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的神色微冷,口气也变得有些凛然。
其实这封信并没有说些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李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留下的一份遗书罢了,只是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在信的最后,李绩向李治保证这次征伐高句丽必然会大胜而归。
只是高句丽长安遥远,所以他建议留下一位大将主持大局,而这个人选,按照李绩的意思就是刘仁轨!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李绩的意思实际上是想要将刘仁轨彻底的留在高句丽,给尚在京城的裴行俭腾地方。
这一点想来李治的心里也清楚,而且为大局考虑,李治也必然不会反对!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大军凯旋而归,英国公光明正大的将此事提出来,然后李治下旨,此事便成了定局!
但是很显然,这件事情出了意外,而且……是很大的意外!
首先是李绩并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会那么快就坚持不住,然后就是,朝廷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李绩的任何奏本,而刘仁轨却控制了整个东征大军……
“一个不毛之地的镇守大将,又怎么比得上位高权重的政事堂宰相!”
裴行俭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轻声开口道。
“既然如今我们已经能够确定刘仁轨在暗中图谋不轨,那恐怕之前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顿了顿,李弘的眉头微皱,神色也有些凛然之意。
不同于刚刚他的猜测,这一次李绩的信件可以说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虽然仍旧不能拿出来说话,但是说服裴行俭却是够了!
“不可,殿下!”
不料裴行俭沉默了片刻,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沉声开口道。
“殿下,此事应当立刻上禀陛下,否则的话,单单凭您的东宫六率,恐怕是难以阻挡带领大军的刘仁轨,而臣掌管的内府军没有兵符,无法调动大批人马,即便是知道了刘仁轨心怀叵测,恐怕也无济于事啊!”
的确,虽然现在裴行俭统领着内府军,但是他的权限却也不过是千骑罢了,这些军队虽然足够应付长安城的日常乱子,但是若说是要抵挡东征大军,却是根本不够看的。
而调动大批军队,要么要有兵部的临时批准,要么要有兵符!
可是此刻他们手中的证据是断然不可能让兵部冒此大险,开具临时文书的,那么唯一剩下的路就是尽管赶去九成宫,求得皇帝手中的兵符!
“此事,孤倒是有办法!”
裴行俭这边在愁眉苦脸,李弘却是微微一笑,脸色略微有些凝重的开口道,片刻之后,王伏胜从内宫当中走了出来,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裴行俭的面前。
“这是……”
带着几分疑惑,裴行俭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盒子,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鱼符?!”
“这……此物殿下是从何处得来?”
作为行军打仗的老将,裴行俭只瞧了一眼,便知道那盒子当中乃是真正的鱼符,只是让他感到惊心的是,太子殿下怎么会有鱼符,要知道,此物可一向是由陛下保管。
“自然是父皇钦赐,裴将军,你莫不是以为刘仁轨的心思父皇会不清楚吗?”
顿了顿,李弘的神色肃然,沉声开口道。
“可……”
虽然如此,但是裴行俭的脸上仍旧是带着犹豫不决的神色,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兵符这种东西,且不说皇帝是否会轻易赐下。
便是真的赐了,也应当有配合的诏旨,用完之后即刻奉还,不得有一刻耽搁,但是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个鱼符,着实不得不令裴行俭感到怀疑。
眼见他如此神色,李弘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李弘却是也无奈的很,思量了片刻方才轻声开口道。
“裴将军请细想,父皇母后离京已有半月,若孤手中的这块鱼符真的是来路不正,那么鱼符丢失这样的大事必然早就已经震动整个长安,又岂会像如今这般风平浪静?”
听得李弘如此解释,裴行俭的心思方才渐渐放下,略微沉默了片刻,沉声开口道。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放心,有这块兵符在此,便是他刘正则真的掌握了整个东征大军,臣也有信心一举将其擒获!”
说罢,裴行俭的神色有些复杂,拱手离开了东宫……
第三百六十八章:负伤
待得送走了裴行俭,李弘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殿下,真没想到陛下真是高瞻远瞩,竟能事先料到那刘仁轨心怀叵测,方才留下兵符给殿下,陛下果真是英明啊!”
