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心道:“那你呢?”
我心里暗暗叹了叹,告诉他:“听天由命吧,希望我爸能仁慈一点。”
他把头靠在我怀里,紧紧搂著我,然後低声哭了。
我低头看著他,愣了愣:“你哭什麽?你别这麽早哭行不行,现在好端端地不是?”
他说:“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跟你在一起了,可是……我没想到我们的爱情路会这麽艰辛……”
我搂著他,摸了摸他的头:“别哭,别哭,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和你,都得要坚强,坚强才能走下去……”这句话,安慰著他,也顺便安慰我自己。
夜深了,他在我怀里睡著了,而我也没有回去,和他一起睡,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住所里呆了一整晚,五年後的重逢里,第一次和他睡在一起。
可是第二天仍然是工作日,我仍然要去上班。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我就起来了,看了看仍然睡在我旁边的陈宇,我不知道这次离开後,还有没有再来见他的机会,所以轻轻抚了抚他的後,吻了吻他的脸,把我的爱给他,就这麽回去了。
回到家里,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我轻轻地上了楼,轻轻地打开卧室门,看了看双人床上,妻子也还没有醒,这个时间刚刚好,我走了进去,轻轻打开衣柜,取出了西装,拿著衣服进了卫生间。
换好了衣服,刷牙洗脸剃了胡渣,我就走出去了,刚穿过客厅就遇上了出来找水喝的弟弟。
这小子捧著杯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打算理他,只上楼拿公文包。
“哥……”
他在後面轻轻叫了我一声。
既然叫我了,我只能回头,看了看他。
他喝了一口白开水以後,才继续说:“你以後怎麽办,就这麽躲著爸妈?”
看样子,他也知道了我的那件事,我没法逃避我这个弟弟,只对他说:“我的事情,你别管,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好好做人。”
说完话,我就直接上楼去了,进卧室拿了我的公文包,然後再度下楼,出门,开车,照样先去了餐厅享受一顿早餐。
但我弟弟说得对,我始终难躲爸妈的责问。
下午我回到家,刚进客厅,准备要上楼的时候,爸爸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叫我:“阿荣,别忙著上楼,先过来和我谈话。”
我只好转身,朝他走去,跟著他进了书房。
爸爸的表情很严肃,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就默默的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在椅子上坐下了,双手扶著椅子扶手,随之又把老花镜摘下来,折起来放在桌案上,紧接著,严肃的凝视著我。
我瞥了他一眼,就微微低头,沈默不语。
书房里充满了沈默的气氛,非常严肃,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我心头。过了很久很久,爸爸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沈甸甸的,让我心里开始打鼓。
“说话啊,我想听听你怎麽跟我解释的。”
“我没有耍流氓!谈的是真感情!”我张口就说,不敢佯装不懂他问的什麽事。
爸爸就像巨龙发怒,严肃更加浓郁了,我听到了他用力拍桌子时发出的巨响,好比静夜里突然降下来的一道巨雷,让我心惊肉跳。紧接著,他冲我低声怒吼:“你跟那个男的,你们这是流氓罪,你知不知道!?要蹲监狱的!!”
我抬头,急忙说:“爸!你听我说!我爱他!就跟你爱我妈是一样的!爸……”
他打断我的话,严厉道:“少胡扯!你看看现在的社会是什麽样!就你这件事就要被抓进监狱里让人给打死了!”
我说不出话来,直愣愣地看著他。
爸爸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你是我儿子,在我眼里,你是比较有出息的,比你弟弟好太多,所以,爸不希望你在监狱里过苦日子!趁现在没被抓,你赶紧跟那男的断绝了关系!”
我猜到他会这麽说,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再度与陈宇分手!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不能就这样分开!
