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
诸月背著手站在门口,慵懒的望著阿尚。
一如初次见面的妩媚。
“阿尚,整理东西的时候我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伸出一只手,那是阿尚好心免费赠送的避孕套,迄今为止还好好的封存。“本来想说完全没用过,不如就还给你吧……”
阿尚听了满脸尴尬,避孕套这种东西,哪有有借有还的道理。
“不过我想你一定会觉得太尴尬不好意思,所以还是由我保管了。”诸月轻笑,“但总要给你个什麽东西做补偿吧。”
“补偿就不用了,你记得知恩图报就行。”阿尚苦笑道。
“不行,说了要给的。”诸月又伸出另一只手,提著一只小小的塑料袋。“那天我好心安慰你打碎的这个杯子,就给你当纪念好了,你可要记得知恩图报啊!”
说著,诸月开心地笑起来。
“你真是不放过捉弄我的机会,干脆进来坐会儿吧。”假期有两个月,整整六十一天见不到诸月,趁著这时候让我仔细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
“好啊,免得你到时候太想我。”语毕,诸月带上门,大摇大摆的就在床上坐下。
半小时过去,寝室安静的像是没有人气。
诸月只饶有趣味死死盯著阿尚像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
“我看你等到天亮也理不完。”终於,诸月打破了死寂。
“那你倒是没有帮忙的意思?还是你要回去睡觉?”
“不急不急,反正最後一次,闲著也是闲著,我就在这儿看著你忙好了。”诸月扬眉轻笑,舒舒服服将屁股往後挪,朝墙上一靠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要不要小的给您上壶茶诶,大爷?”眼看没有睡觉的余地,破罐子破摔,阿尚也开始耍起无赖。
“……”诸月被惹得直笑,刚打算回嘴,却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哪儿像敲门声,根本像是催著来要债的。
阿尚皱眉,“谁啊?大老晚的瞎胡闹……”话没来得及说完。
门口站著的,是这些天想尽办法用尽心机也搭不上一句话的文悉。
两人只傻傻对望,谁都不愿先开口。
诸月敛起笑容,哎,真的是催著来要债的。只得站起身,走出寝室的时候,回头深深看了眼阿尚,郑重道:“再见了,阿尚。”
没有太在意诸月的道别,阿尚是惊得半响说不出个字来。
眼前的文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如同受了伤的小鹿,眼神中满溢的惊恐,发型散乱,衣衫不整,赤裸双脚。这样糟糕的文悉,百年难得见一次。
直到文悉被冻得发抖,阿尚才反应过来拉著他进屋。
冰凉不断发颤的手。
文悉向来不喜欢向人求助,现在这种情况。阿尚自知不能主动询问状况,只得让文悉床上坐著,招来外套披上,又泡了杯热茶,恭恭敬敬端上。席地而坐直直望著文悉,等著他自己开口。
伴随著走廊上偶尔传来的笑闹声,以及房间内锺摆的滴答声,直到热茶都喝完了,文悉终於有了开口的打算。
“……”张著嘴像是要说什麽,随後却又想到了别的什麽,重新开口道:“我要睡觉。”
阿尚几乎没气得背过气去。
无奈文悉就算六神无主,也还是要一副高高在上稳如泰山的样子,正可谓头可断血可流形象不能抛。
更何况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哪儿敢怠慢。阿尚只得乖乖接过冷却的杯子,帮文悉牢牢盖好被子,冲了一个热水袋顺手塞进被窝。认命的看著文悉沈沈睡去,自己还要低头哈腰面对成堆的行李。
在这种时候想起从前女朋友的用处。而悠无辜的笑脸又自说自话从记忆里跳出来,批判著阿尚的良心。其实阿尚已经习惯面对这样的自责,只要将自己彻底陷入忙乱中,什麽都不去想,什麽都不要深入去思考。
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恍惚间觉得脸上有冰冷的触感,不断戳戳自己,走了两步到处翻找一阵,又回来戳戳自己。阿尚只好逼迫自己醒过来,那是睡饱的文悉正在试图用脚趾把自己戳醒。
正要发怒,但想到文悉的特殊情况还是将怒气降了下来。
“干嘛?”
