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全身震动着,慢慢地舒展开来。千寺抹了一把冷汗,及至到了医院,在医生熟练的急救后,俞傲戈的呼吸比之前强烈,也慢慢地恢复到正常的身体舒展度。在他醒来之前,医生问了千寺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在千寺形容过后,医生点了点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他可能从背后受到过恐吓,给自己施加了很深的暗示。只要他调整心态,时间长一点,就会自然痊愈的。〃
〃多开解他,不要让他去钻牛角尖,这很重要。〃
千寺守在俞傲戈的身边,等待他醒来。经过急救后,俞傲戈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医生说他很快就会醒来。千寺静静地等待着,然后回忆当时的情景。俞傲戈发出的两声惨叫,像是惊吓过度,绝望之极的喊声。他立刻想起了《梦鬼》那篇文。俞傲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恐惧,但是又无法控制,每一回忆就觉得恐怖,所以他用文字记录了下来,想要彻底地驱散它吧。
俞傲戈轻轻地出了口气,眼珠转了转,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一片白,令他呆然发怔。他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连千寺叫他他也没有听见。
千寺的手搭上了他的肩,俞傲戈这才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定定地注视了千寺两眼后,他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会看见爸爸。〃
〃以前的那一次,是你爸爸守着你吗?〃
俞傲戈微微一震,眼睛一抬,那凌厉的目光带着强烈的探询,千寺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目光,很吃了一惊。
〃你知道什么了?〃俞傲戈脸色发白,眼睛瞪得更大。
千寺觉得有股寒意从心里升上来,他想起了肖英的眼睛,她的目光常常是这么阴冷的。他险些忘记了,俞傲戈原本就是跟肖英一起过来的,有同样的眼神并不奇怪。这眼神只是充满威胁戒备,却没有攻击的意图。他知道他触及了俞傲戈内心那个最深的门。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俞傲戈最大的秘密,他会从俞傲戈的口里知道吗?
四十八
试探着千寺的反应,注视着他目光中的疑惑,俞傲戈知道千寺并没有了解真相。他徒地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失望。他已经矛盾了很久,如果不能面对过去,他会永远在梦魇中挣扎,他没有勇气和胆量,面对超出他能力的事情。
〃你给自己施了什么暗示?为什么你会。。。。。。昏倒?〃千寺没有打算放松,当他下定决心每一步都要踏踏实实走的时候,莫名的,勇气和理解都加强了。他知道俞傲戈此时此刻,只是想逃过他的追问,只是想把过去隐藏得更加深而已。他突然发现,俞傲戈并不会伤害人,每次的伤害都是双方的。他总是力图把事情停止在某一个阶段,总是怕别人把过去挖掘出来。
〃那是我的事情。〃俞傲戈的口气淡淡的,再度将两人间划下了界限。千寺猛地握住了他的手,俞傲戈吃惊地回抽,却抵不过千寺的大力。〃你怕我不能接受?〃
俞傲戈看着他,沉默。能不能接受,只有千寺知道了之后才有结论,才有答案。但是。。。。。。他不敢冒这个险。那是最深的伤,很可能让自己再无法爬起来。千寺很纯,很善良,所以他没有承担这黑暗的必要。他们之间只是朋友,他们已经说得很清楚。只是朋友,可以维系到永远,够了,只要到这里就够了!俞傲戈全身颤抖,一直以来的犹豫在千寺的逼迫中猛地绷断,他不能让千寺知道,他不能犹豫,他必须选择。
〃不要过来!〃俞傲戈恨恨地瞪向了贺千寺,被压迫下的反抗,像烈火般灼伤着人。千寺被那份强烈的拒绝击得后退,狼狈不堪。他在做什么?他在挖别人的隐私,揭别人的疮疤!他真正地被拒绝了,因为俞傲戈根本没有真正地信任过他!他终于明白自己在俞傲戈心里的地位,严重的挫败感使他的勇气一降再降。很奇怪,为什么之前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因为自以为是的信任吗?
