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殿下还记得千儿,小丫头心中莫名的有些欢喜,可是抬头看看东宫,又莫名的有些失落,太子妃娘娘……就在东宫里面呢。
“自前朝以来,为了使储君知勤俭,东宫一向不许奢华,所以显得有些寒酸,而且太子妃娘娘一向不喜这些……”
不知为什么,千儿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口气中也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可惜李弘却没有注意到小丫头的变化,他站在东宫门前,心中有些纠结。
小丫头一提,李弘才想起来,自己在半年前已经有了太子妃裴氏,那么眼下,那位自己的“妻子”应该就在东宫中等候。
一想到这一点,李弘就迈不开这一步,虽说已经接受了这具身体和李弘的身份,可对于这个李弘来说,那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就这么贸贸然的自己要和她一起生活一辈子,让李弘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眼见李弘半晌没有动静,小丫头大着胆子问道。
“殿下,奴婢……奴婢去通报太子妃娘娘,请娘娘出来迎候殿下。”
小丫头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向前。
“别……别去”李弘蓦地惊醒过来,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手臂。“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小丫头被李弘一下子抓住,还以为李弘生了她的气,心中莫名的有些委屈,眼泪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待到听清李弘的话,心中又涌起一阵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乖乖的回到了李弘的身后。
“我们去政事堂。”
李弘犹豫了一下,没有惊动东宫的守卫,转身走了。
政事堂,是宰相们议事的地方,唐初,只有三省的长官们,即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省左右仆射,有资格进入政事堂。
但是自从他这位老爹李治登基之后,为了打压长孙无忌等一干老臣,常常赐予某些官员“同中书省门下三品”,让他们得以进入政事堂议政,后来逐渐引为常例,凡是宰相,皆挂此差遣。
“同中书省门下三品”看起来是个品级,但实际上却没有品秩,而是一个差遣,用前世的话就是,拥有和中书省门下省的三品官员一样的权力,所以凡是有这个差遣的官员必定有本职,这些宰相互相轮值,有难以决断之事才会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议后上奏皇帝。
眼下虽说已经是晚上,但是政事堂应当尚有宰相值班,算了一下时间,大约李治的旨意这几日便应该送到了政事堂,若是没有意外,此刻应当已经开始筹备东宫六率的重建。
可是想起那天李义府的话,李弘总是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觉得即便有了李治的允许,政事堂这边还是会有一些波澜。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唐初,相权有时候的确能够驾驭皇权,皇帝的圣旨必须要经过门下省复核,才算是合法的圣旨,若是宰相们认为圣旨不合理,封驳圣旨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
一念至此,李弘禁不住有些埋怨自己那位老爹,此事他老爹态度本就不坚定,武后也态度暧昧,若是政事堂对此提出质疑,说不定重建东宫六率的事真就泡汤了。
李弘正思量着趁其他的宰相不在,到政事堂将此事彻底敲定,于是快步疾走,希望在宫门落锁之前赶到政事堂。
只是李弘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政事堂一片灯火通明,几位宰相都聚集在一起,正是因为那封从东都洛阳发来的旨意。
第五章:真有人敢使绊子……
政事堂。
虽说已经到了晚上,可是几位宰相却罕见的聚集在了一起,盯着桌上刚刚从东都发来的旨意,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咳咳,陛下的旨意已经到政事堂有几日了,三日前几位意见不合,无法决断,如今太子殿下已然起驾回转长安,东宫六率一事究竟如何处置,今日也该敲定了。”
静默了一会,年迈的许敬宗抚着硕大的肚子,笑呵呵的说道。
“这还用得着议吗?陛下已然明发了旨意,自然是应当尽快筹备东宫六率,至少要在太子殿下赶回之前点齐兵员。”
门下侍郎郝处俊一向是个直性子,急急地开口道。
“郝相此言差矣,东宫六率兹事体大,岂可轻忽。我且问你,长安武备乃多年成例,如今若是多出一个东宫六率,该如何安置?一时之下又如何点齐如此多的兵员?何况这几年连年天灾,户部哪有余力支持东宫六率重建?”
刘仁轨捻着下巴上的花白胡子,却是分毫不让,一连串的问题让郝处俊一时语塞。
“这……这……你这是强词夺理!若是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要我等做甚!”