“阿尚,”文悉用不能再平常的声音说道,“我饿了。”
“你说什麽?”
“我饿了。”
“饿了不会自己找东西吃啊!”阿尚忍不住提高嗓门,理了一整夜的东西,不知不觉就靠著橱柜睡著了,你这家夥倒好,在床上温暖度过一夜,现在还要问我要吃的。
“找了,但这里除了蟑螂没有活的东西了。”文悉撇撇嘴,“而且我也没带钱。”
“我记得您老人家的宿舍就在我楼下向左第二间,还烦请您老人家亲自下楼去取一趟?”
“我!不!要!”突然板起一张脸,文悉恶狠狠丢出三个字,回到床上坐好再也不说话。
虽然不知道文悉的寝室里突然多了什麽洪水猛兽,但自己明显踩了地雷。阿尚只得和相聚不久的周公道声再见,翻出钱包走到床边:“那我们出去吃,我请。”
“……”文悉生气的模式,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不吃不喝不说话。总而言之要把你磨得低声下气求他才行。
“唉,文悉,我错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呗,”阿尚有那麽一瞬间怀疑自己为什麽要千方百计把这个朋友找回来,“我真不知道房里只剩下蟑螂可以吃了,我求求您老大发慈悲陪我下去吃点东西垫饥吧。”
总算文悉放空的眼神收了回来,白了阿尚一眼,两腿一蹬,“鞋!”
强忍住要打人的欲望,阿尚从好不容易整理妥当的行李中,翻出鞋来。
终於等到文悉抒发了所有怒气,两个人饥肠辘辘随便进了家小餐馆,点了菜就狼吞虎咽吃起来。阿尚并不是天生好脾气爱伺候人,只不过文悉出了事总还跑来找自己,多少默认了我这个朋友。想到这里阿尚不禁心甘情愿地被文悉使唤。
“不过,文悉,你的行李要怎麽办?不回去拿?”
“鬼才管它。”
“那笔记呢!”
“我不像某人,学过的东西我都记在脑子里。”
“……你没钱没衣服没钥匙没手机,放假住哪儿?”
“你家啊。”
“我家?!”阿尚怎麽也不记得自己什麽时候答应了的。
“难道你爸妈搬来了?”
“没有啊……”
“悠要住过来?”
“没有啊……”
“那我住过来。”文悉用盖棺落定的语气告诉阿尚,作为朋友,这是要两肋插刀最基本的事。
吃完饭,总算折折腾腾把行李运回自己租下的小房子,把文悉往房里随便一扔,这就是圆满完成任务里。阿尚找出干净的换洗衣物,准备好好洗洗把这两天的霉运都冲走。
随著水流哗哗,阿尚还是忍不住想起诸月,想起对易翔的让步,想起对悠的残忍,但总算有一件事是愉快的,文悉回来了。
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见文悉早已在床上倒头大睡。阿尚哀叹,难道整个寒假都要睡地板?!让文悉打地铺简直是天方夜谭,只好认命。
走过桌边,看见一张纸静静躺著,是文悉趁自己洗澡时候写的。
“阿尚,其实我打心底里不愿和你绝交,只不过自私点来说,那是我忘记这段感情最有效的方法。你仍然愿意和我做朋友,我真的高兴。但这些天发生太多事,我根本没有余力来想这件事。但现在我能相信的朋友只有你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
还有,读完这些後马上把这纸给我毁了!随便撕碎还是你吃了还是烧掉都好,我醒过来这纸要是还在要你好看!”
阿尚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像文悉这麽别扭的人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做他朋友就要吃不消了,谁要是做他情人真不知道要有什麽样的修为才不被整死。
第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渴了就从冰箱里拿库存的可乐,饿了就叫上外卖,两个人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不看新闻不看娱乐,就只锁定著电影频道。
这又是他们的默契。人生百态,不是自己一个人不懂如何抓住幸福,现在这样尴尬的境遇要怎麽处理,也许多看看电影无意中会有所收获,毕竟那是人类生活的精粹提炼。
不约而同叹口气,不知是第几次,又各自沈浸在回忆的世界里。
此事门铃“叮咚叮咚”像催命一样不肯停下来,阿尚疑惑的抬头看锺,十点,这麽晚谁会来?