俞傲戈看着他。受伤的表情,低落的情绪,给了俞傲戈无穷尽的自怨。他终究是没有勇气让千寺知道一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伤口背后的痛有多深。被人从背后突然抱住,感觉到衣服被拉扯,巨大的恐惧让他选择了昏倒。无数次在心里暗示,在同样的事发生前,结束一切,但是他没有死。他太胆小,胆小得连卑贱的生命都无法割舍。他自己痛苦也就罢了,却连无关的人也牵扯进来,他总是希望求救,却在别人伸出手时,将那双手推开。
千寺的手指包着绷带,他靠在门边,险些就想夺门而逃。但不知道为何,脚步却迈不动。手指的刺痛一次次将他的自怜挥散。他突然抬起头,看着俞傲戈,捕捉到一丝苦涩。他想起了刺猬。那是一种弱小的动物,除了竖起全身的刺保护自己外,它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自己。它没有攻击性,却把靠近它的生物刺得全身是血。他又想起了荆棘鸟,那是用生命来唱歌的可悲又可爱的鸟儿。或许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人,一生都在寻找那刺破胸口的荆棘,那时候所感受到的痛苦,却是一生最深重的幸福。
俞傲戈看到千寺慢慢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又一次直直地瞪着自己,不禁呆住。心里有一丝动摇,还有一丝期盼,无法克制的希望,在最恐惧的时候一次次地挽救着他。
千寺真的能理解吗?只有经历过同样痛苦的人,才会真正地接受和了解。千寺能吗?俞傲戈一点把握也没有。
千寺咬着唇,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已经猜到了几分。那个猜测虽然恐怖,但他却相信在俞傲戈身上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遭遇到那些事情的他,一定渴望着被理解,被接纳吧。
但是他没有选择肖英。肖英虽然知道一切,理解一切,但却不能治疗俞傲戈的伤。
俞傲戈为什么会选择他?贺千寺突然知道了答案。
能够治疗这伤的人,对俞傲戈来说,只有贺千寺。
如果贺千寺能够明白到这一点,无论接下来的每一步有多么痛苦,两个人总能够相互接纳扶持,生活下去。用时间,用心来疗伤,才能让过去的痛苦,一点点地消散。
但是很多人都无法看清事实,很多人都考虑着自己在受伤,很多人都希望对方承诺永远,很多人犹豫不定,很多人将它看成了游戏。
只有故事中,才有着梦想的理解。
贺千寺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着混乱的心境。从上学期的事故到如今,他的神经也变得坚强许多。这不能不归功于俞傲戈的冷静,仿佛不断地提醒着千寺,如果你经历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那么这一切,根本不算什么。
〃傲戈。。。。。。〃千寺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起他猜测的事实,只在张嘴的一瞬间,他想伸手去保护,不管是不是真实,他都不要再放手。
俞傲戈全身发抖,他看着千寺的眼睛,几乎要相信千寺知道了事实。但是他不敢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当事人,就只有他的父母。已经过去了四年,应该没有人会再提起那件事。他躲藏在家里整整四年,而当初的同学也已经各自分道扬镳,不应该会有人知道了。
千寺握紧了受伤的手,他想起俞傲戈想要咬舌自尽的那瞬间。如果他再反应慢一点,也许就再见不到他了!那么世界还有什么色彩,他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如果他连俞傲戈这点伤都承担不起,那他还有什么资格说到爱?爱是肤浅的需索还是心灵的交融?