我微微低下头,无力的说:“爸,你不了解……”
爸爸脱口:“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跟那男的断绝关系了!”完全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第二十四章(上)
第二十四章
叫我在这三天时间里和陈宇分手,我怎麽可能办得到!别说三天了,三百天我也办不到!好不容易重新开始,就这麽匆匆结束,我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晚饭的时候,我呆呆的坐在桌子前,家里人都开始吃了,我一直没有动,满脑子都是这份压力,我很饿,可是我没有力气握起筷子端起碗,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汪洋大海里。
妻子夹了一块鸡肉,默默放进我碗里的米饭上,我依然不动,依然低著头,发著呆。妻子又轻轻撞了我一下,希望我把她的这份关怀吃了,我只暗暗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身就走,上楼去。
“哥!你去哪儿啊!你的饭还没有吃呢!”
有人在後面大喊,我听得出来,这是弟弟爱勋的声音。但我没有回头,现在在这个家里,谁也没法再叫停我。
在我上楼梯的时候,我随後又听到筷子落地的声音,听到妻子哭泣的声音,听到妈妈安慰她时说的话,可这丝毫打动不了我,我是个同性恋,我爱陈宇,我不会回头的!
今晚,我怕是没法在这里睡个安稳觉了,连忙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袋子里,打算出去住几天。趁妻子在妈妈的卧室里寻求安慰,爸爸进了书房,我背起袋子,轻轻下楼,很快下到了客厅,沙发上,只有弟弟坐在那里悠闲,我一点也不担心他阻止我,大方穿过客厅,走向大门。
“哥,你……”
弟弟出声,叫了我一声,不过好在声音不太大,没有惊动其他人。
我回头,在嘴唇前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暗示他不要声张,他不动,直直看著我,我继续迈步,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把袋子扔进车里,就上了车,开动车子。车缓缓经过大门前时,弟弟跑了出来,在车窗前停下,对我说:“你就这麽喜欢一个男人麽?我想不通,你各方面都比我好,品德也比我好,怎麽就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回答:“想不通就别去想了,另外,我很感激你没有站在爸妈那一边谴责我。”
弟弟一脸无可奈何:“我确实很想落井下石,你以前就为了毒品的事情骂我……不过,这几年你对我不差,也给过我不少花销,我不能忘恩负义。”
这小子自从开始戒毒以後,良好的表现就让我很看好,我对他浅浅一笑,说了句:“行了,你别耽误我时间了,回去好好安慰嫂子。”然後转动方向盘,开著车往前奔驰。
我打算去赵恩乾那里,这小子的家比较远,而我的记事本里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我想我应该能安全的在他家里住上几天,不会被家里人打扰。
赵恩乾生在知识分子家庭里,经济条件属中上等级,有一座独立的四合院,全家都住在这四合院里,爷爷是数学教授,爸爸是桥梁工程师,妈妈是一级医师,这样的家庭真是不错,但在这几年却很危险,听说他妈妈差点就被红卫兵‘法办’了。
我停车在了他家的大院门外,按了喇叭按了一次长音,过了一会儿,赵恩乾才慢悠悠地从家里出来,一出来就是一张苦闷的脸。
他把双手都插在裤兜里,一张口就无可奈何:“吵什麽吵啊,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锺了……”
我降下车窗玻璃,探出头,准确无误的告诉他:“才九点半而已!”
赵恩乾更加无可奈何,用嫌弃的口气回答:“你今晚来干什麽?”
我直接告诉他:“想在你这里住几天,我连衣服都带过来了!”
赵恩乾纳闷了,但,很快就变了表情,挂著惊奇,好像是明白了什麽,说道:“你家里又出问题了?”
我坦白:“岂止啊,我差一点就要被送进监狱了。”
赵恩乾大吃一惊:“这麽严重?!”紧接著说:“你等著,我过去给你开後门,你把车停在那里。”
我听了以後,马上开车,绕到了他家的後门──那是条小巷子,刚够我的车通过,很安静。我停车後,在这里等著,等了不到两分锺,後门就开了,出现了赵恩乾的身影。
看到门开了,我立刻打开车门,提著袋子下了车,跟著赵恩乾走进四合院。
赵恩乾带我到了卧室,把桌子上收拾了一下,搬出椅子让我坐,他自己也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问我:“你老婆不是怀孕了麽?你家里怎麽又出矛盾?”