顿了顿,王伏胜笑道。
手中却是不停,仍旧替李弘斟了一杯茶水。
“呵呵,父皇的确是英明啊!”
只是不知为何,李弘眉头却是仍旧没有舒展开来,口气也莫名的带着一丝复杂。
他刚刚的言辞不过是为了说服裴行俭罢了!
但是实际上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存着和裴行俭相同的疑惑?
这份兵符的确是李治给他的没错,但究竟是为何呢?
是真的早就料到了刘仁轨的行动,所以才留下兵符让李弘镇守,还是说是想要试探一下东宫如今是否有谋反之意?
还是像当初李治说的那样,是想要禅位于他?
这些问题李弘都不得而知,所以当初他才会对这块兵符坚辞不受,解决麻烦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惹事上身!
可惜李治却好似是铁了心一般,非要将兵符留在李弘的手中,甚至设计了那么多阻拦!
而且严格来说的话,李弘现在动用兵符的行为是不合法的,因为兵符虽然是调兵的凭证,但是通常要配合诏旨使用,否则的话便是不合规制的。
何况兵符的运转有严格的规定,像李弘这样,既没有旨意,也没有兵部的核准,直接用兵符在长安城调集大批人马的,简直是谋反的标配!
可是要知道,以如今的情势来说,却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若是等到九成宫的旨意下来,如果这道旨意会下来的话,恐怕已经晚了!
所以即便是可能事后会受到责怪,李弘也顾不得了!
“王伏胜,那边可有消息了?”
片刻之后,李弘醒过神来,脸色平静的开口问道。
“回殿下,奴婢已经派人日夜守在贺兰府当中,一有消息便会即刻前来回报,只是到现在为止,贺兰姑娘也没有消息!”
虽然李弘并没有详细说,但是王伏胜却是瞬间就明白了李弘的意思,顿了顿,恭敬的开口道。
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内侍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口气急促的说道。
“殿下,贺兰姑娘在殿外求见!”
…………
其实按理来说,就算有了消息,也应该是贺兰敏月让人带回来,如果是什么实在惊人的消息的话,贺兰敏月也会遣人请李弘去贺兰府。
像这样直接赶来东宫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一来是因为两人之间在长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二是因为自从上次在东宫的不愉快经历之后,贺兰敏月本人也不喜欢到东宫前来。
“妾身见过殿下!”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临近宵禁的时候了,贺兰敏月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脸色有些苍白的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而且不知为何,李弘总觉得贺兰敏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不必多礼,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你深夜到此?”
李弘眉头一皱,却是伸手扶起贺兰敏月,岂料这一探手之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黏糊糊的,紧接着贺兰敏月就瘫在了他的怀里……
眼见此景,李弘心中顿时一惊,一把掀开她身上的大氅,却发现正在她的手臂之上有一道狰狞的刀伤,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是明显是失血过多这才昏迷了过去。
神色微微有些凛然,李弘的眉间泛起一道冷意,没想到这京畿重地当中,到了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如此猖狂!
“王伏胜,你立刻通知裴将军,封锁京城四门,全城大索,务必不可让贼人走脱!”
眼见李弘如此阴沉的脸色,王伏胜哪敢耽搁,急匆匆的就朝着大殿之外赶了去,而李弘则是对着身旁的两个内侍指了指。
“你们将贺兰姑娘扶到偏殿去,然后立刻去请御医过来诊治!”
处理完了这些,李弘方才神色有些焦急的在大殿当中走来走去。
照理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敢对贺兰敏月动手了,真的要动手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但是好巧不巧的,偏偏就在贺兰敏月开始查证东征大军的时候出了事情。
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关联,李弘是绝不相信的!
这也是他为何会当机立断决定立刻封锁全城的原因,如果这个刺客真的是刘仁轨派来的人,那么就绝对不能让他走脱,不然的话恐怕会闹出不小的麻烦!
