需要自己静静了。
待王伏胜带着一干内侍宫女退下之后,空空荡荡的大殿内便只剩下李弘一人。
后者望着手中的书信,神色复杂。
良久,深深的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后殿……
第一百六十五章:武后召见!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便有小内侍再来传旨,命李弘前往紫宸殿见驾。
不过李弘倒是不急不慌,从容的等到狄仁杰到了东宫,方才启程前往大明宫。
不知为何,今日的宫门开的很晚。
而李弘到了紫宸殿之后,也并没有见到武后和李治的身影。
反倒是见到了一堆老臣,不仅许敬宗,周允元已经在此等候就连张文瓘和戴至德也被叫了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李弘不大熟悉的中年人,一身御史服色,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除去今日告病的郝处俊,和眼下身份敏感的李义府以及刘仁轨之外,政事堂的宰相几乎全部到齐,让李弘心下一沉,莫不成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朝戴至德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见老头子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阵仗。
不过所幸众人没有等候许久,不过片刻之后。
便有一名俏丽的女官出来说道。
“皇后娘娘有命,令太子殿下前往后殿!”
那女官声音清脆,但是脸上却带着疏离和公式化的笑容,李弘眼尖,认出这个女官正是前几****刚刚见过的上官婉儿。
李弘的心中忽然冒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跟着上官婉儿急步走进了后殿,眼前的情景让李弘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后殿内,李治无力的躺在榻上,双目微闭,地上跪着两个带着药箱的御医,满头大汗!
武后安静的坐在旁边,轻声哼着李弘没有听过的歌谣,片刻之后,李治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然后武后方才抬头,挥了挥手,示意李弘出去。
“上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了?”
一出后殿,李弘就对着上官婉儿急声问道。
“殿下不必着急,陛下昨夜突犯风眩,连夜急召御医前来。一直折腾到了现在,方才睡着!至于陛下的病情,奴婢听周御医说暂时稳定,下来了,只是这些日子怕是需要安心静养。无法视朝了!”
上官婉儿却是没有李弘那般着急,虽然她跟着武后的时间不长,但是李治的风眩也不是犯了一次,每次她都跟在武后身边,所以比李弘镇定的多。
只不过这次病情来势汹汹,闹得比前几次都更加厉害罢了!
面色微动,轻声说道。
虽然上官婉儿没有明说,但是李弘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李弘的脸色才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
李治无法视朝,就代表这段时间朝局会由武后把持。虽然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但是却也会让李弘变得寸步难行。
何况如今正是议定三司会审人选的节骨眼上,李治若是无法出面,李弘就失去了制衡武后的最大一张底牌。
而此刻,李弘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武后刚刚会莫名其妙的召他进殿,然后不说一句话,又让他离开。
因为这个时间太凑巧了,所以武后需要一个人来帮她证明,证明自己并不是为了保住李义府而挟持了君上。证明她代李治视朝是皇帝的意思。
而李弘,正是最有说服力的人选!
武后不需要李弘怎么样,只需要他看到皇帝陛下仍旧好好的,就足够让其他人闭嘴了。
而且李弘还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武后代掌朝政是李治的意思。要是李弘敢在这个时候使绊子,倒霉的绝对是他。
等李弘回到前殿。
一干大臣立刻就围了上来,在座的都是人精,从武后召见李弘入后殿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此刻李弘出来,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不过李弘却是一言不发,悄然坐下。
片刻后。吴良辅略带尖利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一干大臣手忙脚乱的行礼之后,便看到脸色略带疲惫的武后走了出来。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武后的身后不单单跟着一群女官,还站着吴良辅。
见此情景,戴至德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联系起太子殿下刚刚的反应,心中顿时一沉!
“陛下龙体有恙,命本宫暂且视朝!”
武后在御座上坐下,扫视了一圈,缓缓开口道。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一冷,要说如今的皇帝陛下身体的确是不怎么好,武后代为视朝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偏偏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巧,刚刚要商议李义府一案的主审,李治就突然病了,着实是有些惹人猜疑。
见一干大臣有些犹豫不决,李弘叹了口气,上前一步。
“父皇此刻当安心静养,朝政之事自是听凭母后决断!”
其实李弘一开始就知道,武后是不会挟持李治的,且不谈他刚刚在后殿见到的情形,便是眼下面无表情的吴良辅就是明证!