打开门看见悠满脸的焦急担忧。
“你要是在家倒是给我接电话啊!”
“电话?没人打来电话啊……”
“我是说手机!你手机是用来干什麽的?!放著看好玩的?”悠气势汹汹,连著拨了几十次电话,千篇一律是那木讷的女声:“亲爱的用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请稍後再拨。”从来都只记下手机号码,悠不得已只好大老远顶著寒风冲到阿尚家里。
“手机?没响过,”阿尚回头询问仍旧自顾自看著电影的文悉,“你听见过没?”
摆摆手表示没有听过,文悉目不斜视仍然紧盯著屏幕。
二话不说,悠夺路闯进阿尚房间,翻找半天然後抄起阿尚的手机,随意挑了个号码拨出,然後放了扩音。
“对不起,您的号码已欠费。”
冰冷的系统发音在房间里回响了大概几十遍,阿尚无视悠的横眉冷对,拿过手机拉起悠的手,回头问文悉:“我出去一下,你有什麽要带的?”
“没什麽要带的。”
一声不发走出家门老远,悠终於受不了,怯怯问句:“我们去哪儿?”
阿尚没有答话,斜了悠一眼,伫立於一家脏乱门面又小的店门口,“老板,移动充值,要两张100的。”
“阿尚,你也就是个穷学生,知道错了也不用买两百这麽狠吧?”悠几乎可笑不得。这个世界上还要上哪儿去找这麽正直的孩子了?
不声不响只给自己的手机充了一百,另一张塞到悠的手里。
“干什麽干什麽?我可不是小白脸啊。怎麽说我还有演出费的……诶!你等等我啊!”比起刚开始阿尚的羞涩懵懂,现在的阿尚对付悠简直易如反掌了,也是,只不过应付野兽的本能,习惯了谁都能掌控规律。
停下脚步等著悠一路小跑追上来,阿尚轻轻说:“这张等什麽时候我又停机了不知道,你就给我充上。”
交往以来两个人一直都是有名无实,或者说有实无名更准确些,肉体上物质上阿尚总是迁就自己,从来不拂逆悠的意思,却没有做过一件真的体贴的事。
无名的感动侵袭了悠本就随遇而安的大脑,心中对阿尚的评分更加往上飙升,甩了其他人和阿尚一对一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悠满意拉起阿尚的手,笑嘻嘻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阿尚并不知道这一举动可以带给悠如此的感动,这麽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因为出现在门口找不到自己的悠的表情,就像在草原上和兄弟失散的狮子一般无助而孤立。大概是阿尚本就极喜爱狮子的缘故,看见一如狮子般随性却又总是和一群人黏在一起的悠,稍微触及了内心最明亮的地方。
所以要尽量让他有安全感,尽量让他快乐。
第二天一大早,悠就以及其舍不得的姿态和阿尚匆匆告别,他说乐队就要解散了,现在去开会讨论最後一场演出的细节。
“解散?!”阿尚的表情里掩不住的惊异,从来没听诸月提起过,阿吾是队长,那麽文悉总该知道些什麽,回过头去看身边的文悉,只有一张冷冽漠不关心的脸,阿尚叹口气,八成是和阿吾出了什麽问题。
“就是啊,太可惜了,本来还做做梦想说不定会出道来著,算了算了,反正我也要回家继承医馆的……”悠最大的本事就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从鸡蛋扯到宇宙。
“悠,将来你继承了,千万要带我前去参观。”阿尚严肃道。
“没问题没问题!到时候你有什麽小毛小病我都给你免费看诊!”悠洋洋自得著。
良久没说话的文悉终於缓缓开口:“悠,阿尚的意思是,他要去为医馆里的病人默哀三分锺。”
“臭文悉!你还可以再说出什麽更讨厌的话来!”
眼看剑拔弩张的样子,阿尚赶紧连哄带骗把悠赶出门外,怨恨地瞄了眼文悉,“你何必非要把实话说出来。”
“太久没见到原始生物了,调戏调戏。”
门外寒风瑟瑟,悠满脸小媳妇受了气的神色,忽然想起什麽,嘿嘿阴笑著举起手机,本来看在你是阿尚好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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