我坐下之後就翘起了二郎腿,十根手指交叉著放在大腿上,无奈地谈起来,这个时候只能跟他招了:“我遇到陈宇了,他还在北京,我们和好了……”
赵恩乾一听,立刻就站起来,说了句:“你先别说!”接著快步走到门前,把开著的卧室门关上了,关了门又走回来,重新坐好:“然後呢?你们的事情被你老婆知道了?”
我浅浅一笑,夸赞他:“行啊,不愧是知识分子世家,猜得真够准的!”
赵恩乾板著脸,不吃这一套,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拍什麽马屁?”接著继续关心正经话题:“……你家里要把你送进监狱!?”
我收起笑容,认真起来,坦白:“我以为是,不过刚才我爸找我谈话,只叫我在这三天里和陈宇分手。你想想看啊,我和陈宇和好才几天啊,就被棒打鸳鸯了!我心里很委屈。”
赵恩乾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安慰著我:“别难过啊兄弟,其实……这种事是很难避免的,要怪就怪你们在一起不是时候啊!”真诚的看著我,认真道:“我没什麽可说的,只能祝福你们两个都平安。”
我挤出苦涩的浅笑,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第二十四章(下)
赵恩乾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打开,搬出了两床棉被,在地上铺好了一个地铺,把一张毛巾被叠小了放在顶端,当成枕头。
完事了,他对我说:“这几天,你就睡在这里吧。”
我愣了一愣,不由道:“你的床,我看也够两个人挤一挤的啊……”
赵恩乾回头嫌弃的瞥了我一眼,很不乐意:“你和他搞出这种关系,跟我挤一张床只会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说到底,他们虽然不反对我喜欢男人,却很排斥与我身体互相接触。我没有办法,只好妥协,要睡地铺就睡地铺吧!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过去了,而我仍然没有按照我爸爸话去做,仍然没有和陈宇分手。
这三天,我都没有去见陈宇,我很怕,怕被家里人发现了,怕他们知道陈宇的住所,怕他们把陈宇送进监狱!
我一点也不敢想象陈宇要是被送进监狱,会是个怎麽样凄惨的後果……
我又像以前刚和陈宇分手时那样,卖力的工作,麻痹自己。
可是又过了两天以後,我在我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电话,让我不能再麻痹自己。
这通电话很紧急,我不得不马上向领导申请半天假,不得不冲出单位,开车冲向医院,到了医院,又冲进医院大楼里,才大半个小时,我就冲到了妇产科所在的楼层,看到一个戴著白口罩的护士迎面而来,看到她端著一个盆子,里面血淋淋的,相当恐怖。
──那是一个死婴!一个快要出世的孩子……
我的腿差点就要软了,差点就要站不稳了,我心里很心痛,万分心痛!
那是我的儿子……
我还没来得及抱他,看他啼哭的模样,他就已经躺在一盆血水里没有了生命!
护士从我旁边走过,我忽然反应过来要问一问产妇的病房,立即拔腿跑上去,拦住她。
“在哪个病房!”我喝了一声。
“啊?”护士怔怔看著我。
“我是问产妇在哪个病房!”我只好补充。
“十七号病房,刚转过去的。”护士回答,端著盆子就走了。
我赶紧转身,奔去十七号病房,走进里面,就立刻看到了我爸爸和我妈妈,他们都站在了病床的白布栏前。
我快步走上去,刚定步,还什麽话也没有说,爸爸一回头,就举起右手狠狠的扇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我好疼。
我捂住火辣辣疼的脸颊,急忙脱口:“爸你凭什麽打我?我这不是赶来了吗!”
爸爸正在火冒三丈,气呼呼道:“要不是因为你,媳妇儿怎麽会变成这样!”
我根本不知道好端端的,怎麽妻子就进了医院,怎麽我的儿子就躺在了一盆血水里,我只道:“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爸爸不说话了,看也不想再看我一眼。
妈妈拉著我,把我拉到了外面,详细的对我说明了情况。
原来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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