郝处俊气的脸色都变了,却回不出刘仁轨的问题。
“呵呵,郝老头,都一把年纪了,气性还是这么大,来喝杯茶消消气。”
许敬宗笑眯眯的递过来一杯茶水。
“唔,既然各位意见不一,那我等便据实上奏陛下,如何?”
“大善!”
刘仁轨瞥了一眼气哼哼的郝处俊,露出一丝微笑,抚掌说道。
“可!”
按理说,尚书省的左右仆射一向不和,很少有意见统一的时候,但是这次,戴至德却一反常态,沉默了片刻,选择同意了此事。
“你……戴至德,你这个老匹夫,对得起太子殿下吗?”
郝处俊猛地转身指着戴至德,脸色尽是惊讶。
在场的几位无不是心思玲珑之辈,说什么据实上奏,李治的这份旨意本就语气不定,若是政事堂一封奏折上去,这件事铁定是没什么希望了,最让郝处俊惊讶的是戴至德的态度,且不提他与刘仁轨素来不和,便是他的身份,也不该做出如此选择。
因为戴至德虽然是尚书省右仆射,身上却还挂着太子右庶子的衔,可谓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如今却如此态度,不得不让郝处俊有些气愤。
“郝老头,你……你真是有失体统!你难道不知,昔年炀帝便是因穷兵黩武,才令天下民不聊生,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岂可轻启兵锋,戴某身为太子右庶子,身负劝谏太子之责,绝不容许殿下走入歧途。”
被人指着鼻子骂,戴至德脸色微微一变,但是还是忍住怒气解释道。
“那好,既然各位的意见统一,那老夫这就上书陛下,陈明……”
许敬宗仍旧是一脸笑容,不过话语之中却明显忽略了郝处俊的意思,这就打算把此事就此敲定,不过许敬宗话说到一半,却是被一声清朗的声音打断。
“许相且慢!”
“嗯?”
许敬宗有些不喜,他身为门下省侍中,手握批驳大权,加上年岁又长,又是武后的心腹,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打断他的话了,抬头望向门外,许敬宗一眼便分辨出来人的身份,一时竟愣了。
李弘其实来了有一会了,只是政事堂这几位吵得厉害,没有注意到而已,看见这几位宰相都在,李弘本不想现身,毕竟太子私自回京是一条不大不小的罪名,本来李弘算好了,今日是他的老师戴至德值班,所以想着拼上一顿骂来政事堂将东宫六率敲定下来,没想到来了以后才发现所以宰相都聚在这,而且最令他感到愤怒的是,戴至德竟然也反对他重建东宫六率。
“许相一向可好?”
李弘面色有些阴沉,大步走进政事堂,对着许敬宗问好,毕竟许敬宗的资历在那摆着,三朝元老又位高权重,纵然李弘心里再恼怒,该有的礼节也不能丢。
“臣等参加太子殿下!”
眼见李弘出现在政事堂,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郝处俊面露喜色,刘仁轨一脸阴沉,许敬宗愣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异样,笑呵呵的答道。
“有劳太子殿下挂念,老臣一切安好。”
李弘一个个跟众人问好,随后便在主位上坐下,沉吟了一下,说道。
“孤刚刚在外听闻,诸位相公要就东宫六率一事上奏父皇?”
“唔,此事我等正在商议。”
许敬宗抚着自己肥硕的肚子,含糊的说道。
“不过既然太子殿下来了,自然要看太子殿下的意见的……”
这个老狐狸,自己刚刚如果不进来,他肯定就此掐死了此事。
“既然如此,便请许相将父皇的旨意明发天下吧。”
李弘往椅子上一靠,懒洋洋的说道,许敬宗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太子殿下何时变得如此……不要脸了,自己不过是跟他客气客气而已,他竟然顺杆爬了,政事堂议事哪有如此随便之理。
不过这倒许敬宗有些哭笑不得,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是不办自己的脸面可就没地方放了。
可若是就这么就通过这道旨意,许敬宗心中也有几分犹豫,只好暗自给刘仁轨打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再不说话,我可就真的听太子的了。
“太子殿下请慎重……”
果不其然,刘仁轨看到许敬宗的脸色,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刘相!”