〃你是不是。。。。。。受过性侵害?〃
俞傲戈的脑海里像惊雷闪过,承受不起那份重压,胸口一闷,再度昏了过去。千寺靠在门边,唇几乎被咬破,血的涩苦,腥咸滋润着干涸的咽喉,证实了他的猜想。大口地喘着气,他脱力地滑倒。他捅破了这张纸,挖开了这伤口,接下来要怎么做?这一步已经伤得彼此体无完肤,但还要面对更残酷的考验。如果爱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他真是宁愿不要爱了。
俞傲戈会在医生的照料下醒来,而贺千寺必须离开。他鼓足勇气刨开了俞傲戈的伤,却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阻止奔涌而出的鲜血。他甚至已经不再有勇气问下去。究竟是怎样的伤害?他要让俞傲戈再一次去回忆?性侵害。。。。。。那是只在报纸和八卦中才会看到的故事,居然就发生在身边,发生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他除了恨自己无能之外,还能做什么?他的行为,虽然不是侵害,但一样,让俞傲戈再度受伤。他是多么努力地掩饰着过去,用笑容去面对着每一天。千寺看到他灿烂地营造着圆满的朋友关系,却不会知道在付出背后所要承担的恐惧。朋友越多,隐藏越深,朋友越近,痛苦越重。
那真的是,他承受不起的过去。
四十九
看到黑夜的时候,心会很沉寂,会思考很多很多的问题,会陷入无论如何也无法排遣的寂寞里。希望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希望能够去爱人,或是被爱,这是最难做到,却又是最基本的需要。每时每刻绷紧神经,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发现自己的缺陷,因为害怕别人的目光,害怕曝光在阳光下。
人总是希望获得承认的。尤其是在孩子的时候,大人的一句夸奖,一份关怀,就会给孩子一个美好的心灵。在那些缺乏爱和肯定的家庭里,孩子们是抑郁的,悲哀的,空虚的。家人的爱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替代,即使是朋友也做不到。也许父母并没有想否定孩子的想法,但是他们的言语,他们的作为,他们的目光,比最利的刃还要伤害孩子的心。
两代人总是有着代沟,身份的差异,地位的差异,让他们无法架构交流的桥梁。十几年的依赖信任,每分每秒的回忆,受的伤也更重,更无防备,甚至连疗伤都学不会。因为痛而逃避,回忆的时候却更痛了十分。
以为伤口隐藏得很好,却再度被人发现,被扒开。
醒来时,痛过后,变成了麻木。其实最可怕的并不是面对,而是面对前的恐慌。
俞傲戈睡了很久,在梦中,他的细胞不断地活动着,一幕幕的过往,像电影似的播放着。自己的血自己的痛,比不上看见父亲一夜白头的自责。一时的荒唐,一生的恶梦,一世的愧悔。他一直在隐藏着,没有想到还是会让人看到。也许他根本没有隐藏,而是若隐若现引诱着别人来探询。
他是罪人,从一开始就是。他不该把家人拉到旋涡里,也不该把千寺诱到这条不归的路上。他犹抱琵琶半遮面,弹奏着自己邪恶的乐曲,利用他人的好奇,利用他人的善良,传播着他的痛苦他的自私。人总是会多为自己考虑一些的,所以就算伤害了别人也会找理由,也会逃避,看着别人的伤于不顾,只顾着舔舐自己的鲜血。直到所有的人都受了伤,他才获得了满足。他终于可以解脱,全然放手。他超然了,他麻木了,他也毅然决然地了断了。
结果永远是圆舞曲,不断地转圈,不断地回到原点。
俞傲戈回到了学校。但是他再也没有见过贺千寺,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钟明宇热烈地拍他的肩,告诉他今年的招聘会信息,而乔韦,因为成绩优异,学校有保荐他的意思。然后他听说,贺千寺住到同乡的宿舍去了,因为他们打算联袂去广州找工作。为了去北京的事情,俞傲戈也开始在网上寻找招聘的消息,同时向已经毕业的同学咨询北京的工作情况和条件。他最担心的住宿,因为有高中的同学在北京工作而得以解决,虽然只是暂时托庇,也可以缓解一下。关键的是他又逃离了一个回忆之地,可以再度掩饰他的伤口了。
邹晓云在谈到毕业后的打算时,有回家乡的意思。俞傲戈注视着她,笑道:〃你不想去外面闯闯吗?〃
〃不是不想,是不敢。〃邹晓云叹了口气道,〃我有个妹妹,只考上了本地的大专,我工作了之后,可以为她营造工作的机会。你也知道的,大专生现在找工作非常困难。〃
俞傲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邹晓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使得俞傲戈全身一震。他斜着眼睛看她,嘻嘻地笑。他这段时间都很怕别人接触他,尤其是怕人拍他的背,很容易受惊,但是他又不得不掩饰。
〃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你呢?你有什么联系方式吗?〃
〃上同学录吧。已经有同学在5460建了班,把档案填好,以后有什么好联系。〃俞傲戈翻了一下手边的书,没有找到白纸,〃我下个学期才打算买手机,到时候把号码给你。〃
〃行。〃邹晓云干脆地说,然后注视着他,〃你最近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