折腾了好一阵,贺兰敏月方才幽幽转醒。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却是没什么大事了,她其实并没有受什么太严重的伤势,只不过肩膀上挨了一刀失血过多,方才昏迷了过去。
此刻服了药之后,便醒了过来。
“醒了?”
李弘站在床榻旁边,身边却是站着同样一脸担忧的裴氏,顿时让贺兰敏月的眼神微微一凛。
“刺杀你的人可是刘仁轨派来的?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正在贺兰敏月愣神的片刻,李弘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温和,但却带着一股冷意。
“回殿下,来人的确是刘仁轨派来的,但是却不是来刺杀妾身的!”
被这么一惊,贺兰敏月总算是回过神来,低垂眼帘,轻声开口道。
“今天早晨的时候,妾身在辽东的那支势力传来消息,说是恰好他们当中有子弟在军中做事,于是他们便命那个子弟设法潜入了薛仁贵将军的大帐当中,取得了薛仁贵将军的密信,只是那封信事关重大,所以稍晚的时候他们会护送那个子弟亲自进京,只是没想到……”
贺兰敏月的神色黯淡下来,眼中也隐约透出一股悲意。
“你为何那个时候不通知孤?”
不过李弘却是没有理会此刻贺兰敏月的心情,直接了当的便问道。
顿了顿,李弘冷笑道。
“贺兰姑娘怕不是想劫持消息,用来和孤谈条件吧!”
眼见李弘如此不客气,贺兰敏月的脸上涌起一阵潮红,却是银牙紧咬,继续说道。
“没想到晚间那名子弟进到京城的时候,刚到贺兰府,就有十几个好手摸了上来,那名子弟在交战之中身亡,妾身身边的好几个家臣战死,就连妾身的身上也挨了一刀,方才拼死到了殿下这里!”
说到此处,贺兰敏月的脸上倒真是掠过一股悲伤,那些个家臣都是贺兰家最忠心的人,却是全部死在了今夜的交战当中,怎能不令她感到悲伤。
“那那封信呢?”
虽然面前的贺兰敏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是李弘却是丝毫都不为所动,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一刻都不得消停
“你!”
贺兰敏月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心中不由得有些气急,只是瞧着李弘淡漠的笑容,却是毫无办法,略微犹豫,从自己的身上取出一封染血的信件。
“信件在此,殿下请看,只是望殿下遵守承诺,保我贺兰一族!”
听见贺兰敏月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李弘的脸上掠过一丝讥讽的笑容,他果然没有看错贺兰敏月。
这个女人到底是危险的很,为了家族利益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恐怕先前的种种可怜姿态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博取同情而已。
甚至于她肩上的这道伤口,也不一定是真的……
李弘的神色微冷,说到底,贺兰敏月的身边也并非全无保护,刘仁轨派来的人再猖狂,也不过是十几个人罢了,恐怕还不至于让她本人都受伤,深夜前来求救。
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无论如何,眼下这封信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李弘伸手接过信件,神色愈加的平静。
“你放心,只要孤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的,此番事情平息之后,只要你安心的呆在家中闭门不出,贺兰家自然不会有事……”
言外之意,如果她不乖乖的呆在府中,就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了……
贺兰敏月的脸上泛着浓浓的愤怒,醒过神来却发现李弘已经拿着信带着裴氏走到了大殿门口。
“那我哥哥的那个孩子呢?”
顾不得其他,贺兰敏月略带焦急的喊道。
虽然李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能够让贺兰敏月如此尽心尽力的做事,甚至于连苦肉计这种招数都使了出来,自然不会只是因为原本李弘的承诺。
而是因为他的手中握有更能扼住她的筹码。
而这个筹码恐怕莫过于原本李贤用来钳制贺兰敏月的那个孩子了……
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呵呵,贺兰姑娘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啊?”
李弘转过身来,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贺兰敏月是聪明人,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雍王府的事情乃是李弘一手主导的,李贤是他抓的,雍王府是他查封的,上下人等也是他拘捕流放的,那个孩子自然是在他的手中!
眼见李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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