这个老家伙是李治心腹中的心腹,此刻站着武后的身后,只能代表一种含义,这是李治的意思!
这也正是李弘发愁的原因。
李治不会不清楚眼下这个时机,更不会不知道大臣们蜂拥而至的奏折,尽管可能这个节骨眼上犯病是个意外,但是李治还是选择了让武后全权主持大局。
并且用这么强力的行动表达了对武后的支持,已经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
至少这代表着李治对于李义府依旧是回护的态度,或许顾及着太子的面子未曾正面说出来,但是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何况以往武后代为视朝的时候,李治都会下旨令政事堂诸位宰相共同参知政事,但是这次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其中恐怕不乏想要让李弘知难而退的意思。
而这也是武后这次动用这么大阵仗的原因,李治贸然让她独自主持朝局,底下的诸多大臣必会不服,所以她抢先一步将事实摆出来,确定自己权力的正统性。
如此一来,不管今日议事的结果是什么,朝臣都必须接受。
因为武后这次是真正的代行君权,她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大殿内的诸位眼见李弘的行动,顿时打消了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武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停了片刻,开口道。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因为前日政事堂送来了诸多奏折,内容皆是弹劾此次三司会审的主审刘仁轨,认为他和李中书关系密切,请求撤换主审官一事!诸位相公有何意见,便说说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无节操的周允元
武后的话音刚落。
周允元就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三司会审乃是大事岂可轻易改弦更张,大朝会之时既然已然议定,如何能够朝令夕改!”
说罢,得意洋洋的朝着李弘的方向望了一眼,让李弘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这么气量狭小,自己上次不过是略微教训了他,周允元竟然记到了现在!
一念至此,李弘心中微微摇了摇头,看来这个老头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了,甚至为此连向武后靠拢都在所不惜。
其实李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地位到了周允元这种地步,哪有中立的说法,不在某一个派系的话最后只能在政治斗争中失败,除非我你自己自成一派,如同李绩一般。
拥有超高的资历和威望,让皇帝也敬重三分。
其实周允元原本就有像武系靠拢的意图,否则上次三司会审的态度也不会如此暧昧,李弘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合理的理由罢了。
“周中丞此言差矣,正因为三司会审乃是大事,方才不得不慎之又慎,何况大朝会刚刚过去不久,此议也未曾明旨下发,如何就是已成定局?”
戴至德却不在乎周允元御史中丞的身份,张口就反驳道。
“何况如今朝臣汹涌,若是坚持让正则主审此案,岂不是陷君上于不义?我等身为臣子,当敢言直谏!如周大人这般媚迎君上,真是妄居御史之职!”
戴至德说完,张文瓘便硬梆梆的接口道,言语中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弘心中捏了把冷汗,这个张老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李治的决定是错的,否则何来敢言直谏四个字!
不过李弘也知道张文瓘就是这么一副刚正不阿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也正因如此,他才多年不得拜相。
“你……”
周允元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何况张文瓘在他这个御史中丞面前说敢言直谏四个字。简直是在赤裸裸的打脸!
片刻之后,周中丞冷静下来,方才冷笑道。
“本官是否称职轮不到张大人关心,倒是大理寺连几个犯人都看不住。眼皮子底下都能死掉,如今更是犯下重犯逃脱的重案,这份尽忠职守周某真是自愧不如!”
周允元阴阳怪气的讥讽着面前的张老头,就差没掐起来了。
这一下张文瓘也是气炸了,他自认对周允元的评价并无不实之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顾脸面,在这紫宸殿中口出狂言。
张老头顿时怒发冲冠,气的浑身发抖,抬起手指着周允元。
“匹夫狂言!”
“够了!”
眼见大殿内的情形越发的混乱起来,武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冷哼一声,生气的喊道。
“瞧瞧你们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武后眉头紧皱,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怒意。
“一个是御史中丞,一个是大理寺卿,当着储君和诸位宰相的面。相互诋毁,大肆谩骂,你们把紫宸殿当自己的府邸吗?还是觉得陛下如今抱病,认为本宫软弱可欺!”
大殿内霎时一静,只剩下武后充满冷意的声音。
周允元反应的最快,何况他现在和刘仁轨走得近,也算得上武后一系的人马,是以也没什么忌讳的,拱了拱手。
“娘娘教训的是,老臣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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