李弘突然提高了声音,不过随即便放缓了声调。
“孤刚刚在外面,也听到了几位相公的争论,刘相提出的疑问,孤自会给刘相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仁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李弘打断了话,脸色一时变得通红。
自拜相以来,便是李治和武后也给他几分面子,哪敢有人对他如此说话,只是碍于李弘的身份,他一时又不好发作,只好气哼哼的坐下。
“那老臣便等着太子殿下的解释!”
眼见刘仁轨一脸羞窘的坐下,郝处俊心下大快,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他被刘仁轨逼得进退不得,转眼这个老东西就落得跟自己一样。
第六章:伶牙俐齿的太子
李弘倒是不大在意刘仁轨的反应,这种人得罪了就得罪了。
虽然他对刘仁轨的印象不深,但是基本可以肯定他和自己不是一路的。
对于东宫六率一事,刘仁轨根本就没有理由反对,什么凑不齐兵员,户部没钱,全都是托词,大唐有百万雄兵,难道就凑不齐他这几万亲卫。
这几年连年天灾不假,可真的就差他这点人的粮饷?何况刘仁轨身为武将,自己重用武将,说起来还对他有利,但是他却这么激烈的反对,只能说明他是对自己这个太子有意见,既然他对自己没什么善意,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给他留什么面子了。
沉吟了片刻,李弘开口道。
“长安武备的确已是多年成例,但刘相可知,东宫六率乃先皇设立,意在守卫东宫安危,本就属于我大唐军队编制,只是过去孤尚且年幼,无力统御,方才渐渐荒废,又何谈如何安置?刘相此言,可是在质疑先皇立下的军制?还是说,刘相觉得,孤这个太子,不配统御东宫六率?”
李弘倒是毫不客气,大帽子一顶又一顶的往刘仁轨头上扣,开玩笑,他在李治面前不敢提李世民,在这还不敢提吗?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老子使绊子,看我不用大帽子压死你!
“老臣……老臣不敢,只是一时之间兵员确实难以凑齐,户部也确实吃紧,此事还是缓议为好。”
刘仁轨的脸色由红转白,他没想到太子这次回来竟会如此强势,步步紧逼,不给他这个宰相一点面子,一咬牙,竟是打算反对到底。
“刘相果真是思虑细密。”
李弘气急反笑,这老匹夫,竟然还想拖延,真是不知所谓,当下冷笑道。
“不过父皇的旨意清清楚楚,兵员一事自有英国公负责,不必刘相担心。”
虽说英国公李绩已经渐渐不理朝事,但在军方的威严仍是无人胆敢挑衅,就算是刘仁轨,听到了李绩的名字,也蔫了下去,不再说话。
“至于银两一事,便暂时从孤的内库中拨出,不劳烦刘相了!”
李弘说完,不再看一脸灰白的刘仁轨,转身放缓语气,对着许敬宗说道。
“许相,孤的答复,许相可还满意?”
“唔,太子殿下此去东都,果真是大不相同啊……”
许敬宗这个老狐狸,顾左右而言他,显然还是不愿意给李弘一个答案。
倒让李弘有些无奈,他敢对着刘仁轨那么强势,是因为刘仁轨一来资历浅,二来不是武后的心腹。
何况李弘和他平日素无仇怨,他却这么给李弘使绊子,让李弘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但是许敬宗不一样,且不提他是武后的左膀右臂,便是他身为门下侍中,手中掌握的封驳之权,便足够让李弘不敢放肆,要知道这个主,可是真的封驳过他父皇圣旨的人物。
麟德元年,上官仪鼓动李治废后,被武后及时发现,全家都被打入天牢,等候处决,他父皇就曾经不顾武后的阻拦,强行下旨赦免上官仪,结果许敬宗把诏书卡在门下省,虽说后来诏书还是通过了,但那个时候上官仪一家早就魂归地府了。
所以对这个老狐狸,李弘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他背后站的是武后,而不是李治,只是这个老狐狸一向谨慎,明哲保身,东宫六率根本不会触及他的利益,他干嘛要冒着得罪李治的风险,迟迟不将诏书通过呢?若是真的想封驳诏书,又何必跟自己在这磨磨唧唧?难道说……
李弘忽然灵光一闪,对着许敬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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